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秋忘林》Thegalatea

3、2

　　其实我很没有见识，小时候也没有人有空带我出去玩，到过的最远的距离就是从家乡到我上学的s城，但是很幸运的是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有了容身之所。
　　之前做兼职，再加上酒吧初期还有一些盈利，够我吃喝不愁的出去玩一趟，我就向海宝提出了这个议题。
　　他说：“你毕业论文写完了吗？”
　　这可是问到了点子上，我拍拍胸脯说，那当然了，我写的可是女性主义#%&……他打断我“去哪，跟谁，计划做好了吗？”
　　我说没有，但是我想去看海。
　　他说“随你的便，别死外头。”他有点生气了，但是又觉得自己太生气有点像我爸，所以就忍着了。
　　我窃喜。
　　那时候我已经把垚青抛到九霄云外了，说不定他在大洋彼岸美女如云，早就忘了我姓甚名谁了。
　　年后我决定去三亚。
　　但是我没有什么可以陪我去的朋友，我唯一认识的几个女孩子，阿司，阿北，她们都在家里团团圆圆，而大学里的那些同学则多半觉得我有点不太容易亲近。然后我就带着自己的小行李箱上了飞机。
　　坦白说，我是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也不会和人打交道，我可是连砍价都不会的人，但是我只知道我要赤巨资住海景房！！
　　从北方到南方，跨越好几十个纬度我抵达了三亚凤凰机场，飞机上的乘务员小姐姐真的好漂亮啊，我连着夸了好几个，她们都对我说谢谢，我真的是对美女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所以那五个小时的经济舱也没那么难熬。
　　一小时车程之后我终于到达了自己之前订下的酒店，在一个度假村里，特地选在了没有那么多人的亚龙湾。我办理入住之后就回房间换衣服了，果然对得起他的价格，房间空间很大，甚至有一个客厅和一个大大的阳台。
　　打开推拉门进入阳台就能看到海。
　　海上有一艘船一直停在那里，抵达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我在阳台的躺椅上躺下，点了一只烟。
　　我想那么大的床，一个人睡真的太浪费了。
　　海风很温柔的吹过来，我闭上眼睛，好像到了海宝上班的时间了，我打视频给他，他正在开车，我说我给你看看海呀！
　　他说“龙在野，你他妈想害死我？”
　　我哈哈大笑，说“我的亲哥哥，我想死你了”
　　他冲我翻个白眼，切了语音。
　　他问我累不累，我说“累死了，但是值了，我们以后把店开来海南吧！”
　　他说“没钱，别做梦”
　　然后他说，回来时给我托运几个椰子。
　　我说你疯了！姑奶奶又不是真傻！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游泳啦！
　　挂了电话之后我又在椅子上躺了很久，真想那样一辈子躺下去啊，那夜的凉爽的海风，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里。但是我想要的那个人不在对面那把椅子上。

　　那晚我很早就泡澡睡下了，海宝下班给我打电话，我压根没听到，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看海了。
　　就是那天，我碰到了尤克。
　　他站在沙滩上拍海上日出，我们一起等待。太阳高悬在空中时他才回头看向我，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我说是的。
　　又问我可不可以给我拍几张照片。
　　我受宠若惊说我很普通不上镜的。
　　他说：不是说想拍美女，你身上有种气质别人没有。
　　我说什么气质？
　　他说，说不清楚，感觉像落叶，有点破败。
　　我去，他是不是在说我显老？？这个坏东西！
　　我瞪他一眼说不拍！
　　他也没纠缠耸耸肩坐在了我旁边，和我聊天。
　　“我会等到你愿意的时候的，你还有五天时间”
　　他又问我叫什么，我说我龙在野。他哈哈大笑说这什么傻逼名字啊。
　　但后来我邀请他去我的房间做客的时候偶然被他看到了身份证，他说：你还是个骗子。
　　我们一起躺在阳台上抽烟。
　　聊天中我得知，他在b市做金融行业，在三亚买了房子，开车来亚龙湾看海却碰到了我。
　　又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你看我这么年轻住这么好的海景房能是做什么的啊？肯定是网红咯！
　　他说“网红门槛越来越低了。”
　　他这个人让人有点气急败坏。
