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淮南倦客

5、遇秋

　　第五章

　　沈家煊那边还有公司的事情没办，小李催得也紧，他只好先放下私事回到A市。

　　有时候他忙得站不住脚，想找个人依靠，但家里从来没有一位可以体恤他心灵的贤妻。

　　放了假，抽空他就跑去庄园，似乎那里才是他的家，他真正的归宿。

　　正好是梅雨季节，航班刚起飞，窗外就飘起雨，等他和李抵达庄园已经淋得透湿。

　　无人迎接，屋内却正在喧闹，还传出砸东西的声响。

　　沈家煊顾不上自己，先冲了进去。

　　李追着他喊：

　　“老板，毛巾！”

　　“不要无视我啊……”

　　欲哭无泪。

　　为了小锦，老板耽误了不少行程，要是再感冒发烧……李简直浑身一阵恶寒，那董事会的元老们肯定要第一个宰了他。

　　沈家煊听见了小锦的尖叫，便失了理智地冲进去，打开房门，地上一片狼藉，碎裂的瓷片溅的哪都是，仆人们全部集中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一时间不知所措，齐刷刷看向门口的男人。

　　他的白衬衫透的过于厉害，年纪小的女仆看得红了脸却不自知，水顺着发丝和外套滴在地板上，全场寂静无声。

　　“小锦……！？”

　　沈家煊走到她身旁，小锦手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蹲下身子，磁性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失礼了。”

　　他将她一把抱起，她轻的像一具空壳，身上没有几两肉。

　　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渐渐安静。

　　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沈家煊的心脏在有力且急速的跳动着，这让小锦不由地伸出手去抚摸……她喜欢这个节奏。

　　在场的仆人们全都看傻了眼，这个俊俏的客人正公主抱着他们的夫人，举止甚至要比唐更深情。

　　“快找医生来处理她的伤口！”

　　“拜托了！”

　　他是A市无可否认的王者，但强硬的态度、铁血的手段从来不是对他的姑娘，在她面前，他一向低头，宁愿一无所有。

　　医生提着药箱急匆匆跑来，沈家煊问家仆，

　　“唐先生人呢？”

　　家仆答道：

　　“庄主今早接到急事出门了，现在下着暴雨，一时间恐怕赶不回来。”

　　沈点点头，确实，这个程度的话航班应该会延迟。

　　“她……一直都是这样吗？”

　　虽然只是一眼，但那些伤口，明显部分已经结痂，算是旧伤，之所以这样，可能是反复受伤的结果。

　　任职最久的管家告诉他：

　　“夫人每到雷雨天气都会发作，之前有庄主在还好，今天多亏了您帮忙，不然就遭了…”

　　“之前同样的状况是怎么处理的？”

　　家仆被问的局促不安起来，支支吾吾的回答：

　　“是、是打镇定剂……或者……”

　　“或者什么？”

　　“把人捆起来。”

　　沈家煊怒了，吼道：

　　“什么！？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人！”

　　家仆解释道：

　　“我们也不想的……可如果不这么干，夫人她就会自残、会发疯、用指甲挠破手臂……”

　　“我们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请您理解。”

　　沈家煊听着，明明是普通的英文单词，组成句子钻进他的耳朵，他却突然有些天旋地转了，没人知道他心疼的快要倒下。

　　他硬撑着，用残存的理智吩咐好仆人们伺候小锦洗澡，毕竟舒服的热水澡比任何镇定剂都管用不是吗。

　　“今天……为什么不用镇定剂？”

　　“已经不管用了，先生。”

　　“夫人她对药物养成了抗体。”

　　脑袋嗡的一声。

　　不管用了……她说不管用了。

　　沈家煊觉得自己也需要立即冲个凉水澡，于是离开去了客房。

　　浴室里水声涟涟，窗外还下着瓢泼大雨。

　　沈家煊单手撑着墙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想起了故事的拐点，也是像今天下着大雨。

　　黎锦熙又一次于深夜中站到了沈家楼下，呼喊自己的名字。

　　“沈家煊！”

