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维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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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里很安静，因此即便是很小的争执也能轻易被注意到。由于方才的骚动，不少客人已经悄悄结账离开了。
虽然看不见对面，但位置也只隔了一个拐角，发生了什么全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包括那个外表和善的前辈对亚久津劝诫的话，他将咖啡泼到对方头上的水声，旁观者压低了声音的惊呼。
森野粗略扫了一眼，坐在另一头因他的举动而愤慨的，除了龙马和桃城，还有乾和那个红色卷发的前辈。
她顺手将那件白色外套搭在右手手臂上，慢慢朝他们走过去。
“看在我们相识一场，这次就放过你。”亚久津随手将空了的玻璃杯丢在桌上，看着河村道。杯口滚过桌面，留下一条褐色的咖啡印记。无视于优纪的训斥，他站起身准备径直回到刚才座位上去。
就在经过龙马所在的桌边时，桃城按捺不住火气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亚久津注意到一旁望来的异样眼神，偏过头打量对方。莽撞又急躁，的确是桃城的作风。
然而先动手的却是龙马。
他伸长左脚，绊了亚久津一下。
亚久津反射神经极好，陡遭突袭，也并没有摔倒。右脚迅速跨前一步，惯性产生的冲力迫使他单膝跪在地上。接着很快转过头，想看清这个敢胆大包天袭击他的人是谁。
“刚才的事，谢了。”龙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青学一年级，越前龙马。请多指教。”音色冷清，语调是一如以往的自负与张扬。
男生脸上还贴着两块胶布，额上缠了两圈绷带，全是拜亚久津所赐，虽然对方可能已经不太记得了。
即便如此，他的神情也丝毫没有畏惧，大大的琥珀色眼瞳里闪烁着凛冽的寒光，眼神凌厉，表情甚至还带了点挑衅的笑意。
“……。”亚久津蓦然阴沉下脸，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他直起身，双眸紧紧盯住龙马。两人身高差距十分明显，身材高大的男生压迫感十足的气势让人畏缩。然而龙马却仰起脸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一瞬间众人仿佛听到有火花在空气中相撞的声响。
害怕他动粗，优纪急忙拽着河村从靠窗的座位快步过来。
亚久津插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垂在身侧，不易察觉地好似痉挛般微微抽动了一下。
察觉到危险，龙马暗暗敛起眉，双拳握紧。其他学长纷纷起身，表情严肃而警惕。桃城则不自觉地上前一步，似是想要阻止他。
然而，还没等亚久津再做些什么，袖子就被人扯了扯。
满腔怒火地转过头，正对上女生沉静如水的双瞳。
“回去吧。”她淡淡地说道。
声音不大，但刹那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时间，目光如涨潮的水流般迅速汇聚在她身上。
不用看，森野也能感觉到他们揣测、猜忌和厌恶的眼光。她不想再跟这些人有所联系，所以实际上本来并不想出面。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坐在那里。
躲在角落，仅仅只是像那样在暗处看着亚久津面对众人戒备的眼神。虽然明知道他绝不会受伤或是吃亏，但……
总感觉……像是背叛了他一样。
女生的头发被雨水打得乱糟糟的，半湿地披散在肩头。校服有些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露出精致的锁骨，身形愈发显得瘦削。她面色苍白，嘴唇泛着乌青，似是仍感到很冷。但神情却是那样平静无波，淡然到令人感觉有些冷漠。
让人惊讶的是，亚久津停顿数秒，竟然真的不再坚持，回过身去沉默着把女生递给他的外套重新披在身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怒气似乎散去了。眼里凶狠的神色逐渐湮没，只留下毫无感情的漠然。
“走吧。”只听他低沉着声音地道。
见危机过去，其他人俱是松了口气。
然而，龙马却突然开口了：“森野，你怎么在这里？”
女生没有回答，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他顿了顿，接着问道：“下午都没去上课，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管她做什么。”桃城皱紧眉。
