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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辰宴(下) ...

  •   黑沉沉的夜,乌云密布。

      将军府内,花锦低垂眉眼,听花信指责完,才镇定地抬头:“此事不是我做的,兄长这么说,可有证据?”

      花信听她语气强硬地顶撞,蹙眉:“你以为威逼玉儿的婢女,此事就可以息事宁人吗?从前你的温柔体贴,全都是装出来的吗,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见花信失控,跪在花锦身边的添云急得直喊:“此事真不是我家娘子做的啊,老爷夫人明鉴!我家娘子一直病着,直到这两日才好了些,怎么可能......去毁大娘子的东西啊。”

      上官夫人可没工夫看扯皮:“锦儿,阿娘问你,那画是不是你毁的?”

      花锦没犹豫:“不是我。”

      花瑟在一旁,忽然痛哭起来,她哭的委屈,我见犹怜,柔声说:“阿娘别问了,今日这事,就算了,只怪我不自小将养在阿娘身边,与阿爹阿娘无缘,连给阿兄的礼物也能搞砸,实在无福留在爹娘身边。”

      她这话一出,让花锦的处境更艰难。

      花信气急:“花锦,你还说不是你!?”

      花锦抬头,虽然仰视他,语气却半点没软:“我知礼义廉耻,此事不是我做的。况且兄长说了这么久,却不告诉我长姊的礼物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么大一口锅,凭什么要我接着?”

      花信扭头看了眼上官夫人,上官夫人哪能看不懂今日花瑟的手段呢,只不过这是个让花瑟与她交心的好机会,所以上官夫人宁可先委屈了花锦。

      上官夫人:“好了,今日是信儿生辰,但妒忌姊妹是大过,念在你初犯,罚你在房中反省半月,这几日除了筹备与燕王殿下的婚事,你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花信难以置信:“她做出这种恶毒的事,要我与玉儿生嫌,阿娘居然只罚她禁足?”

      上官夫人拿不定主意了,偏头看向夫君花忠,花忠坐观乱局,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花瑟是他心疼的女儿不假,可花锦也是他宠着长大的,一时难以做决断。

      花锦不甘心:“既然要罚,我总要知道原因吧,阿姊既然说我毁了你的画,不妨把画拿出来给大家瞧瞧,否则,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爹娘偏心,要拿我开刀哄阿姊高兴。”

      上官夫人:“大胆!我是谅你初犯,不忍揭穿你的蛇蝎面目,伤了你与你阿兄的情分,你倒好,竟疑心起我与你阿爹了?来人!将三娘子毁坏的那画带上来!”

      听到要拿物证,添云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娘子早有预料,先前命人画了一幅一模一样的画,画出自宫中女官,比大娘子手中的更逼真惊艳。
      方才,娘子的人将被毁坏的画换了出来,放了新画进去。
      见送画进来的是娘子打点好的人,添云心一松,险些瘫软下去。

      见添云这幅模样,众人更坚信是花锦毁了画,花锦有些失落,尽管她习以为常这份猜忌。

      殿上展开画卷,只见设色艳丽,栩栩如生的风景跃然纸上。

      画完美无缺,一丝破绽都寻不出。

      上官夫人要指责的话滞住了,不可置信的盯着画看。

      没想到这个结局,花锦仰头自嘲:“我知阿姊归来后,阿娘一直想借机让阿姊放下戒备,可即便有千万个理由,又为何要拿我开刀?”

      众人见画干净,都下意识看向花瑟,只见花瑟面色铁青,泪眼婆娑地指向花锦:“是你,你换了画!”

      花锦不耐:“阿姊诬陷人也要讲道理,我何至于毁了画再赔你一幅?何况我病了半月不曾离开家,腿脚不便,又不知阿姊的画什么模样,谈何换画?”

