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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建康怨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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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哀声闷叫,不断摇头挣扎。
萧永宁被强行拉走,刘太后随即拔出解语口中布条,阴阴笑道:「今日也让你尝尝被毒死的滋味。」将手中一颗油亮的黑丸子塞进她嘴中。
侍卫悟住她的嘴阻止她吐出来,解语双眼反白,身体抽搐,没多久便断了气息。
萧明贤饶有趣味地观看太后手起刀落的行径,摆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惊骇表情。
刘太后的目光转向他,萧明贤意会要他守口如瓶的意思,马上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臣谨遵母后旨意。」恭顺的退下。
本来血洗显阳殿的计划,只染有一个奴婢卑贱的血,纨绔子弟个个不愤不解。
萧明贤倒是神色自若,大长公主前脚刚到天牢,他后脚便悄悄跟来。
他马上命牢监打开牢房,如若无事般走到萧永宁跟前作揖,见大长公主脸上明显留有怒意,他更精神了,卖力地套近乎,攀交情。
萧永宁冷言道:「你不怕太后知道你私下见我吗?」
「侄儿多年未见姑姑,心中挂念,也顾不得其他。」
他抬眸望向大长公主满意的脸色,进一步道:「侄儿只是为姑姑感到不值,想不到母后竟会在背后……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萧永宁只道:「阿贤,这些年你也不容易,辛苦你了。」
萧明贤一听,委屈的表情拈手就来,「可太后毕竟是母后,我除了顺从,又能如何呢?」
大长公主没有安抚,只是单刀直入的问及现今朝廷局势,谁是刘太后的亲信,又有谁可以拉拢利用。
萧明贤当初能被选进宫中为帝,是看在他天资聪颖,勤学用功,艰深的诗文难不到他,朝中的利害关系他也一早摸清,对大长公主徐徐道来。
他们密谈良久,时到夕食,一盘卖相还算不错的食物端到大长公主面前。
萧明贤朝狱吏摆起脸道:「大胆,竟让大长公主食这些寒酸的粗食,」转头献殷勤的道:「侄儿马上叫我御厨房的厨子来,为姑姑烹调盛宴。」
萧永宁随手挟起一块肉片,目中闪过寒光。
「姑姑?」
萧永宁大力搁下筷子,沉声问:「是谁安排的伙食?」
狱吏战战兢兢的答:「是……太后……」
「难道有甚么问题吗?」萧明贤明知故问,扮作不解,「是味道不好吗?」也拿起筷子挟菜,刚想放进嘴里,萧永宁伸手打掉他的筷子。
这下再蠢的人都应该明白了,萧明贤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倒抽一口气道:「饭菜有毒?」
萧永宁自嘲地道:「反正她八年前就想杀了我,我还想与她合作,是我太天真了。」
萧明贤暗暗偷笑,颇为满意地欣赏他的杰作,眼神示意一名跟班在他耳边轻语。
萧明贤惊慌地望向大长公主,成功挑起她的疑惑后,又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萧永宁失去耐性,命令道:「阿贤,说。」
「是……是郭内官。」
「她怎样了?」
萧明贤怯怯地道:「她与阿奴一起裹在草席,当是染疫死去的宫人,从西门被丢出宫外。」
萧永宁身子一软,差点坐不稳。
萧明贤马上扶起她,从神情、声线至姿态皆在体现无奈的悲苦,「姑姑,你不要太伤心了,还是保命要紧……不要再惹怒太后了。」
萧永宁发狂似的将毒食摔到地上,碗碟全都砸个稀烂。
萧明贤道:「姑姑息怒。」这下大长公主还不倒向他的一边?
