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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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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云逸在公主的命令下准备陪着九殿下去校场练习骑射。
他回忆起当初自己与父兄在西齐军营相处的时光,心中竟生出一丝怀念。那时他还是将军府的幺儿,拥有着一般人羡慕不来的肆意!回头再看,宛如隔世。
也正因为如此他更是无法原谅眼前这个无忧无虑的小皇子,以及他那乖张的姐姐。几日相处,云逸一直被虞霁明带在身边,不允许他到处行走。经历过他姐姐的狠毒,云逸自然是学乖了不少,决心卧薪尝胆。表面上他总是很听小皇子的话,让他干什么云逸就干什么。心中却早已将这对姐弟凌迟了数次,也一心念着如何逃出这二人的魔掌之中。好在这个小皇子似乎很受宠,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东西。二人同吃同住,云逸的苦头要少很多,日子还算过的去。
这日要去练习骑射,虞霁明似乎很是抗拒,一直在磨蹭,这让云逸心生不悦。
慢慢悠悠地去到校场之后,只见一个脸上带着狰狞面具的侍卫牵着两匹马,已经在校场之外等着他们了。云逸观察到身边的小皇子像是松了一口一般,兴奋地奔向那个侍卫,亲昵地叫着那人:“龙师父!!!”整个人像是换了个样子,令云逸诧异不已。
那龙师父只深深看了云逸一眼,随后便将虞霁明抱到马上。侍卫本想把云逸抱上另一匹战马,却被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我才不像他这么虚弱,上个马还需要人抱!”随后麻利一蹬,干脆利落地上了马。
龙师父也没多说什么,两指吹哨又叫来另一匹战马,瞬间上马,对二人说:“两位小公子既然这般厉害,不如和老朽比试一番!驾!”随后飞奔而去。
云逸以为这位神秘的面具人是个青年,却没想到声音会这般苍老。虞霁明在云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骑马冲了出去。一瞬间,在胜负欲的驱策下,云逸也跟了上去。
二人不相上下,路上云逸对他说:“没想到你平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骑术也不懒嘛!”
而虞霁明收起以往平和的模样,严肃地说:“在他面前,我不想输给任何人!”随后用皮鞭重重抽了几下身下的马儿,一骑绝尘。
云逸心中由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却也不想落了下风,一点点追赶了上去。
这一天他们比完骑马,又比射箭。云逸看到了一个与平日大相径庭的九皇子虞霁明,他们不相上下,却谁也比不过那个奇怪的龙师父。
直到黄昏,在二人离开校场之前,虞霁明满是期待问了龙师父:“龙师父,阿明可有长进?”
因为戴着面具,二人不知龙师父的表情是什么,他只用苍老地声音回答道:“嗯,有长进!”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石头递给虞霁明继续说,“这是给你的奖励。”那是和龙师父面具同一花样的血红色的石头。
霁明红着脸开心地接下,与他告了别,和云逸一齐踏上回宫地马车。
车上,云逸看着霁明对那块儿石头爱惜的要命,嗤之以鼻道:“至于这么喜欢吗?你宫里随便一样东西都比它贵重的多,光是那些夜明珠,最小的都比这块儿石头大的多。”
霁明没有理会他,将这块儿石头收进自己的怀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端方。云逸想起白日里在校场驰骋的少年,与现在这般简直就是两个人。心中竟有些不爽起来:“下次比试,我定能赢你!!!”
