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度100%，但攻略失败》应瑶

11、C11 真的是亏欠

　　小宫理奈发誓她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了。
　　她用双手撑着脸，坐在棋盘前，模拟着棋子的一举一动。从对局开始到现在，再到后面如果她按照自己的想法下棋，对方会走怎么走······
　　撑在脸上的双手被不自觉放到了脖颈上。
　　小宫理奈闭了闭眼，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她今天的心态是不是不太稳？”江崎凉介坐在远处，看着大屏幕上的棋局实况，有点担心道。
　　中村智也喝了一口咖啡：“有点。”
　　佐藤惠皱了皱眉，替小宫理奈深呼吸：“心态稳住就是胜利······不过倒也正常。”
　　“奈奈酱参赛以来就没输过，一路长红显然是不可能的，碰到更强大的对手就会心态失衡，这很正常，我们应该都经历过。”
　　江崎凉介若有其事地点点头。
　　他们都是从小就开始下象棋的老选手，从小到大输的比赢得多了去了——虽然他们已经算得上是相当厉害的小天才，但能在几岁、十一二岁的年级就下赢特级大师的那简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故而一直都是输的比赢得多。
　　当然，现在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而小宫理奈和他们不一样，她属于是天赋型选手。
　　一上来就有很好的基础，甚至能下赢源氏遥——当然，他俩的对局一直都是你来我往，不存在哪一方实力碾压对方。
　　参赛至今更是根本没有输过，头一次碰到实力这么强劲的对手，会慌是在所难免的。
　　“希望奈奈酱稳住啊。”
　　佐藤惠小声喃喃道。
　　源氏遥从始至终没说过话。
　　他看着大屏上，小宫理奈正轻眨着眼睫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棋盘。他慢吞吞地敛了敛眼睑。
　　时间回到一天前。
　　那天他们坐在回家的电车上，小宫理奈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静静地靠在电车椅上，满脑子都是那一盘她输得格外惨痛的棋局——她和来得利斯的友谊赛，但她输得格外惨。
　　到底为什么呢？
　　她反复地想、反复地思考，可是始终不得其解。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别想了。”
　　“你的心乱了。”
　　源氏遥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表，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
　　“······嗯？”
　　小宫理奈被他的声音打断思路，眉头微蹙，掀起眼皮看向他，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她在想这个，“我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为什么会全程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没有一点退路。
　　“那位来得利斯先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算是本场比赛最有看点的几个人之一了。输给他的话，倒也还正常。”
　　“······”小宫理奈吸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像是察觉到自己说话不是特别好听一样，源氏遥轻叹了一口气，放轻声音和她说话，“小宫。”
　　她似是有些不虞：“嗯？”
　　“国际象棋赛中，输是很正常的。我也输过很多次。没有输就不会赢。输了就会开始反省自己哪里做的还不够好，通过反思找到自己思路上的盲点和弊病，改进之后才会进步。”
　　“我并不觉得你不如来得利斯，你只是经验还不如他——毕竟年纪差了不少，不是吗？”
　　“······嗯。”小宫理奈点头。
　　她慢吞吞吐出一口气，“我不是在生这个气。”
　　她只是因为觉得很后悔。
　　为什么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为什么明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尽力就好”，结果因为多赢了几场就产生了更多的欲望，想要做到更好更强？
　　人都是有贪欲的。赢了一次就会想要有第二次，被人夸奖之后就会想要再次被夸奖，直到站到顶端。
　　她只是对自己的心产生了疑惑。
　　明明，她一开始没那么喜欢象棋的。
　　却不由自主地在一次次思考、一次次复盘之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开始喜欢上这个运动了。
　　她对源氏遥，其实也多少有点这样的心态吧？
　　小宫理奈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瞳已是一片清明。
　　无论如何，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攻略。
　　她将心底的焦虑强行压下，清澈的眼瞳绻着温柔的情意看着源氏遥，语气轻柔，“我都听你的。”
　　源氏遥把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其实不太爱看小宫理奈对他演这一出。
　　他只是很普通地希望，小宫理奈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需在他面前为了获得他的好感度而戴上面具、变成另一个人，反正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他都会爱她。
　　但这话万万不能对她说，只能看着她克制自己的想法，矛盾地扮演着另一个人。
　　他抿了抿唇，拧开塑料瓶的盖子，喝了一口茶水，又开始看小宫理奈的棋局。
　　来得利斯吃掉了小宫理奈放在棋局中间保护王后的兵。
　　比赛从这里开始打破焦灼。
　　因为接下来小宫理奈只有一个选择——
　　以后换后。
　　来得利斯在逼小宫理奈做出这个选择，然后被动地接受她的王极有可能被绞杀的事实。
　　“······”
　　源氏遥忍不住想起昨天他问小宫理奈“你在害怕。”
　　当时她只是倔强地摇头，说只是在担心。
　　但很显然，她的情绪和思路被昨天那场友谊赛所干扰，在正式比赛之前就对自己的对手产生恐惧，这是相当不好的情绪。
　　“我想赢，想要反击，但已经没有办法了——”
　　小宫理奈轻声说。