　　我问他今晚还要开车回去吗，他说不回去难道和你一夜情吗？
　　我去，我只是好心关心一下，这人竟然如此不可理喻！
　　他说：我也想留下，可是没带安全套。
　　我说你真的算了。我是尼姑。
　　他哈哈大笑。
　　“你明天来拍我吧，”我听到自己这么说，“我会在海边等你”我想我只是想明天依旧有人陪着看海。
　　他说好。
　　那天他拍了我很多照片，说“你怎么苦大仇深的，就不能笑一笑吗？尼姑？”
　　我挤出一个笑容，他说“算了算了，比哭还难看！”
　　然后他给我讲冷笑话，说“炎热的下午，有一根火柴头痒痒，它挠啊挠，然后着火了，于是他去医院包扎，就变成了棉签。”
　　我笑的前仰后合，他快门按个不停，相机距我近在咫尺。
　　他说那天最满意我的笑脸。
　　我的鼻尖的那颗痣在我笑的时候像在跳舞。
　　我说“尤克，我明天要回去了，你以后会去s市看我吗？”
　　他说“不会，我会把照片寄给你。”
　　我说：“都是兄弟了，干嘛这么绝情！”
　　他很明显不想理我，递给我一根烟帮我点上了，像是让我赶快闭嘴一样。
　　后来他寄来的照片背后写着一段话：
　　沈伊茉，你不是破败的，也不像落叶，你是纯粹的，是仙人掌开出来的花。
　　阿司凑过来看到了，对海宝嚷嚷：我去，哥，沈伊茉去三亚搞艳遇去了！
　　我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不要坏我清誉！
　　后来我确实再也没见过尤克，但是他和那天的海风都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不知道为什么当垚青再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平静，哪怕我真的像缩头乌龟一样躲了半个月。我说我不饿，有什么话在这说吧！
　　我心想，你一走三年，屁都没有一个，现在又来装什么好相与的，我的心里翻了一个又一个的白眼。
　　其实不是这样的，他会经常给我发些不痛不痒的微信消息，问我吃了没，睡了没，我觉得很无奈，就用一两个字回复，嗯，对，好的。
　　时间久了，他就杳无音讯了，他走的第二年，也就是我从三亚回来之后，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说，“茉茉……后面的我没听清，我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然后飞快的挂断了。
　　后来我就去谈恋爱了。没错！在我的初恋郁郁而终之后，我终于谈到恋爱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有什么浪费时间的爱好，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窝在床上看书看电影和喝酒。
　　那天无双上映，我约阿司一起去看，我们两个花痴一直在说，“我去，好帅好帅，这个男人怎么老了也这么有魅力啊！”
　　然后我们前面的一个男生就回头瞪了我一眼，我感觉很不好意思，就闭嘴不说话了。但是那部电影依旧很好看。
　　我们散场和前面那个男生一前一后的出来，他拍拍我的肩膀跟我要联系方式，阿司先一步把我的手机号背了出来，他的手指按手机按的飞快，几秒钟的时间，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说：看来是对的，别拉黑我，以后常联系。
　　我在一边目瞪口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和陌生人有社交障碍，特别是在我刚看完东西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个静默时刻，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点头如捣蒜。
　　他说我叫柏云。
　　阿司在旁边说，这位是龙在野，现在单身，芳龄23。
　　我们分开后，阿司激动的给海宝打电话说：“哥，你知道吗，刚才有个纹身小哥哥要伊茉姐的联系方式了！我天，我激动的就给他背了一遍手机号。铁树要开花啦！”
　　那天晚上十点他真的打了个电话给我，问我明天国庆假期第一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好啊，”我最喜欢吃饭了！这是我约会最喜欢的活动！
　　因为旁边都是人，我咋咋唬唬的回答，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我是个怂货。
　　海宝总说我：你不装逼能死。