萧永宁喘着气,咬牙切齿道:「刘君怜,我治好你的病,你不领情,我也不是可欺的,你等着瞧,我要你承受多百倍千倍的痛苦,好解我心头之恨。」她迅速组织反攻,也不转弯抹角,「陛下可愿助我?」
萧明贤等这句很久了,「愿听姑姑差遣。」
萧永宁的要求简单直接,首先她要离宫,暗中寻找支持她的朝臣,揭发太后当年不义,密谋政变。
萧明贤如小弟般,为她张罗一切。
在他的帮助下,她当晚便重复当年傲孤遥带她逃离魏宫的路线,顺利出宫。
萧明贤以女囚替换大长公主,帮忙隐瞒她的行踪,两日以来在殿中载歌载舞,美滋滋的幻想复仇的快感,可是很快的,他便知道,天真的人是他自己。
纸包不住火,大长公主将义安侯送给魏军,又授权荆司两州刺史斩杀监军的奏书,终究来到他眼前。
对一出手就连杀他三位堂弟,又利用他逃离皇宫的大长公主,他心中又怒又敬,愤然地想,他要成为公主那样杀伐决断的人物,也要将她置于死地。
没有萧明贤的掩护,萧永宁失踪的消息立刻传到刘太后耳边,她勃然大怒,下旨追捕,奈何已经太迟,早两日出发的萧永宁,在出宫翌日清早便离开了建康城。
放走犯人的萧明贤被罚杖刑,再加五日禁闭。
关在殿里养伤的时间,他也没有闲着,疯狂打探大长公主的下落。
但他愤恨的认知到,出了宫城,他只是无牙老虎,出了京城,他连老虎都不是。
不过,被太后追杀,同时又得罪他的大长公主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他提笔写信,唤人加急送往寿阳。
一
影雪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死尸。
有浮在水上的,手脚胀得发白,有捞上来的,口鼻满是泡沫,留下来的活人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满城弥漫恶臭,她两指用力夹紧鼻翼,飘散在空中的气味还是一丝一寸的跑到她鼻间,让她忍不住恶心作呕。
她不是没有看过死人,在洛阳繁华的街道背后,时不时也有冻死饿死病死的人,但望向眼前堆栈得如山一样高的尸堆,她忽的感到毛骨悚然。
原来这就是战争。
锋利的刀剑和坚固的城池,在洪水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飞英哥效忠的那个大人物,以水代兵,围城多日,她在城外军帐到处溜达,无聊时拿剑练练武艺,日日只见他们在河边动土,还在纳闷甚么时候来个千军万马,雄心壮志的出征叫喊时,战事就结束了。
之前站在城头大叫宁死不屈的太守大叔,人当真像石头一样顽强,一直坚守,听说他捱不住疫病死后,城里的人终于受不住,宣布投降。
齐军不敢立刻进城,派人先修复堤坝,疏通水道,待城里的水慢慢排出,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进城。
攻下这座飞英哥说非常重要的城池,齐军本来应该高高兴兴才是,但他们脸上看不出开心的表情,都挂着提心吊胆的脸色,生怕染疫,又生怕幸存的魏军报仇,毕竟他们在魏王的带领下,以不怎样光明磊落的手段夺城。
因为她身上的齐军服饰,魏军向她投来怨恨的毒辣目光。
她默默低下头,心中不是滋味,一阵酸一阵苦在胃里翻滚,这里死去的士兵,都是魏国人,而她,原本也是魏国人。
齐军正在清理数不清的尸体,她不敢碰,改去军医处帮忙分发药汤,虽然飞英哥一早便千叮万嘱叫她不要进城,但她那是乖乖听话的孩子,由早忙到晚,又偷偷的溜回城外。
自她跟随飞英哥离开魏国,她第一次感到犹豫,她想跟着阿兄,但她不想阿兄继续跟着那个阴晴不定的人,没准他又会干出甚么可怕的事情,她是真的害怕了。
她一提及此事,飞英疲惫的脸上总会凝起笑容,耐心地解释道:「这只是王爷大业的第一步,待我们守住寿阳,下一步便是夺下齐国军政大权,届时一国之兵在手,玄武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王爷夺得大位之后,我会重振贺家,你也可以当回无忧无虑的千金贵女。」
她扁起嘴,心想这刻她是又忧又虑,也不想当甚么大宅贵女,只能无奈的回到帐前,盯着头顶上的星星,想着喋血银的各位,不知道巫主找到前巫主吗?夜岚姊得到心仪的人吗?寒宵姊救出她想救的人吗?
二
秦心屏乘夜色成功爬进南阳城外的隧道。
当她费力挖开另一端的隧道口,外面早已围了一圈的齐兵,个个都用尖锐的长剑指向她。
陈彰唤人拉她上来,凶神恶煞地问:「魏军在那?」
秦心屏抹了抹脸上的泥巴,摇头道:「就我一个人,我是来找阿姊的。」
齐兵汇报隧道中果真没人,陈彰始放松表情,命令道:「押她到太守府,严密看管。」
秦心屏挣扎着叫道:「阿姊呢?她在那?我要见她。」
陈彰置若罔闻,待她被带走后,郑重地对小兵补了一句,「不可待慢,也不可透露大长公主的任何讯息。」
小兵连忙点头表示遵从。
此时,夜岚赶在韦子悠被锁入天牢之前,潜进京郊一间守卫森严的驿馆。
她顺利迷晕守卫,一路步下地牢。
她皱眉凝视眼前落泊的前医正,他背上溃烂的棍伤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发霉腐烂,传来阵阵难闻的气味。
两个本没有甚么交集的人互相对看一眼,夜岚首先发难,质问道:「在芸芸太医之中,是昭仪选你照料太子,一手提拔你为医正,而你,却毫无感恩之心,反而以德报怨,攀咬昭仪指使你杀害秦贵华,你到底是何居心?」
韦子悠咬牙撑起剧痛的身体,灰败的脸色上两目厉光盯着来人,「我还想,郑家的人甚么时候才会来,想不到派了你。」
夜岚怒目而视,「为何要害同你无仇无怨的昭仪!」
韦子悠出乎意料的平静,爽快道:「要我改供也可以,只要郑家帮我做一件事。」
夜岚冷哼一声,「提条件?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