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仁医》霧裡聽草

141、伤叛离4

　　秦怀霜一松手，庞副将接着将一块染上将军鲜血的纱布塞在他嘴里，朝他胸口补了一拳，才命人拖走。

　　义安侯一走，秦怀霜按住腹部，大口吸气。

　　解语上前扶她，借机切脉。

　　她眼中一惊，忙道：「师父，不能再动怒了，我们先回房休息吧。」

　　秦怀霜走了两步，他那道眼神忽然袭进脑海。

　　她扶着门框，身子瘫软，缓缓跪坐下来。

　　「师父……地上凉……」

　　「怎么办……」秦怀霜双目失神，眶里掉出一行泪水，泣道：「我该怎么办？」

　　解语一同跪着，抱着她抚背慰藉。

　　五
　　广平王一随元烈进入皇帐，便急不及待的道：「长乐军还在的时候，我曾与陈彰打过几次照面，敬他是一个守信重诺的刚正君子，想不到齐军居然如此阴险狡诈，算我看走了眼，」他跟在元烈后面，穷追不舍的道：「陛下，我们定要一雪前耻！要齐军为暗算之事付出代价！」

　　李勋皱紧眉头，「陛下，这其中定有误会。」

　　广平王叫道：「还有甚么误会！玄武军死伤数十，你可是有眼看的。」

　　李勋重叹：「若齐军有心埋伏，死伤远远不止数十。」

　　「在战场上以命相搏，各看各的本事，技不如人而亡，我也认了，可是以阴谋诡计背后伤人，此事我绝不容忍！」广平王态度坚决，提议道：「陛下，不如召回镇远军一同攻城，两军合击，我就不信进不了宛城！」

　　见元烈一直不语，李勋忧心道：「陛下，夫人还在城中。」

　　广平王瞟向元烈阴沉的脸色，不得不提道：「陈彰那个老顽固，刚才可是舍命护她。」

　　李勋少有地马上反击，「秦贵华身分尊贵，陈彰保护人质，也是情理之中。」

　　广平王嘀咕道：「秦贵华那里像一个被挟持之人……」回想起陈彰为她挡箭的那一刻，他几乎是立刻站到她前面，明明挥刀就能斩断箭支，以他的武艺避开要害该是绰绰有余，却偏偏选了一种最笨的方法。

　　但也只有以身挡箭一法，能保证秦贵华丝毫无损。

　　作为一个敌军战将，实在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他那里是在保护人质，倒像是在保护亲人，恩人或者是贵人。

　　元烈举手阻止他们争论，李勋见他早两日包扎的绷带又染血晕，忙唤医官。

　　韦子悠在场，二人不好再辩，分别站在两旁等候。

　　元烈望向韦子悠正在打结的两手，不知是弄痛了，还是手法不对，眉头轻皱一下。

　　传令兵进帐，汇报已找到令马车翻侧的凶手。

　　「是军医秦心屏。」

　　李勋脸色刷白，「你再说一遍？」

　　「在秦军医帐中搜出刀具，与车轴磨损的痕迹吻合。」

　　李勋整个人焦躁不安，惶恐的望向元烈，误会两字挂在口边，还未说出口，元烈已经夺帐而出，急步往伤兵营走去。

　　一

　　秦心屏哭哭啼啼的为杨继耀包扎伤口，眼泪鼻涕流得一脸都是。

　　箭中左肺，肋骨断裂，要不是他的战友及时把他抬回来，恐怕不止在鬼门关走一圈，而是根本回不来了。

　　杨继耀想抬手为她拭泪，奈何两手沉重如铅，稍稍举起便牵扯伤口，只能张口，以虚弱的声线逗弄她道：「……怎么了……担心……成小寡妇了？」

　　秦心屏胡乱的用衣袖抹去泪水，「我才不担心……我才没有哭……」

　　杨继耀无力地浅笑，「我命大着呢……没事……」

　　秦心屏边索鼻边抽泣，「我不管你了……以后你的伤，找别人治去。」说完，口不对心的端起药碗，一匙一匙地喂药。

　　杨继耀轻声道：「我还要留着这条小命……跟你过一辈子……我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秦心屏哭肿的眼睛盯着他，霸气地道：「我不准。」

　　杨继耀露出一个甜入心扉的笑容，下一刻疼痛来袭，痛得皱起脸，不忘撒个娇道：「疼……」，被军训磨得一乾二净的公子脾气，在自家娘子面前，重新娇气一回。

　　「快睡吧，睡着就不疼了。」秦心屏温柔的为他掖被，一切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他伤口。

　　杨继耀听话的合上眼睛。

　　秦心屏守在他身边，确认他人睡后，才离开医帐。

　　关心他病况的战友围向她询问，得知他性命无碍，才松了一口气。

　　「唉，要不是齐军偷袭，队长怎会受伤？」

　　心屏一听，连忙追问，有个大嘴巴的一不小心，把秦贵华被掳作人质，与敌将一同站在墙头的消息捅了出来。

　　秦心屏慌道：「怎会这样！她明明是回宫了啊，怎会被掳走？」

　　众人面面相觑，唉声叹气，「这仗怕是难打了。」

　　一队卫兵围住医帐，元烈走在前头，表情肃凝。

　　士兵纷纷施礼，秦心屏冲到他面前，跪下求道：「陛下，民女求你，救阿姊出来，只有你能救她出来了。」

　　元烈脸上掠过复杂的神色，示意她跟随。

　　她盯着一行人的背影，除了卫兵，这堆人里有李大哥、韦子悠和一名大将。

　　一行人踏进她的营账，最后进去的她吓然发现她的东西被乱动，散落一地。

　　一堆磨损的小刀放在她面前。

　　元烈低沉的声线传来，直问道：「是不是你破坏贵华的马车？」

　　秦心屏一头雾水，问清楚他的指控后，激动地辩驳，「不是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工具。」