      花瑟被噎的无话可说。

      上官夫人见花瑟颤抖起来了,连忙说:“好了好了,也就是个误会,何至于伤了你们姊妹情分?天色不早了,快些歇息吧。”

      花锦蹙眉:“阿姊一句我毁了画,阿娘兴师动众的要罚我,如今我被污蔑,阿娘就要息事宁人吗?”

      花瑟失声痛哭起来,花信见妹妹哭的伤心,刚升起来的斥责之心又被浇灭了,连忙去安抚花瑟,回头怒视花锦:“此事是我弄错了,与玉儿无关!”

      花忠气急,想斥责花瑟,但又不舍得说些什么:“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再有波折一概重罚!都退下吧!”

      花忠愤愤起身,气不过:“家门不幸!”说完,他甩袖离开,上官夫人柔声唤花瑟一同离开,花信扶着,三人默契的忽视了依旧跪着的花锦。

      添云想扶花锦,只见花锦比从前更沉默了些,她终于不再跪的端庄,跌坐在地上,疲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乌云像是要把她笼罩似的,回去的路上只听得见凛冽风声,声声泣血,要把她刮碎才罢休。

      花锦觉得脚下仿佛有千斤重,她几乎要靠添云撑着走,可她近来寝食难安,比从前更轻了些,添云扶着她,鼻尖又酸了:“明明就是大娘子做错了,老爷和夫人也太偏心了。”

      添云灵机一动:“娘子明日不妨去求夫人,发落了大娘子身边那个婢女,她既指认了娘子,夫人定容不下这般爱搅浑水的下人。”

      花锦摇摇头:“做决定的人是阿姊,何至于旁人来为她担责。”

      添云泄了气,低头走着,许久才带着哭腔说:“娘子处处为他人考虑,可他人不会想着娘子。”

      花锦笑着安抚她:“为何要别人想着我?我不需要。旁人靠不住的,还是靠自己吧。”

      添云毕竟还小,没忍住委屈,低声呜咽,花锦只好停下来宽慰她。

      添云羞赧:“都怪我,还要娘子来哄我,明明是娘子受了委屈,夫人也是,怎会看不出这拙劣的把戏。”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传来。

      花锦回头,只见花信从廊下急匆匆走过来,语气总算没那么冲了:“今日我也有错,听过这事以后不加查证,就直接怪罪了你。”

      花信来的路上都想好了,他知道花锦向来脆弱爱哭,是个骄矜的小女娘,所以他决定跟她道歉,然后叮嘱她不要记恨花瑟,接着就应下带她出去玩,算是补偿。

      可花锦镇定自若,没有半分埋怨,她带着些疏离,向花信行了个礼才说:“不打紧的,兄长若没事,我便回了。”

      花信没想到花锦这个反应,迟钝片刻才说:“喔,你也不要怪罪玉儿,她只是从前吃了许多苦,再加上婢女挑唆,就酿成了祸事,你要多体谅她。”

      花信其实说出口以后就有些后悔,他也的确带了试探花锦的意思。

      花锦的反应很让他满意,她笑的温婉应下:“好,当然不是阿姊的错。兄长还有事吗,无事我便走了。”

      花信后悔了,忽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他摇摇头,没有再开口说带她出去玩。

      只是忽然想起花瑟归家前,花锦日日粘着他,在他耳边不停叫唤“阿兄”,要他做这个做那个,与他亲昵熟稔,每月还会时常给他做些吃食,与他胡闹。

      那时她日日带笑,不见愁容,脸圆圆的,可爱又漂亮,他的同窗都羡慕他有个天仙一样的妹妹。

      怎么会变成这样?