虞霁明只是看着他笑了笑,没有回他半句。
更深露重,云逸起夜,发现小皇子并没有在自己身边。他突然有些慌张,立刻四处去寻。直到看见书房里透出微弱的烛光,他好奇地凑了过去,从半掩着的门缝中窥探到,虞霁明正在亲手给那块儿石头做绦子。
云逸总觉得有些别扭,心说,不过是块儿破石头,至于这么宝贝吗?这石头哪有他宫里的宝贝值钱?知道小皇子没什么大事儿,他也就悄悄离开了。
翌日清晨,虞霁明依旧比云逸起的还早。他换完衣服便看见霁明换了件旧衣,腰上正别着那块儿血红色的朱砂石。
“殿下今日起的倒是很早。”云逸大着哈欠厌厌地穿好了衣服。
霁明见他头发梳的不够整齐,叹了口气,将云逸带到铜镜面前让他坐下,用梳子仔仔细细地给他梳起了头发。一边嘱咐道:“今日你要跟着我一起去南书房露个脸。你听好了,一课后,咱们便回来,不必在那里久留。”
“哟呵,我倒是没想到荣宠加身的九皇子也在南书房读书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是上书房的人了!哈哈!”都知道只有东楚的太子才能就读上书房,这样揶揄他的机会,云逸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虞霁明蹙眉,语气稍有变化:“休要胡说!你可知你这般口无遮拦,本殿下是可以下令处死你的。”听了这话,云逸立刻站起来,转身面对他,死死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说:“殿下,你若真想杀我,也就不会屈就给梳什么头发了……”
“云逸!你别太过分了!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虞霁明收起平日的笑意,眼神中透着云逸从未见识过的寒意。
这让云逸觉得十分有趣,他突然间很想知道,除了平日里那种和善平和的笑意,这个乖乖的小皇子到底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一面:“杀了我?!殿下你敢吗?!我可是公主赐给你奴才……”这些日子与姐弟俩的相处中,让云逸感受到虞霁明对他这个皇姐的惧怕。别看九殿下嘴上永远在说公主的好处,其实他自己对和公主的关系比云逸还要清楚明白。
但是虞霁明也并没被云逸唬住,只是又露出了平日的那个微笑,对他说:“你的头发本殿下还没有梳完。”说罢他将云逸按回了铜镜前,继续不厌其烦地给他梳起了头发。
心里却想着,昙云烈,本殿下若想你死,会有几百上千种方法,但现在还没到时候。
二人早早来到南书房,虞霁明选到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而云逸则和一种奴婢待在该待的地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位置才被坐满。而云逸这边,男男女女的奴才们也越来越多。除了几个年长的皇子带来了几个年长的婢女外,其他的都是云逸的同龄人。
这时,一位面貌清秀地小太监走到了云逸面前,笑着对他说:“你可是九殿下身边的新人?”云逸本不想理他,却挨不住那小太监的热情。他点了点头回应道。
这时小太监一脸羡慕地叹了口气:“哎……真羡慕你啊!听说你是安乐公主亲选来伺候九殿下的?”他的话似乎印证了虞霁明是个很受宠的皇子,毕竟若是不受宠,谁会在意他身边多了怎么样的奴婢。
他继续点头。
云逸这一点头不要紧,那小奴的话匣子就这么扯开了:“你都不知道,当初我进宫听闻这些皇子们只有九殿下待人最为宽厚,便也想去伺候殿下。当初我可是被选上了的,谁知道到了最后是安乐公主亲自把的关,我就没被选上。倒是没想到便宜了你这小子!我叫皊奴!你叫什么名字?”
犹豫再三,见这小奴没什么坏心,云逸便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云逸!”甚至还按照以前的习惯,朝皊奴恭了恭手。
皊奴望着他,愣了片刻,最后眼圈竟红了,有些害羞地说:“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我又不是那些书生,对我行礼作甚?”
随后皊奴便将云逸拉到一旁,背着人从胸口掏出了一块糖,对他说:“这是几天前,主子赐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吃!来,送给你尝尝!可好吃了!”
云逸接过糖,当初他们将军府还在的时候,这种糖堆的像山一样,他总是不屑去吃。他知道这东西在奴婢的眼里多么贵重,怕在这小奴手里也就只有这么一块儿,他将糖还给他,对他说:“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糖还是你吃吧。”
皊奴看着他眼圈又红了,于是便将那糖掰开,将手里偏大的那块儿又还给了云逸,笑着说:“咱们一起吃!”看着皊奴的笑容,云逸不禁和虞霁明的笑容对比了起了,果然这个小奴的笑比他舒服多了,随后魔障一般吞下了那半块糖,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叹……
真甜啊!原来这糖这么好吃的吗?!
