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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鸿雁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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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
耳朵嗡鸣,尤怜青眼眸圆睁,惊恐地望向仿佛丧失理智的仇朔。
对上尤怜青满是恐惧的眼瞳,仇朔心头一震,攥着衣领的手缓缓松开,一阵恍惚。
为什么,他曾经想竭力保护的人,开始用这种眼神看他呢……他明明是想来问问尤怜青手上的伤要不要紧,他明明,明明,不想变成这样的……
趁仇朔失神,尤怜青挣开了仇朔的手,然后,用尽全力踹了下去,毫不留情。
“……!”仇朔扶住墙,晃了晃,勉强稳住身形,过于强烈的疼痛让他紧皱起了眉头,极强的自尊让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尤怜青垂眸看着仇朔极力忍痛的样子,目光冰冷。
曾经,他最喜欢的哥哥,如今为了夏清和,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尤怜青恍然发觉,自己也许低估了夏清和在仇朔心中的分量。
夏清和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围观着这场闹剧。
这场闹剧因他而起,他却像是事不关己一样。
感受到自背后传来的一道视线,尤怜青一偏头,与夏清和目光相交。
倏地,夏清和笑了,笑得很美,端丽如画。
……
尤怜青紧抿唇,心底一阵恶寒,不自觉后退半步。
他不明白夏清和在笑什么。
笑他,还是,笑仇朔?
仇朔也跟着动了,薄唇微动,“青……”
可惜,他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喊出来。
仇朔伸出手,想要留住尤怜青,这一次,什么也没有抓住。
尤怜青走了。
尤怜青不想再跟夏清和、仇朔有任何纠缠。
两个疯子。
沿着走廊,不停走,不停走,尤怜青越发懊悔。
功亏一篑。
这下子,仇朔不可能带他去见余霁了。
不过,尤怜青并不后悔打了仇朔。
他后悔的是一时鬼迷心窍,竟然跟着仇朔来了夏清和的生日宴,后悔白白忍了半天,没有一开始就揍仇朔、夏清和一顿。
跟夏清和沾边的果然没好事,晦气。
不知不觉,尤怜青走到了会客大厅附近。
里面传来惊呼,尤怜青疑惑,下意识扫了几眼。
原来是夏清和换上了专为今晚准备的晚礼服,像个没事人一样出席晚宴,优雅高贵,耀眼夺目,纸醉金迷的氛围之中独一份的气质。
会客大厅的管弦乐队适时演奏,没了尤怜青的搅局,一切都那么的恰如其分。
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夏清和迎来了他完美的23岁。
此刻,尤怜青觉得夏清和的假笑都真了几分。
尤怜青不屑地哼了声,倒也不是嫉妒,他的生日宴只会比这更奢华,他就是单纯讨厌夏清和,看不惯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反正已经没可能见余霁了,怕再看下去脏了他的眼睛,尤怜青一秒都不想多待,走到不远处的露天阳台,联系司机立马开车来接他。
忽然,尤怜青听到了特别欠揍的声音,脚步一顿。
“啊?你今天单独见到夏清和了?真的假的啊,赵总你可别框我。”
“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吗,我还见到了那个……尤怜青。”
“尤怜青?!他来了?不可能啊!他和夏清和关系那么尴尬,之前不还当众拒绝了夏清和的邀请吗?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差点收不了场,怎么可能突然就愿意来了?”
一说到尤怜青,那个被称为“赵总”的声音激动起来。
“他来又怎么了?!你说的他多么了不起一样,不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嘛,离了家世,他连个屁都不是!”
“还有,你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尤怜青就是个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清楚的小野种——”
“是吗?”尤怜青语气平静,可声音已然冷到了极致。
尤怜青缓步走到了赵云明身后,另一个宾客正对着他,张大了嘴,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尤怜青的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罪他的人,就等着死吧。
赵云明浑然不觉,洋洋得意地继续说道:“别装,连我都知道这事,那些人更是心里和明镜似的。只不过是顾及着利益、脸面,没人敢把这事摆在明面上说而已……”
说着说着,正沉浸在贬低尤怜青的快-感之中的赵云明,见面前的宾客面色煞白,一言不发,可算觉出了点不对劲。
“你、你一动不动看哪呢?”赵云明咽了咽唾沫,心里顿时涌上不祥的预感。
“怎么不往下说了?”
悦耳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传来,赵云明浑身僵立,汗毛乍起,霎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仿佛,他身后站的不是人,而是前来索命的恶鬼。
“我问你话呢,哑巴了?”尤怜青问道,语调没什么起伏,却隐隐压抑着怒火。
被一个根本瞧不上的暴发户如此折辱,脾气再好的人也无法保持冷静,更何况,尤怜青恣意妄为惯了,字典里就没有“脾气好”这三个字。
见赵云明动都不敢动的窝囊样,尤怜青面色鄙夷,直接拽着他的头发,扯着头皮,把他的头转向自己。
“呵……”尤怜青冷笑一声,把双腿发软的赵云明摁到了地上。
尤怜青弯腰,脸凑过去,仔细欣赏赵云明吓破胆的样子。
欣赏够了,尤怜青声音压下去,轻拍了两下赵云明的脸,“刚才不是很能说吗?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嗯?”
