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仁医》霧裡聽草

118、比翼簪3

　　重礼贿赂后，不过几句寒喧的功夫，秦心屏戒心尽失，几乎是他问甚么，就答甚么。

　　傻傻的将阿姊一切生活习惯，喜恶爱好，通通和盘托出。

　　元烈专注地点头聆听，及后主动道：「听说初十是你的生辰，留宿华光殿庆生吧。」

　　秦心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元烈笑意更深，「君无戏言。」

　　杨府大厅之中，一老一少坐立不安，一个故意避看门口，赌气地盯着地板，一个探头探脑，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

　　杨夫人优雅地端起杯子，悠然地呷了一口水，饶有趣味地凝视这对师徒。

　　下人拉开门扉，恭迎二公子。

　　杨继耀踏入家门，快步绕至厅堂，抬头一看，他最想念的三个人全在其中。

　　他展颜一笑，先行跪拜父母。

　　杨啸风哼了一声，摆着爱理不理的态度，眼尾不自觉地瞟向儿子。

　　杨夫人站起身扶起近半年不见的爱儿，细细打量一番，看他面带朝气，之前屈屈不得志的颓丧消失无纵，心中欣慰，诉说着关怀之词。

　　秦心屏巴巴地望着准郎君，他邪气的大眼烔烔有神，身形壮实不少，肤色如熟麦般生气勃勃，可是看到他手上愈合的擦伤，不由得心痛了一下，想着他在营中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艰苦，没察觉杨继耀早已走到她面前。

　　秦心屏张嘴，一时倒不知道该说甚么。

　　杨继耀直接上前抱住她。

　　秦心屏红着脸道：「师父师母还在呢。」

　　杨继耀道：「想你了。」

　　秦心屏一愣，轻声道：「我也想你。」

　　杨继耀笑道：「有多想我？」

　　秦心屏推了他一下，「想你在营中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千叮万嘱要你照顾好自己，」她拉起他布满粗茧的手，「怎么还是一手都是伤的回来？」

　　「我……」

　　她继续唠叼，「还有，要不是我向李大哥打听，竟然不知道你要去剿山匪，一个劲的冲到前线，想表现也不该这般卖命。」

　　杨继耀撒娇似的道：「娘子别生气，我好歹是一队之长，总要做个表率，我再努力一点，就可以快一点混个将军，让你做将军夫人。」

　　秦心屏一副不希罕的模样，「有将军衔头的人满朝都是，可是杨大眼只有一个。」

　　「我就知道娘子心疼我。」一个嘴角带笑，亲?地凑近。

　　「谁是你娘子。」一个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看他。

　　杨夫人识趣地拉走夫君，杨啸风刚想投诉，被她悠悠的驳了一嘴，「想念儿子又不说，现在没机会了，别阻碍他们两口子。」

　　杨啸风一脸懊悔，硬生生被拉回内室，直到午饭时才重新见到儿子。

　　这会他总算不再生闷气，朝儿子碗里挟菜，道：「瘦成这样，你母亲都忧心成疾了，快吃。」

　　杨继耀笑得灿烂，「谢父亲。」转头油嘴油舌地向母亲道：「还是母亲的菜肴最好吃。」

　　杨夫人和霭地笑着，挟有菜肴的筷子分别落在夫君与准媳妇碗中，「忧心成疾的人可不是我。」

　　秦心屏娇嗔道：「师母……」

　　杨夫人再挟了一口菜往儿子碗里，「训练结束后就该好好筹备了，别耽误心屏。」

　　杨啸风不合时宜地插嘴道：「对对对，别耽误我徒儿。」

　　面对两老催婚，杨继耀哭笑不得，往三人的碗里都挟了菜后，宣布道：「我想好了，十月初十是成亲的吉日，不知父亲母亲是否同意？」那个时候他也应该授以实职，有个体面的官职，可以给心屏一个风光的婚礼。