二人开心地吃完糖,皊奴倒是告诉云逸很多关于东楚皇族的事情,尤其是与九殿下虞霁明有关的事情。
直到此刻,云逸才直到,这东楚的皇宫远比他认为的要复杂的多。
原来虞霁明与他一样,都是在煎熬中爬出来的人。他的母亲并不是安乐公主的母妃,而是东楚第一美人的如昭媛。而他的母族也因为犯了重罪,被灭了满门。只留下虞霁明这么一个活口。他还从皊奴口中得知,当初虞霁明之所以被安乐公主的母亲云贵妃收留保命,是因为小小年纪的虞霁明给云贵妃绾了几个月的发,从而讨得贵妃娘娘欢心,加上贵妃也确实需要一个儿子。在一切的天时地利人和之下,他才能变成荣宠在身的安乐公主的弟弟。
听了这样的事实,云逸心中腹诽着,怪不得给人梳头发梳得这么熟练。
他看了皊奴一眼,反问道:“你刚进宫,就能把这些秘闻知道的这么清楚?”
皊奴一愣,刚要说些什么,几个年岁稍大奴婢便走了过来,满脸讥讽地对着云逸说:“呦!你便是新来伺候九殿下的小奴?”
云逸从来不怵头这些狗仗人势的刁奴,自然没准备理会他们,便拉上皊奴准备离去。却被那几个刁奴拦下,对他们没有几分好气地说:“滚开!!!”
那些人自然不想饶了他,领头的那个瞬间愤怒道:“真是个贱奴,你那主子都干着伺候人的活!你一个奴婢的奴婢,又怎敢在我面前放肆?!你可知道我主子是谁?!”
“哼,不论你是谁的狗,都要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好狗不挡路!!!”云逸怒道。
皊奴见状,瞬间跪在那几个刁奴面前,哀求道:“几位哥哥姐姐,知道你们平日伺候四殿下辛苦,公务繁忙。大家都是尽心尽力伺候各位殿下的,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几位的,还请几位大人不记小人过。”说罢,拉了拉云逸的衣角,示意他跪下认个错。
云逸见状,更加地怒火中烧,恶狠狠地说:“这天底下哪有跪你们这帮阉人的道理?!”此话一出,自然惹起了众怒。
“你!!!看来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咱家今天就要教一教你这东楚皇宫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来人啊!!!给我打!!!”领头的命令道。
见状云逸更是顾不上别的,正要准备出手,却没想到一个人,突然出现,挡住了自己。那人结结实实地承下了刁奴的一拳,被打倒在地。正当云逸准备看清那人是谁的时候,那帮刁奴一个个全都恐惧地跪下,颤抖地喊道:“九……殿下!!!”
还没等云逸反应过来,虞霁明倒地将一口血吐到了地上。云逸瞬间抱起他,着急着呼喊道:“殿下……殿下!”
一盏茶地功夫,几方人马统统出现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而遥坐在高位之处的正是东楚的皇帝陛下!
安乐公主听到消息后,便迅速带着他们面了圣。高位之下,云逸坚强不屈地站在原地。即便他们西齐的佞臣再多,皇帝再怎么辜负了他们昙家的忠良。国仇家恨,云逸永远会把前者放在第一位。
虞霁明自是知道他的性子,见皇帝正要发难,佯装虚弱跪在陛下的面前,‘情真意切’地说:“父皇!这小奴刚进宫不久,还没见过皇子被下人打出血的大事,被吓到了,有些失神。还请您先允许他退下。”
“吓到了?!难道吓的连做奴才的本分都忘记了吗?”皇帝微愠。
见皇帝这般不依不饶,安乐公主虞映雪也站了出来,立马说道:“是啊!父皇!如今皇弟重伤在身,不如让这不懂规矩的阉人先带他回昭华宫治伤。反正此事人证物证俱在,一个阉人的口供更是不值一提!”