　　元烈猜问：「因为她想去宛城，所以她交代你损坏马车，好让齐军发现她的行踪？」

　　「我怎会伤害阿姊！」秦心屏只觉匪夷所思，「何况，她为甚么要去满是齐军的宛城？」

　　元烈冷言：「以己为质，引朕进入她与敌将设好的阴谋，偷袭我军。」

　　一股响雷炸在她头顶。

　　杨大眼的伤……

　　秦心屏厉声悍卫：「不可能！她最看重人命，绝对不会与敌军合谋偷袭，一定是齐军威胁她的！」

　　「还在狡辩，」元烈眸底深邃，扫向一地的小刀，「你如何解释在你帐中找出作案工具？」

　　秦心屏顿觉冤屈气直冲脑后，涨得眼舌难受，「我不知道！我都说了我没见过！」

　　她提高声量的解释毫无说服力，李勋见已成僵局，进言道：「医帐把守不严，也许是有人栽赃嫁祸，也未可知。」

　　元烈怒斥，黑瞳一直盯着心屏，「谁敢冒死破坏贵华的马车？贵华被掳，又有谁能从中获益？」

　　秦心屏气鼓鼓的回望，「陛下，阿姊在等着你救她，你不信我，也要信她啊。」

　　元烈几乎武断的道：「秦贵华俨然已经投诚，你心向贵华，即是心向齐国，加上你帐中搜出证物，证据确凿，朕不能容忍军中有齐国细作，」他面容冷峻，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来人，将她押入牢帐。」

　　「我没做过！我也不是细作！」秦心屏干瞪着眼，极力喊冤，「陛下，就算你要关我，也要先救阿姊出来啊！」

　　元烈下完命令，立即动身离开，李勋朝心屏眼神示意，着她不要惊慌，快步跟了出去，额眉之间掠过一道深感古怪的疑窦，打算寻个时机再徐徐劝说。

　　秦心屏愣在原地，尚在回想这场无妄之灾，一边担忧着身在敌城的阿姊。

　　「细作」被带走后，韦子悠瞄了一眼地上缺角的小刀，才掀帐离开。

　　二

　　王帐中，李勋与广平王传阅陈彰来信，信中言词谦卑，满怀愧疚痛心之意，说明偷袭一事，乃义安侯自作主张，与齐军无关，并已将他重惩夺爵，悬挂城墙至今两天两夜，他愿献出义安侯作重启谈判的礼物，以表诚意，结尾处向死伤魏军郑重道歉，再重申道，一人之过，不该让两军承担，伤及更多无辜。

　　两位玄武军统领，一人主和，一人主战，争得脸红耳赤。

　　「此法无需伤一兵一卒便可夺回南阳，我军该保存实力，尽快前往寿阳，讨伐大魏真正的敌人，逆贼北海王！」

　　「逆贼逃不掉的，可齐人狡诈，借义安侯的名头就想糊弄过去，再袭我军一个措手不及，届时是否由你负责？我说，绝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

　　元烈扶额苦思，一次偷袭，军中对齐军的诚信跌至谷底，若他轻易答应和谈，万一再出意外，再有死伤，他威信扫地，将来如何领军讨逆？

　　可她，还在城中。

　　陷入胶着之际，传令兵入账送上另一封军报。

　　同一消息在同一时间送达南阳齐军。

　　北海王在寿阳大兴工事，筑起围堰，意图引肥水灌城。

　　元烈不再犹豫，迅速有了决定，对吵得几乎脸贴脸的二人道：「陈彰的礼，朕就收下了。」

　　两人琢磨元烈的意思，广平王一度急道：「要罪魁祸首，也要剿灭齐军，攻下南阳啊。」

　　元烈严词道：「回绝和议，对陈彰下最后通牒，如立即投降，镇远军马上彻离襄阳，否则休怪朕不留余地。」

　　广平王振奋起来，连忙应旨，「微臣这就去回信。」快步离帐。

　　李勋脸带愕然，不解的看着元烈。

　　元烈将寿阳军报交到他手中。

　　李勋黯然，即便大军即刻起程，寿阳也保不住了。

　　陈彰回绝投降的要求后，元烈传信于杰恢复进攻襄阳。

　　同时，一道旨意送到韦子悠手上，命他这位军医总管向阶下囚宣旨。

　　「……看在你医治伤员的功劳，朕网开一面，不追究你的罪过，且收拾行装，即刻离帐。」韦子悠愉快地念了一遍，幸灾乐祸地道：「我身后这两位卫兵，自会把你押到宛城，你死前能与你阿姊团聚，是陛下宽容大量，还不快叩谢皇恩？」

　　秦心屏怒目而视，「我要见陛下！我要见李将军！」

　　韦子悠忍住嘴角的笑意，嘲道：「秦大医官，大魏留不下你，你且快快离去，投奔齐国，投奔你阿姊吧。」

　　秦心屏作势想冲前揍他一顿，韦子悠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胸前。

　　她迅速被卫兵按了下来，压跪在地，动弹不得，嘴上尖叫道：「韦子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