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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破南阳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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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南阳宛城。
自城门开启,进城之人络绎不绝,南北商贾、田庄农汉摩肩擦踵地排队等候,偶有排场盛大的高门大户尝试插队,城门士兵都是见过世面的,忠实地履行职责,铁面无私。
午后,一个寒酸下人遽过名牌,士兵徙然一惊。
士兵马上通报城将,城将又马上通报上官,最后惊动太守亲自前来迎接。
南阳太守朝马车上的人肃然一礼,恭敬道:「不知殿下亲临,下官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北海王撩起布帘,略带疲累地道:「京城久寒,想南下散心养病,本不想叨扰太守,让我们进城便是。」
南阳太守凝视眼前沧桑疲惫的男子,眼光一晃。
十五年前少年长乐王攻下南阳,一战成名,在太守的想象之中,殿下该是一名意气风发的战将,而不是如今的落泊模样。
他打量北海王的车驾,眉间一皱,堂堂亲王出行,只有两辆简陋的马车,车轮十分干净,没沾多少脏物,像是刚换上新的一般,从回话的那一煞那,可见车内坐着一位年轻侍女与脸上刺青的奴隶。
另一辆马车轮痕深陷泥中,貌似坐了不少人。
南阳太守得体地回道:「殿下来临宛城,是我城之幸。」马屁拍得脸不红眼不眨,顺带把话题聊到另一辆马车上,「不知这辆马车上的贵人是……」
北海王接过话:「都是女眷。」
南阳太守不好再查,笑不露齿,躬身行礼,脸色掠过一丝失望,闻说北海王是得高望重的守礼君子,自元妻早年病逝后再无新妇,想不到跟传闻中风流成性的广平王是一个货色。
南阳太守亲自领他们进城,邀请北海王与女眷下榻官署,设宴招待。
内城热闹非常,城民忙着准备节日,采买布置,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北海王冷眼一扫人流如鲫的街道,复又落下车帘。
宴上,南阳太守先行敬酒,毕恭毕敬地道:「署内便饭,招待不周,请殿下不要介意。」
北海王浅笑举杯,寒暄数句,「久别重临,深感荆州刺史赞誉太守的上表,一字不差。」
南阳太守表现得诚惶诚恐,「南阳是殿下披甲奋战,历尽艰辛,才从齐国手中夺得,下官自问无征战之材,只能以微薄之力,贡献社稷,为大魏尽忠。」
北海王道:「建业难,守业更难,自你接管南阳以来,鼓励商贸,兴办水利,迎来数年丰收,百姓生活富足,魏齐边境之城,十五年不见兵弋,太守应记一功。」
虽是门面说话,南阳太守越听越不安,心中琢磨北海王的动机,脸上维持平和的神色回道:「得殿下和刺史赏识,下官自当战战兢兢,为国为民,不敢有丝毫懈怠。」
酒饱饭足,北海王叹道:「再到南阳,心中多少生出一些感触,想旧地重游,不知可否请太守引路?」
南阳太守礼貌地答应。
太守府外,一名军驿兵求见,「京中急报,请太守接旨。」
府中守卫回道:「太守离府,刚与北海王去了城东。」
军驿兵不知急报内容,只知要送到太守手上,谢过守卫,转向城东。
他每到一处,太守都是前脚刚走,后脚他才到,满城追了一圈,他揉揉酸痛的大腿,大叹倒霉。
时近黄昏,北海王一句想在外城城墙之上看日落,劳动十数人抬起轮椅送他上去。
北海王远眺落日,神情落寞,南阳太守不敢打扰,默默的站在一旁。
军驿兵几乎跑断了腿,气喘吁吁的爬上城墙,将急报亲手交给太守。
太守见北海王还在伤春悲秋,缅怀往事,退后侧身展开卷轴细看。
太守双眼猛地瞪大,几乎忘了呼吸,指向北海王道:「大胆逆贼!来人!把北海王给我拿下!」
士兵不可置信的望向太守,犹豫地拔刀。
北海王冷笑一声,扶着轮椅手柄,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缓缓站起来。
银光一闪,太守惨叫一声,倒卧地上,心脏的位置插进一把短刀,僵硬的手指死不瞑目地指向上天。
北海王冷沉的声线宣道:「南阳太守矫旨欲杀亲王,犯下大不敬之罪,已就地正法。」
围捕北海王的士兵面面相觑,进退两难,忽然间,不详的战鼓声飘进耳朵。
南阳安稳多年,久未经历战事,士兵茫然地四处张望,如雷的战鼓声越趋越近。
「是齐兵!」
源源不断的齐军与攻城武器出现在地平线,毫无防备的士兵吓破了胆,一通大喊:「齐兵!」「齐国来袭!」
南阳守将闻声冲上墙头,惊见太守已死,俯身拿起滚落一旁的急报,眼神一扫,大惊失色。