　　柏云名义上是约我吃饭，但是第二天九点钟就给我打电话把我吵醒了，我不耐烦的挂了电话，他就一直打，跟我说，你快起来，跟我去爬山，下山之后才请你吃饭。
　　“我去，你是不是人啊”我一遍骂骂咧咧的，一边起床穿衣服。但是我一想他根本不知道我在哪住啊。
　　爬什么山，老子要睡觉。
　　我就又睡了过去。
　　结果就听到楼下有按喇叭的声音。
　　这一代虽然不是市中心，我想也不能这么无端扰民吧，我看看车牌号，非得给他举报了。
　　然后就看到车上下来一个男生，不是别人，正是柏云。
　　他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啊，他是神仙，掐指一算？还是北斗系统，人工定位！
　　我真是一头雾水，睡衣也没换，下楼开门，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说“捉拿犯人归案。”
　　我：“……”
　　他说：“昨天晚上发现咱俩顺路，我就在后边慢慢走着，然后就看到你走进了这间酒吧，人家关门了你也没出来。”
　　我想这也不算跟踪，就没说什么。
　　他又说：我一直站在门口观察你来着，看见你给人上酒，还坐在吧台跟调酒师唠嗑……你是不是在酒吧干服务员啊？你那只猫叫什么？
　　我说叫三花。
　　他又说走吧，去爬山，你好像总是很紧张，跟我在一块不用紧张的，我这人很好相处，带你去开阔的地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我很无奈，对话进行到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话痨了。但是那时候我不知道话痨的美，话痨的妙，只想捂住耳朵。
　　后来我在他的压迫之下上楼洗漱换衣服，素面朝天的穿了一身运动衣就下楼了。我不想让人多等。
　　那天我们去了s城边缘的一座小山，爬起来不怎么吃力，他一路上都在讲话，我因为常年不运动，还是觉得有点喘。
　　他跟我说他马上要毕业了，家里人给他安排了很好的工作，但是他宁愿从基层做起，我说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你不飞，却要往地底钻。
　　我们爬到山顶，他哈哈笑，说：道理我都懂，但是我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我说你这就是“何不食肉糜。”
　　我有时真的很刻薄，出口伤人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看到人家脸黑了才想起来道歉。
　　柏云对我说的话总是不以为然，他总是很包容我，我们站在一起看风景，十月的s城景致还是不错的，站在山顶真的能俯瞰这座城市，那么小的建筑里有很多人在忙忙碌碌，他们都有不同的生活，有父母，孩子，有不得不做的事。
　　我问他有没有不得不做的事。
　　他说，应该是赚钱吧，然后找个喜欢的人一起生活。
　　他反问我，我说我还没想明白，人生这东西，我总是不明白的时候居多。
　　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掌紧了一紧。

　　那天之后他也变成了念秋忘林的常客，周末休息的时候会去待很久，他从来不喝酒，只陪着我喝茶，甚至他还把别人送他爸的各种好茶搬到了店里，什么西湖龙井，什么罗汉沉香，什么这个那个，海宝大喜，没多久就和柏云称兄道弟了。而我依旧是一杯菊花茶，清热明目去肝火。
　　他很喜欢打游戏，还看动漫，我有时会嘲笑他，“我去，是没有社交恐惧的宅男又来了呀！”
　　他瞥我一眼说我来看看我大哥！大哥茶好了吗？
　　他和海宝一答一对。
　　有很长一段时间每个周末白天都是我，阿司，海宝和柏云在店里坐着聊天。
　　后来他看到我给人发工资，惊讶的说，你不是服务员啊？你他妈居然是老板？
　　我说你不是要看假面骑士吗，我也找到资源了，快快，一起看。
　　他对我翻了个白眼，立刻把这件事忘了。
　　后来有一次，他突然对我说“龙在野，跟我在一起吧！”
　　我早就料到了，我说，可是你没有表白。
　　他那天说了很多，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说：我不知道我们能在一起多久，但是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度过。
　　他拉住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说：以后每天都陪我看假面骑士！
　　我好像又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