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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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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栩栩不待见温予白,却也不得不时常跟温予白有所交集。因着温予白是九嶷神君,只然起坐修习一应在主峰——宁远峰。九嶷山是九州灵气之所在,宁远峰更是钟灵毓秀。天割昏晓,地涌清泉,灵气充沛,极其利于修炼。对于风栩栩这样灵力断断续续地地灵,宁远峰的先天灵气无异于是饕餮大餐。因而,若是闲着无事,风栩栩便去宁远峰上窝着。
宁远峰上有一处胜境,唤做潇水涵青池。高峡平湖,清净得如同极南之地的瑶台仙境一般。风栩栩像往常一样,有气无力地踱进潇水涵青池。枯竭的灵气,折磨得她难受异常,她需要快速开始修炼,以缓解痛楚。但是这日,宁远峰却有些热闹,平素无人问津的潇水涵青池,现下却站着一位神君。风栩栩定睛一看,好巧不巧的,正是温予白。
也不知道他在潭边站了多久,头发衣角,俱已被寒潭里的水汽沾湿。风栩栩不屑地撇撇嘴,默默地吐槽道:“呸,附庸风雅,大半夜不歇息打坐,跑到这寒潭望月怀远。呸呸呸!”风栩栩还未修炼大成,连散仙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一只地灵。她自是不知,对上神来说,早就摆脱了休息这类世俗的困扰。
她恨不能掉头就走,但是后继无力的灵气又极其需要补充。她只得硬着头皮,找个角落藏好,想等着温予白走了再出来。幸好温予白正望着潭面出神,并未觉察到风栩栩的踪迹。
风栩栩伏在一块巨石背后,拈诀起势,宁远峰的灵气,如同一阵和煦的风,轻抚过她的周身,让她无比熨贴。只是这样还不够,还需要打坐修炼,存贮些灵气在灵台才好。假若开始修炼,必要闹出动静,便又不得不跟温予白打招呼。温予白这人真是比凡间最严苛的夫子还要严苛,每次看到风栩栩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有很多训诫的话说。一想到或许会被温予白训斥,风栩栩一双漂亮的狐狸耳朵顿时耷拉了下来。她抬头,望向远处的一潭一人,心里默默地想:“怎么还不走啊。”
远处月色温柔,飞瀑如练,在潭面上卷起了千堆雪。温予白临风独立,猎猎长袍在氤氲的水汽中飘飞,俊逸洒脱。还别说,他那风露立中宵的模样真是好看,不愧是登上了仙魔颜值排行榜的。仙魔两界虽然不和,但是对于颜值,却有着极其统一的标准。眼前这位苍梧神君温予白便是仙魔界四颜神之一。仙魔颜值排行榜对他的评价是“女娲娘娘最为得意的作品”,足可见这位神君的颜值之高。
风栩栩虽然看温予白不顺眼,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温予白确实好看。她又转念一想,长得好看又什么用,脾气这样古板,行事严苛,白白浪费了一张脸。她一边评头论足,一边又朝温予白那边看去。
过了一会儿,只见温予白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簪子,羊脂般的玉色,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温予白看着簪子的眼神是风栩栩未曾见过的温柔。“长宁……三百年……”温予白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冽,散落在风里,听着仿佛有几分凄苦。
狐狸的耳朵尖,听了个清清楚楚。长宁?是谁?
失忆归失忆,也并不影响智商,虽然风栩栩的智商时常溜号,但偶尔思考一点问题还是不在话下的。看温予白那般形容,风栩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想起一句凡人常说的话,“若君为我赠玉簪,我便为君绾长发。”那位年轻有为的神君,多半是心有所属了?她转念又想到,“怪不得迟迟不愿履行婚约,生生拖着涂山锦。背信弃义罢了。”风栩栩只是一只地灵,她不懂,感情这种事需要两厢情愿,温予白无意,涂山锦未必就有情。只是女孩子这种生物,脑回路有自己的逻辑,她们永远觉得自己的闺中密友是世上最好,所有男人都不配不上自己的好友。风栩栩跟涂山锦感情好,便觉得温予白能跟涂山锦定亲,简直是十八代烧高香的福气,更何况涂山锦家世煊赫、风华绝代。风栩栩实在是想不通温予白移情的理由,难道是凡人常说的“家花不如野花香”,风栩栩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还没过门呢,未婚夫就对别的女子心心念念,真是欺人太甚!气死我了!”她想起涂山锦素日待她的好,便愈加忿忿了:“凭她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比得过小锦殿下?还未过门,就这般折辱。殿下将来可是要承袭青丘君位的,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她受委屈,便是我们青丘受委屈。这口气要是忍了,也就白费了小锦殿下往日待我的好。打不过也得上,必要叫温予白晓得我们青丘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一只尚未化形的狐狸,能有多少理智?想到这里,风栩栩便攒足了力气,一个跃起,扑向温与白神君手中的玉簪。按常理说,以风栩栩这样的修为,别说过招了,要偷袭只怕痴人说梦。只是不知因为何故,温予白今日却有些魂不守舍,倒让风栩栩一击即中。
簪子瞬间从温予白的手上滑落,直直地掉入潇水涵清池。温予白反应过来,身上的暴怒之气瞬间暴涨,没有灵力的风栩栩瞬间被这股气流推向潭边,狠狠地撞在石壁之上。还来不及哀嚎自己摔断的骨头,风栩栩就看见温予白,拈起一个避水的法诀,纵身跃进了潇水涵清潭。
风栩栩见闯了祸,想乘势溜走,只是骨头断了,动弹不得。风栩栩只得咬着牙,伏进石壁的阴影里,只盼着温予白等下上来,看不见她才好。
记不清温予白在潭底搜寻了多久,直到天色将晓,风栩栩才听到了破水之声。潭水自左右分开,温予白白衣翩跹,一步一步地走向风栩栩。风栩栩注意到温予白的右手握成了拳,捏得死紧。她心道不好,怕是温予白要找她算账了,也顾不上疼痛慌忙用小爪子抱住脑袋,蜷成一团。
当温予白冰冷的指尖触到狐狸爪子的时候,风栩栩不由自主地抖成一团,她还是有些惧怕温予白。她清楚自己是个战五渣,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本能地会恐惧会想要臣服。只是,温予白没有动手,他捏住风栩栩的爪子,把它从脑袋上拿下来。风栩栩不由自主地抬头,一双狐狸眼,困惑地望着温予白。
温予白摊开手掌,精巧的的细簪碎成几节,卧在他的掌心。彼时,风栩栩才看见温予白眼中哀伤汹涌,如同一潭深沉的潭水,浓重地像要把一切生物都溺毙其中。“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少年的声音宛如碎冰,散落在风里。
说完,温予白将玉簪的碎片珍而重之地重新拢进手心,那一瞬间泄露的内心情绪又重新被封锁,温予白又恢复了以往那如同万年冰封般的神色。只有风栩栩知道,那冰块般寒冷固执的世界,也曾经因为一个故人的旧物,裂开一条缝隙,泄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虽然那情绪,比拂晓的潇水涵清潭还要森冷,让人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