他抬头望向北海王,又低头重新读一遍。
北海王面无表情地走近他,问:「怎么,想杀我?」
守将咽下唾沫,挣扎一下才道:「齐军来犯,外城将危,末将请卫兵护送殿下至内城。」
言下之意,是想把他押解至内城,另行处置。
北海王道:「有劳将军为我费心。」迅雷不及掩耳的抽出守将腰间配剑,朝他脖子一抹。
守将双手抓住颈项不断喷血的伤口,抽搐两下,带着与太守一样的不甘表情,倒地不起。
掌管南阳城的文武大官眨眼被屠,士兵看傻了眼,望向北海王的眼神充满恐惧,纷纷低下手中剑尖。
北海王环视士兵,径自下令,「命全体守军速到外城,听我调令。」
外敌在前,军令一下,无人不从,毕竟他们的生死,就系在这个不知是否逆贼,不过肯定性情乖戾的王爷手上。
外城士兵神色戒备,箭手站墙垛,弩手上射楼,步兵握长枪刀剑,工兵备火油尖石,一切就绪。
随着夜色降临,等候齐军的进攻。
城墙灯火通明,齐军乌灯黑火,像是融入黑暗之中,是夜无月无星,只能根据脚步声判断距离,箭手握紧□□,人人蓄势待发。
刀剑相击的打斗声从后方响起,内城守卫身中数箭,冒死突围报信,「城有奸细,内城已破!」
守城士兵一听,彻底慌了手脚,前门有狼后门有虎,坚守下去也是死路一条,慌乱地问:「殿下!该怎么办?」
北海王冷然地回视水深火热的南阳城,淡淡道:「弃城投降。」
他的响应出乎预料之外的爽快,有些不愿未战先降的热血士兵提出抗议,还未来得及说完,便再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北海王的剑尖滴落血迹,不容置喙的语气道:「违军令者,立斩。」
随着内城的撕杀声渐近,士兵认命地放下兵器,不情不愿地打开城门。
北海王一马当先走出城门,齐军中一个瘦削的身影策马向前,幼稚的声音带着阴阳怪气,恭维又挖苦道:「不愧是陛下新封的魏王,一来便献上南阳城,果真是奇功一件,让我这位义安侯艳羡不已。」
在火把的红光下,可见说话的人不止声音幼嫩,样貌也是个半大少年。
魏兵闻言破口大骂,愤慨不已,却已无力回天。
北海王越过这个黄毛小子,扫视齐军骑兵,「把我的马牵来。」
一道气卡在义安侯喉咙,又忍着不能发作,作势举起马鞭,对身边的士兵怒斥:「还不去把魏王的马牵来,等着我抽你啊。」
北海王跨上马背,与义安侯的怒目对视。
义安侯向来是欺善怕恶的性子,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别过头下令,「骑兵听令,」咬了咬舌头,悔气地道:「以后魏王就是你们的统领,今后能否建功立业,或者有没有命回到齐国,就看你们的造化,别给我丢脸。」
一排排骑兵紧跟北海王扬长而去。
见他走远了些,义安侯的目光回到南阳城,贼笑着大喊:「进城!」
二
贵华夫人因为怀上龙种重新复宠,后宫中人的嘴脸忽地变了模样,殷勤巴结,解语暗中对几个势利女官下毒,弄得她们上吐下泻,肚疼难忍,还好被秦怀霜发现阻止,可怜的女官们虚弱得下不了床,性命倒是无碍。
自那晚元烈探望后,胎儿果真不闹,乖乖睡觉,秦怀霜胃口转好,连带精神也好了许多,断断续续的,把北海王谋反的前因后果梳理一遍。
「陛下是如何识破北海王谋反的?」
元烈搀扶她在院子散步时,她问道,一个隐藏得那么深的人,每一步皆是滴水不漏,故布疑阵,最后不惜推侄顶罪,牺牲亲军,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与此人对弈,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元烈剑眉一皱,本不想她思虑过度,影响身体,禁不住她再三请求,只好坦白道来:「柔然在正式解散镇远军前便有异动,好像一早预知镇远军将被裁撤,想必是有人暗中密谋,通风报信,从一开始的谣言,到放出广平王私囚于杰的风声,幕后黑手想摧毁镇远军,还有谁,比镇远领军亲自挑唆离间更为合适。」
秦怀霜微微点头,「他自愿请辞,实乃釜底抽薪之计,无论镇远军是被流放,还是成为叛军,皆与他无关。」
元烈道:「朕本来也不确定,所以私下会见于杰,请他作内应,主动出击,假意带军出京,搏取黑手信任,实则调查谣言来源,揪出害群之马,柔然起兵后,逆贼力劝玄武军北上应战,同日,他果然联络于杰,诱使镇远军与柔然军合击,迫朕抽调大部份玄武军北上,届时洛阳守备空虚,他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秦怀霜有点惊讶,元烈几乎把北境安危都交到于杰手中,「于将军是成败关键,那时陛下确信他能当此大任?」
元烈垂下眼眸,「说实话,朕也不确定,朕只是想把过去没有给阿舅的信任,还给于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