　　彼时她站在源氏遥面前，觉得自己的自尊统统被踩在脚底下，眼底已经通红，泛上了一层泪水。
　　“一开始我以为他下棋的方式就是这样，我昨天看到的那种，很没有思路和规律的方式。”
　　“但是，下到中后期，我才发现其实他下棋的思路远比我想象得要更加规整，或者说，他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在的。”
　　“他看透了我的弱点，然后我不停地被他逼着，他在逼我撤退，但我想要进攻——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小宫理奈抿了抿唇，像是有点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对不起，我输了。”
　　她低下头，想要遮掩掉落下的那一颗眼泪。
　　美人落泪是相当漂亮的场面，更何况小宫理奈现在一副伤心欲绝、楚楚可怜的模样；理智告诉她现在是一个苦苦卖惨求抱抱加好感的好时机，但小宫理奈就是忍不住低下了头，什么话也没说。
　　她只是觉得，很难过。
　　她想赢。
　　真的很想赢。
　　可是她没办法——至少现在没办法。
　　她就是技不如人，就是赢了太多所以得意忘形、骄傲自满，就是没有做好——
　　“你不用事事都保持完美的。”
　　她听见身前的人放轻了嗓音，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他的左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没有强迫她抬起头看着他，只是不紧不慢地用右手拍了拍小宫理奈的头。
　　“比赛有赢就有输，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我想赢。”
　　小宫理奈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直愣愣地盯着源氏遥，眼底一片通红，表情倔强，嘴唇紧闭。
　　源氏遥愣了两秒。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小宫理奈的人，他当然知道她对完美的追求——但他后来认识到的小宫理奈，其实已经逐渐实现了自我的解放，她不再病态地沉溺于完美的结果，却没有放弃过对完美的极致追求，她也实现了人格的独立，能够和内心的自己和解。
　　他也曾听过她病态地追求完美的岁月，当时他也怜惜她的过往，可真要让他参与到这一部分，他只觉得心疼。
　　心疼她曾经一个人走过很长很长的路。
　　爱是常觉亏欠。
　　就比如此刻，他是真心地歉疚自己为什么没能说话更好听、做出那些能够让她感觉到有被陪伴着、保护着的事情。
　　小宫理奈只觉得丢人，没有再看他，只是轻声说了句：“我先回去了。”
　　“所以那天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佐藤惠皱着眉，目光不善地盯着源氏遥，“你知道她已经三天没来我们社团了吗？”
　　“知道。”源氏遥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不仅知道这个，他还知道他们已经三天没怎么说过话了——拜托，他们可是同桌诶！
　　同桌！
　　说话最多、互动最多的同桌诶！
　　你知道这三天他怎么过来的吗！
　　他要跟她说话，但她只是很平淡地回复他，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就连line上回复消息的态度也是不咸不淡的，他快被这家伙冷暴力整疯了。
　　他唯一能听到她心声的方式甚至是通过系统！然而这家伙甚至连系统都不怎么对话了！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后悔！
　　他那天放她回去是觉得，以小宫理奈的自尊心，还有他们现在没有熟到可以让她对他敞开心怀的关系，他如果一直跟着她她会觉得自尊被践踏。
　　但如果让他知道小宫理奈自己回去的结果是直接进化成“小宫理奈（黑化版）”，那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她自己走的！
　　他或许比她都更明白，此时此刻她最需要的是陪伴，是无条件的支持和鼓励——
　　“那现在要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看着奈奈一个人难过，然后不做任何事情吧？”佐藤惠环顾四周看了一眼大家。
　　“话是这样说没错。”中村智也难得开口，“但是我觉得她现在应该不是很想谈国际象棋的事情。”
　　“而且下周又是比赛，她估计自己心理压力也挺大的。”
　　佐藤惠：“那怎么办？难道跟她说要不休息一下别参加了？”
　　“你们那时候输了都是怎么调理的？”
　　中村智也：“我参加比赛的时候7岁，输的次数太多了所以就习惯了。”
　　江崎凉介：“我也是很小年纪就参加，输赢是常事。不过我有一次地区赛输给了当时的一个对手，那场比赛我本来能赢的，但是一个不留神下了一步坏棋，最后输了。当时心里可难过，决定再也不下棋了——我当时以为我能以全胜的状态夺得地区赛奖杯的。后来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下棋，就继续下棋了。”
　　“我那时候也差不多。其实大家都需要一点时间调理吧······”佐藤惠皱眉，“可是留给奈奈的时间不多了。”
　　江崎凉介：“难不成她真要弃赛？”
　　佐藤惠：“弃赛也不是不行，但是总感觉有点可惜，她的积分本来能进入下一轮的······”
　　中村智也：“源氏，你怎么看？”
　　突然被点名，源氏遥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他没有马上回答问题，而是转过身开始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
　　他收东西的速度很快，像是心里有什么急事一样，抛去了平时冷静自持的态度，风卷残云一样把棋盘、书籍统统塞进双肩包里，随后往衣架上一捞，随手捞过自己的制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臂弯，转头就要往社团教室门走去。
　　“源氏，你去干嘛？”佐藤惠在他背后问。
　　“去告诉她。”
　　“无论她做什么样的选择。”
　　“我都支持她。”
　　他不想再等了。
　　有些话是不能藏在心里的，有些事是必须要让她知道的——
　　至少不要让她在难过的时候觉得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切。
　　源氏遥拉开教室门。
　　下一秒。
　　小宫理奈正站在教室门口，像是把他的话听了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