　　“阿煊阿煊，我受不了了。”

　　“你带我走吧，好吗？”

　　“我们去私奔……”

　　沈家煊虽然当时答应，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是沈家长子，以后要继承父业，他的未来已经铺好光明大道，自己在外貌上配不上小锦，但论其他的绝对是绰绰有余。

　　如果私奔，将意味着他要抛下前程跟她去冒险。

　　两个人不过才十七岁，外面的世界很大很辽阔，许多未知和苦难要等他去承受。他怕自己闯不出来。

　　他摇摆了。

　　小锦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他，看见他没有带行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老实长大，等我打下江山再娶你不好吗？”

　　“可是你说你要保护我一辈子的。”

　　“阿煊，你骗我。”

　　他咬了咬唇，别过头去。

　　“小锦，我现在的能力还做不到。”

　　“阿煊，我真的受不了了，再呆下去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最后问你一次，阿煊。”

　　“今后，你会爱我，保护我，忠于我，无论是有福或是更有福，直到死亡彻底将我们分开……对吗？”

　　面前哭成泪人的女孩，伸出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向他宣誓。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曾经排练过无数次的结婚誓词。

　　这一次沈家煊却逃跑了。

　　他丢下小锦转身跑远，无论身后的那个人怎样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没有回头。

　　而黎锦熙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走十四年。

　　其实我想说，倘若上天能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无论前方的路有多长多黑，再难走我都会紧握她手勇敢奔赴。

　　太贱了。人总是凭借离开后痛苦的深浅来判断那个人在你心中的位置。

　　洗完澡，沈家煊裹了件浴袍出来，对面的房门正巧打开，小锦站在走廊。

　　她殷红的唇瓣微微张合，轻轻地吐着气，周身还罩着一笼笼雾气，娇好的面容，流畅的曲线，宛如坠落人间的氤氲仙子。

　　沈家煊看着，喉咙不自觉的上下滚动。

　　“头发……”她小声地呢喃。

　　仆人们拿来吹风机，生疏的领她坐到梳妆镜前，动作有些粗鲁。

　　“怎么回事？”

　　沈家煊凑了上去。

　　“先生，平日里都是庄主为夫人吹发，只要他在，这活就轮不到我们干。”

　　“嗯，可他今天不在。”

　　“给我吧，你们会弄疼她的。”

　　仆人半信半疑地递过去。

　　沈家煊的大手青筋凸起，骨节分明，很好看，都可以做手模了。

　　这样的一双手，放在平常是用来签上亿合同的，现在却在这里为女人吹头发。

　　李看得入神，随口吐槽：“您很熟练，老板”

　　沈家煊笑了，总不能说，这样的场景，自己也偷偷练习过很多遍吧！多像个变态啊。

　　“嗯……以前……我也常常这样为她吹发，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么长”

　　——回忆——

　　“结婚后要天天帮我吹头发喔！”

　　“唉？”

　　“吹头发好麻烦啦～阿煊就帮我嘛”

　　“那么以后就交给我吧”

　　曾经有这样的对话呢。

　　小锦逐渐回过神，才发现身边的不是仆人。

　　“这种事交给仆人做就好，为什么您在这里？”

　　沈家煊没有回答，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按住自己的头发，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

　　“您不是、仆人。”

　　“是吗？”沈家煊调侃的语气应了句。

　　“仆人一般是穿不起定制西装的。”

　　“可是，今晚就让我做您的仆人吧。”

　　做您独一无二的专属男仆，一生只为您俯首称臣。

　　“随你吧。”

　　小锦想，真是个怪人，明明是唐的客人。

　　算了，暖暖的风吹得有点困倦了呢。像今天这么安宁的雨夜，自己多久没赏过了？

　　等头发吹干，沈家煊整理好小锦的头发，双手穿插其间，无意勾起发丝，露出女人光滑白皙的后颈。

　　他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她的气味。

　　沈家煊将睡着的小锦轻轻抱上床，细心盖好了被子，塞了塞被脚，偷偷给了她一个晚安吻后离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