这话自然换来了亚久津的怒视，同时，他也莫名地产生了一股对龙马的敌意，忍不住用眼角打量起对方。
然而男生只盯着森野。女生并不看他，微微偏着头，微湿的额发遮住眼睑。
龙马生性高傲，连续两次不理睬他，便不会再开口。森野这样想着，余光扫视到他已然有些生气的侧脸，又不自觉地有些为他的小孩子气感到一丝无奈。
谁知就在两人正准备离开时，男生却突然伸出手想拉住她：“喂……”
森野微微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地想要躲闪，然而亚久津的动作比他们俩更快。
他飞速地抬起手臂揽住女生，右手轻轻用力抓着她的肩膀，轻巧地将她往前带了一步。
龙马扑了个空，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对亚久津劈头便道：“你做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身材比他高大许多的男生看起来跟他一样愤怒，眉峰危险地倒竖起来，眼神显得愈发凶狠了。那种即便在生气时也一直游刃有余般的神情隐匿无踪，气息一瞬间变得十分暴躁。尽管如此，他搂着女生的动作仍旧很轻柔。
森野回过神来，心下不禁也有些茫然。对她而言，她只是本能地避免跟其他人的接触，何况她已经和桃城约定好，绝不再靠近龙马。与此同时，她也是尽量回避在亚久津面前跟别人有任何交流——他总是把所有人都当作敌人。
但最令她惊讶的，莫过于男生主动想要触碰她。对于个性极为骄傲的龙马来说，遭到冷遇后还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十分难得。她不禁转过头，颇为疑惑地望着他。
而龙马这次却没有看向女生，他挺直身子，双眼直视着亚久津。对方也正用缺乏感情的视线俯视着他。
不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明显比亚久津弱势许多，然而龙马的气势居然分毫不输给他。尽管对方眼里盛满了轻蔑和挑衅之意，但他似乎完全不受影响，抬高下颚坦然地与他对视，半月型的眼眸蕴含着笃定的神采。
气氛仿佛凝固了，大家呆呆地望着两人，一时没有任何动作。似是被他们的氛围所感染，周遭寂静无声。
森野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人。她有些弄不明白他们到底为何这么生气。龙马借此一战，已经漂亮地回击了亚久津的蓄意滋事的行为。而亚久津会虽因觉得尊严遭到挑衅而难免愤懑，却也不至于紧咬不放。
亚久津先天体能出色，无论什么运动项目都能够不费力地做得极好。且虽少有人知，他虽然缺课太多导致学分经常吃紧，但成绩也并不坏。基于此，他骨子里是极为骄傲的，容不得别人轻视和冒犯。
然而，本该被他的气魄震慑住的龙马却根本无视于他的强势，相反，他表现得一直都十分镇静，这种镇静展现在亚久津面前，近乎傲慢。
她以为自己是比较了解这两个人的，也明白他们的愤怒的节点。但现在又有些不确定了。只隐约感到身旁男生的气息变得越来越焦躁。
双方沉默了一会，亚久津终于不耐，忍耐不住似的一把揪住龙马的领口，将他半提起来。慢慢从牙缝中挤出满溢着威胁意味的词句：“小鬼……”
一旁的女人发出一声惊叫：“不要啊，仁！”。与此同时，随着一阵桌椅相撞的声响，原本站在座位上的男生们一瞬间仿佛约好了般齐齐行动起来，一同朝这边大步走过来。
“行了！”森野眉间一紧，抢在众人围上来之前伸手用力攥住了亚久津扯着龙马衣领的手，提高音量制止道：“闹够了没有？！”
没有对象的问话，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喝斥谁。
众人的动作僵在原地，紧绷的氛围一触即发。
隔着女生，两人的目光仍旧互不退让对峙着。僵持一会，亚久津不易察觉地暗暗磨了磨牙，似是忍了又忍，终于松开手，粗暴地推开龙马。
一直没有开口的乾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地道：“亚久津仁，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你打伤越前的事，他已经决定不再多做计较。但如果再发生类似情形，青学网球部将会上报给中体联。”
站在一旁的桃城紧握的双拳此时也放松下来，抬高下颚气盛地道：“我警告你，要是你再敢碰越前，我不会对你客气的。”他心直口快，连语气也是坦荡的，仿佛并没有恶意。
听了这话，亚久津还不及有什么反应，森野却陡然甩了下右手，侧过身来。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他，一双黑曜石般锐利的眼眸闪烁着凛凛寒光。
四目相对的那一霎那，桃城竟隐隐有一种被利剑贯穿的错觉，一时间动弹不得。