      花信忽然唤:“窈窈。”

      她小名窈窈,生出来就有一双大眼睛,小脸圆圆的,也不哭不闹,再大点了就看着他咯咯笑,那时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花锦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花信,她是真的困了,也懒得应付。

      花信:“无事,夜深了,快去睡吧,明日阿兄带你出去转转。”

      添云也莫名其妙看了眼花信:“明日是娘子纳采的日子。”

      花信噎了噎,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犹记去年,他生辰时,小妹送了他许多新奇玩意,并且许诺他,明年送他些更好的。
      他看着小妹天真烂漫的样子,只希望小妹长得再慢些,不打紧,花家庇佑她,无忧无虑的多好。

      嫁给沈焰,花信也放心,这是知根知底的人。

      可他如今才恍然醒悟过来——他对燕王沈昭没有多少了解,除了他多病,人长得俊朗以外,一概不知了。

      万一沈昭是个浪荡子,万一沈昭有难缠的宠妾,万一沈昭不是个良人,怎么办?

      他什么都不知道。

      花锦懒得等花信再说些什么,她微微欠身,回去便睡下了。

      她在离开京城前,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她想体面完美的将这场婚结下来,算给自己留个念想。

      沈昭如上一世一样,全程没有露过面,连庙见都是她一人去的,看笑话的人只多不少,异常到爹娘都生出了几分愧疚。

      花锦没有再哭闹,她已经不再需要任何歉疚,坦然的接受了命运。

      婚期越近,府里的人就越想亲近她,来彰显他们的大度与体贴。

      成婚前,她的表兄从徐州赶来,带着外祖母的嘱托,为她又添了一份嫁妆,让她不失体面。

      表兄上官青阳,无意于仕途,在徐州开了几家铺子,做了时下地位卑贱的商人,遭了祖母不少毒打,还是硬着头皮经营了下来,如今常年外出经商,不太清楚京城中的事。

      因此上官青阳登门拜访,听说花锦要嫁的不是太子,怔了怔:“窈窈不嫁太子?那嫁谁?可那圣旨都下了,就不做数了?”

      没有不做数,只不过太子妃换了花家的嫡长女,这话可没人敢说,一时寂静无声,留下上官青阳一个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眼打扮艳丽的花瑟。

      上官青阳来之前,知道花瑟回到了花府,也备了一份礼,但他还是听了一耳朵闲言碎语,只当是胡扯。

      如今来了,才知道友人说的窈窈受了很多委屈是真的,他坐立难安,讽刺道:“真是荒唐!”

      上官夫人寒声斥责:“食不言!”

      如今正是午时,一家人坐在一起用午膳,唯独花锦不在,上官夫人特意交代了让花锦先独自吃,怕她刺激了花瑟。

      花锦幼时养在外祖母处,是上官青阳抱着长大的,后来花忠升官,这才迁来了京城。

      上官青阳把话咽了回去,没有与长辈硬怼,他吃不下,站起身来:“窈窈呢?我去找窈窈。”

      上官夫人把碗筷一掼:“坐下!反了你了?”

      上官青阳:“侄儿今日来,也不是存了心惹您恼怒。可窈窈自幼娇纵,我知玉儿妹妹在外受苦了,多得些疼爱弥补也是该的。可总不能是非不分吧,婚姻大事都可以随意更改,这成何体统?”

      越说越想不开,上官青阳问:“窈窈要嫁的人,你们可问过?他人如何?有没有恶习?家中长辈会不会刁难窈窈,这些,侄儿斗胆问您,您知道吗?”

      今日花忠不在,上官青阳倔着脾气一定要问出个好歹。

      上官夫人的心刚松了几分,一旁的花瑟就开始啜泣了,她垂眸半遮面,鼻尖泛红,旁人瞧一眼便心软了。

      花信心中不忍,回头跟上官青阳说:“好了,表兄,你也不要再说了,玉儿在外吃了许多苦,你许久没见窈窈,你不知她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样。”

      上官青阳蹙眉:“亏你也是窈窈嫡亲的阿兄,你居然这么说她。”

      花信仿佛被戳到了痛处,掼下碗筷就站了起来,怒瞪着眼睛,一副怨恨的模样。

      二人针锋相对,争执一触即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生辰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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