赵云明一口气屏在胸口,尤怜青的脸在眼前放大、放大,几乎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打在他左脸的两下不痛不痒,却明显带有侮辱人的意味。
赵云明应该感到屈辱、感到愤怒,应该怒而反击,然而,他的身体正在不停渴求着,与掌心接触的左脸,又酥,又麻,又痒,这种奇异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以至于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不够,不够!
发觉赵云明呼吸越来越重,面色也由惨白变为诡异的潮红,尤怜青皱起眉,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但也弄不清楚其中缘由。
恶心死了。
尤怜青本能地厌恶赵云明的样子,直起腰来,踢了他瘫软的身子一下,命令道:“抬头。”
赵云明下意识遵从,抬起头,下一瞬,“啪——”,尤怜青狠狠朝他的脸打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
昏暗的小角落,只能听到清脆的响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稍微解气之后,尤怜青歪了下头,睨向另一个呆住的宾客,“给我。”
“什、什么……?”太过简略的一句话,宾客不明白尤怜青的意思,又怕又急,抖成了筛子,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尤怜青是个草包,可尤怜青的继父,尤怜青母亲身后的白家,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尤怜青等得不耐烦了,懒得跟蠢货多说一句废话,伸手把宾客手里的红酒杯夺了过来,没有停顿,直接泼到了宾客的脸上。
“啊啊啊!!”猝不及防,酒精溅入眼球,刺-激得宾客发出惨叫。
这不同寻常的动静引来了正巧路过的管家。
宾客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捂着眼,连滚带爬地过去,不顾形象大喊道:“疯子,他是个疯子!你快叫保安——”
尤怜青一脚踩住了他,抬眸,平静地问道:“孟叔,有什么问题吗?”
管家波澜不惊,摇了摇头,“没有。”
“尤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管家恭敬问道。
尤怜青略加思索,恶意道:“把他们两个绑一起,扔出去。”
“是。”
宾客绝望了。
全都是疯子!全都是疯子!!
尤怜青不再去看那两个嘴贱的人,从容地整了整衣服,迈开步子走了出来。
衬衣沾了红酒,像不太新鲜的血。
既然已经跟仇朔闹掰,参加余霁的学术会议无望,尤怜青再也不需要收敛脾气,完全恢复了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态,冷厉却又过分好看的脸令人不敢直视。
正巧,他的司机到了。
一晚上受的气消得差不多了,向管家点头示意后,尤怜青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才不信赵云明的话,太荒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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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怜青走后不久,夏清和缓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按理说,夏清和此时应在会客大厅享受众人恭维,却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这里,更不知在一旁看了多久。
一走入宾客的视线范围,夏清和立马摆出了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紧接着,关切地将两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孟叔,这是……怎么会这样……”夏清和讶然,突然想到了什么,面露难色,没有说下去。
赵云明心神恍惚,浑浑噩噩,连谁来了都不知道。
宾客被尤怜青泼得狼狈不堪,摸不清夏清和的态度,战战兢兢站起来,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是尤少爷刚才来过。”管家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夏清和罕见地沉默了片刻,像是喃喃自语般说道:“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他……”
“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抱歉,是我疏忽了……”夏清和连声道歉,语气有些苦涩。
“孟叔,快带二位换身衣服。”夏清和勉强挤出一个笑,不让自己过于失态。
宾客自然明白“他”指的是谁。
能让夏清和如此为难的,恐怕也只有尤怜青了。
看得出来,夏清和也没想到尤怜青会如此无法无天,在别人的生日宴上任性打人。
夏清和态度真诚,为了表达歉意,亲自领着两人去了客房,一路上温声安抚,再配上那张挑不出一点错的脸,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
满腹苦水有了地儿倒,宾客感动坏了,只觉得夏清和真如大家口中所说的那样,样貌、品行俱佳,清湛秀澈,没有丝毫豪门公子的架子。
不像尤怜青,除了漂亮的脸蛋,一无是处。
“大家还在大厅等我,实在不能离开太久。”确定这里没什么问题后,夏清和满是歉意,认真向两人说明原因,“今天的事情是我待客不周,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孟叔说。”
“没事,夏少您快回去吧,我们清楚到底是谁的错。”
夏清和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否认宾客的话,又一通道歉,好不容易才被宾客劝出了房间。
离开之后,夏清和并像他说的那样赶回大厅,而是走到了空无一人的露天阳台。
管家也跟了过来。
背对着管家,夏清和一下下敲着大理石围栏,不紧不慢,听起来却难掩焦躁。
管家立马心领神会,熟练地递上了细烟。
夏清和没有马上接过来,继续“哒、哒、哒”敲着,秀美的面容隐没在黑夜之中,辨不出任何情绪。
管家心一下比一下沉,冷汗涔涔而下,双手仍保持着递烟的姿势。
“来宾需要仔细审核,孟叔,你觉得呢?”
声音没了平日的温和,只剩下平静,骇人的平静。
“是,我以后一定更加仔细地核查宾客资格,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管家重重点头,神经紧绷,仍不敢放松。
半晌后,直到管家伸出的胳膊快要支撑不住,夏清和才慢条斯理地,把细烟接了过去。
不过,夏清和只浅浅闻了闻便放了回去。
“怜青哥不喜欢烟味。”霎时,夏清和眉眼弯弯,唇瓣绽开一抹笑意,清纯又动人,就连看惯了的管家也不由一顿。
面上笑意盈盈,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听说,余霁最近要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夏清和眼帘微垂,漫不经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