　　杨夫人点头道：「开冬良月，是操办喜事的好时日。」

　　杨啸风巴不得把日子提前到今天，忙道：「就这样决定了。」

　　秦心屏略略低下头，唇边满满都是羞怯的笑意。

　　一家四口和乐融融地享受美食，不多时，黄昏已到，杨继耀与父母拜别，再一次拥抱心屏，低诉了声生辰快乐后，转身离去。

　　杨夫人轻搭心屏肩膀，安慰道：「路是他自己选的，所有艰苦只能由他自己承受，我们能做的，是在背后支持他。」

　　心屏按下心中不舍，回道：「我知道他能做到的。」

　　杨夫人欣慰一笑，转头安慰「病情」更严重的夫君。

　　五

　　作为贵华夫人的阿妹，秦心屏可算是宫中最横行的外戚，连昭仪家人也没有这般优待，她一手提着杨夫人的食盒，一手玩弄着可以随意进出后宫的令牌，高高兴兴的往华光殿走去。

　　行到半路，天色忽然昏暗起来，乌云密布，不过一刻，空中落下大雨。

　　她急忙举起袖子遮雨，冲进华林园中打算找颗大树档雨，谁知这片树林都是新长的幼树，叶片都没她手掌大，只好左穿右插四处走避。

　　远远看见一个亭盖，不顾雨势拔足跑去。

　　她跑到亭下喘了口气，这才发现亭子还有一个少女，模样文文静静的，看样子跟她差不多大，正以讶异的目光望向她。

　　秦心屏垂下手，水滴从湿透的袖子边缘一滴滴落下，尴尬地道：「出门没带雨伞，来这避一避，没打扰到你吧。」

　　少女掏出一面手帕，柔声道：「拿去擦一擦吧。」

　　「谢啦。」心屏接过手帕，赶忙擦去脸上水渍。

　　一阵风吹过湿透的双肩，她猛然打了个寒颤，少女见状，解下披肩遽给她。

　　秦心屏放下食盒，连声道谢，「你人真好。」

　　少女莞尔一笑。

　　秦心屏问道：「你怎样一个人在这里呢？」

　　少女温和地回道：「侍女去拿雨伞了。」

　　看她气质文雅，心屏猜想她应该是像师母一样的士族贵女，「你也是来宫中探亲的吗？」

　　少女点了点头。

　　秦心屏打开食盒，拿出一碟卖相精致的糕点送到少女面前，「这是我师母做的百合蜜糕，尝一个吧。」

　　少女礼貌推却，奈何禁不住她极力推荐，拿了一块轻咬小口。

　　心屏笑问：「好吃吧？」

　　少女有些发呆，在宫中多年，以为早已尝遍山珍海味，这一小片糕点，完全颠覆她对美食的认知，不由得赞道：「甜而不腻，余香绵长，果然是佳品。」

　　「我师母的手艺在洛阳可是数一数二的。」心屏忍不住夸一下自家人，示意她再拿，「别客气，就当是我的谢礼了。」

　　少女犹豫了下，还是拿起了第二块，细细品味。

　　滂沱大雨没有消停的迹象，她们边吃边聊，从杨夫人的厨艺，谈到百合的药理，十分投契。

　　噪耳的雨声渐弱，心屏抬头望天，「再不过去，阿姊就要担心了。」刚想拔足，猛然回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心屏。」

　　少女顿了顿，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我……我叫织悦。」

　　心屏一脚踏出亭子，回头笑得灿烂，叫道：「织悦，有空再聊。」

　　元织悦凝视她的背影，缓缓露出浅笑。

　　秦心屏喘着气到华光殿时，才想起身上还挂着人家的披肩，懊恼着光问她的名字，不知何家何府，该如何送还才好。

　　等候良久的秦怀霜见阿妹湿了半身，立即吩咐宫女：「快煮一碗姜汤，再拿一套衣裙。」

　　换上新衣，热汤到胃，秦心屏顿觉身子倏地暖和起来。

　　「还冷吗？」秦怀霜关切地道：「不等雨停再过来？」

　　「我担心阿姊担心我嘛，最大雨的时候有避了雨，趁雨小一点才跑来的。」

　　秦怀霜瞧见披肩有些眼熟，「这披肩是？」

　　秦心屏连忙将遇上好心新朋友的经历诉说一遍，忽地想起甚么，哎呀一声，「那盘百合蜜糕是师母给我的生辰礼物，本来打算带给阿姊一起吃，不过跟她一直聊，不经不觉全吃光了。」

　　秦怀霜笑道：「那你还吃得下吗？」

　　宫女揭开薄布，一案菜肴糕点展露在心屏眼前。

　　秦心屏双眼发光，老实不客气地扫落生辰宴食。

　　她咬着精致的甜点，环视华丽的宫殿，心中忽然凝起一股失落。

　　「阿姊，你不是最讨厌皇宫了吗？」

　　「我的确不喜欢待在宫里。」

　　秦心屏不解地问：「你为何接受册封呢？」眼角扫过阴云不散的宫女，把又是他迫你的吗？咽回肚子里。

　　秦怀霜自然地浮现笑容，「这里有他。」

　　秦心屏凝目望向阿姊，那神情，那语气，都属于一个热恋中的人，扁嘴道：「除了他官大一点，到底有甚么好？」虽然收过人家的礼，她心底还是为李大哥可惜。

　　秦怀霜差点笑出声来，指向她腰间的挂牌，「因为陛下对我阿妹好，破例送上令牌，让你可以随时进宫看我。」

　　秦心屏立即想到假条，拿人手短，她暗中算了算，他还是杨大眼的上峰的上峰的上峰的上峰的上峰的上峰的上峰……

　　想到这里，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不过，我不会再收陛下的礼物，杨大眼的战功是他自己挣回来的，我不想别人误会他是靠我的关系才能晋升。」

　　秦怀霜目露赞许，笑道：「杨少夫人有志气，佩服佩服。」

　　她嗔道：「阿姊！」

　　「假条一事，陛下一共赠与三名新兵，嘉许他们剿匪有功，本来就要给他们的，跟你没有关系。」

　　「甚么？」她被骗了？还把阿姊的情报全说出来，她真是蠢到家了。

　　秦心屏自怨自艾，气道：「阿姊，你要小心不能给他骗了！」

　　秦怀霜一边安抚，隐隐猜到入世未深的阿妹，该是败在大灰狼的花言巧语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