云逸受不了她的语气和羞辱,正要顶回去,却被一旁地虞霁明拦下,小声警告道:“不想死就跟我离开!这里交给皇姐便是,她定不会让你我吃亏!”说罢,连拉带扯地将他带离了这里。
在踏出大殿的瞬间,皇帝一直没有下令阻拦他们。云逸转过头去,看着听着安乐公主在东楚皇帝面前侃侃而谈,心中生出一丝怪诞,为什么虞映雪说什么,皇帝就信什么?这到底是她的荣宠,还是因为别的……
……
当天夜里,虞映雪便带着几个侍卫闯进了昭华宫。
她对着明、逸二人怒道:“给我跪下!!!”
虞霁明心底一寒,想立刻拉着云逸跪下。像云逸这种宁折不弯地性子,没有半分犹豫地驳斥道:“我昙云烈,大好儿郎!只跪天地父母,其他的牛鬼蛇神们,让我跪!就不怕折寿吗!!!”
“哼!我到底要看看你有多少硬骨头!”虞映雪不屑地说。
她抽出桌子上仅供观赏的佩刀,只见寒光一闪还没半盏茶的功夫,便打弯了云逸的膝盖。云逸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功夫,竟然在安乐公主这个女流之辈面前这样地不堪一击。
“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可能输!!!”云逸不停地碎碎念着。
她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睥睨着说:“因为你弱!”
因为你弱……因为你弱?因为你弱?!这四个字不停在云逸脑海中盘旋。
在他失神的时候,耳边又想起一道命令:“给我把这个小崽子绑起来!!!”
她狠狠给了云逸一个巴掌,抓着他的衣领吼道:“给我清醒一点!!!”这才让云逸回过了神,虞映雪继续说,“小崽子,你要记住,你所谓的那些坚持。在任何地方都如同一把把刀子,凌迟着你身边重要的人!”她起身,走到虞霁明面,冷冷地说:“虞霁明,你的宽宏纵容,与现在的他来说,都是致命的毒药!既然他是你忠贞不二的奴婢,你甚至为了他受伤,那么主代奴罚!给我老实在这跪下去吧!什么时候让你起身,你再站起来吧!这是你应得的教训!!!”
“……是,阿明领罚!”虞霁明缓缓地说。
公主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给手下侍卫下令道:“带着那个小崽子,去看看那人吧!”
“是!”侍卫们一口同声地说。
虞映雪只带着一个侍卫离开了昭华宫,披星戴月地踏着深夜带来的黑暗,来到了出宫的必经之路。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夜这里安静的连乌鸦声都没有。
倏的一声,一只箭带着寒光正要刺进虞映雪的肩膀,却在触碰到衣料前的一瞬,被安乐公主死死握在手中。她转身一看,侍卫早已没了踪迹。霎那,箭如雨下,却被公主一个接着一个地躲开。就在此刻,侍卫又突然出现,给虞映雪献上一张弓。说时迟那时快,虞映雪捞出三支箭,放在弦上,一发不可收拾地一同射向黑夜之中,却等来了三个人的尖叫声。
半个时辰过后,尚书房里,挑灯夜战批奏章皇帝,等来了手下的回应。还有命在的两个部下,一身是血地跪在皇帝面前,汇报道:“行刺失败……”
而皇帝却大笑了几声:“好女儿,这次又只给我剩下俩个渣滓!!”
这样的谋杀对安乐公主而言,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她对身边的侍卫笑着说:“你说我那父皇怎么就这么蠢?还是这样的单调无趣……”
……
云逸被虞映雪的侍卫强压着来到宫里下人们住的地方,这里窄小闭塞,令人窒息。直到他在这里遇上了皊奴,他本想上前去打个招呼,却被侍卫们拦住警告道:“公主只让你乖乖看着。”
他没有多说什么,本想跟着侍卫再靠近皊奴一些。却没想到,还没等他们上前,皊奴便在住所外面昏死了过去。
云逸紧张地冲了过去,想要抱着摇醒他,却无意间摸到皊奴腰臀之处的血液,知道他因为纠缠进了他的事,被人狠狠打了板子。这时云逸才开始思考,安乐公主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将皊奴带回了昭华宫,请来了太医医治。
与此同时,虞霁明却还在书房跪着,没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