女生脊背挺得笔直，清瘦的身体充满敌意地紧绷着。双唇用力抿紧，泛着微微的白色。皱巴巴的衬衣紧贴上身，袖管里双臂显得越发消瘦。她看起来那么纤细，仿佛经受不住任何一点冲击。然而神情却是那样凛冽，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森然的气息。
此时此刻桃城才算明白，之前那几次，森野其实是没有想要跟他发生争斗的心思的。
她不在乎别人伤害她，却这般在意面前的这个性情暴戾冷酷的男生。
很重要的人吗？
那也不应当是这样品行恶劣的人。
眼前这个女孩，仿佛生来就有一股冷冽的气质，平时沉默隐忍，但只要一接近她，对方便浑身就如同竖起倒刺般抵制他人的接触。虽然是他叫她不要靠近龙马的，但其实他能感觉得到，她本身也并不愿跟他们打交道。
而这样的女生，居然也有珍视的对象存在么。
但不论如何，她身为青学的学生，总该站在他们这边吧。
然而只听女生毫不犹豫地道：“你们放心，仁不会再做这种事，但如果有谁再敢用这种口气跟仁说话，我也绝不会放过他。”面对一众前辈，这样的措辞显得很是无礼，然而众人皆被她的气势压迫住了，一时没人再开口。
桃城心里蓦然不是滋味起来。
她制止亚久津，分明不过是为了避免他成为众矢之的，而不是替龙马说话。
女生性情孤僻而冷漠，他本以为她绝不会有在意的人，谁知并非如此。但这个人却不是青学的，反倒是与他们交恶的男生。
还没等他回过神，森野已转身拉住亚久津的袖子，不顾对方有些诧异的表情，动作强硬地扯着他快步朝门口走去。
跟河村站在一处的女子面带忧色地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女生只是冷淡地扫视了她一眼，脚步丝毫未作停顿地走了过去。
明明身为母亲，发生了事情首先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反而更担心外人，害怕其他人被他伤害。
这算什么？亲人不应该是任何时候都互相依赖和保护彼此的人吗？
龙马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话。他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甚至并未看着森野。只是，那双原本在被亚久津抓住时都没有丝毫动摇的眼眸此时却折射出异样的情感。
女生盛怒之下，未曾注意到他的眼神，也未能领会他目光的含义。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门的刹那，龙马突然叫住男生：“亚久津。”
两人转过头望着他。
“我会打败你。”
男生站在走道正中央，从窗外斜射进来的雨后明亮的阳光为他打上炫目的金色轮廓。琥珀色的眼眸里流转着盈盈的光华，神色极为坚定。墨绿的短发有些不羁地昂扬起来，嘴角噙着一丝笃定的笑意，那充满自信的神采让他整个人都在熠熠发光。
“那是我要说的话。”身材高大的男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然后反手抓住女生的手，走出门去。
水墨色的云层逐渐变淡了，空气十分清新，带着微微的凉意，周遭飘荡着草木被洗刷过后清甜的香气。路旁树木的叶片一滴一滴滑下晶莹剔透的水珠。已是临近黄昏，暖色的阳光透过云朵撒落下来，大地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红色。方才在店里时未曾注意到，此刻才发现，天边竟架起了一座瑰丽的彩虹。绚丽的七道光谱折射出异常美丽的光晕，在清淡的云雾间若隐若现。
“真美。”女生忍不住喃喃自语。深深吸了口气，鼻腔里顿时溢满了湿润的泥土的气息。
“这样好吗？在他们面前站在我这边。”亚久津双手插袋慢慢走着，斜着眼打量表情和举动难得有些孩子气的女生。
“不要说傻话。”森野双手背在身后，一跳一跳地去踩地面上一个个坑坑凹凹的水洼，感觉心情突然间变得轻快起来。
阴郁的情绪仿佛雨过天晴后天空上的乌云般很快散去了。她回想着龙马刚才那个眼神，那样的自信和坚毅，充满了阳光般明亮的神采。在看到他表情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怒意与不快的负面感情便全都消散了。与强行让自身保持冷静与清醒不同，仿佛是被男生的暖意侵染了一般。自己的自己为何会那般在意他，果然是有原因的。只是那种光明，至此与她再无任何联系。她要重新回到那个令人安心的黑暗中去。
“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男生凝神注视她一会，移开目光，直视着前方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才不会给别人欺负呢，”女生笑笑：“你别忘了，我可是森野月。”她仰起头，有些凌乱的发丝从额前散开，露出秀丽的额头。一双眼睛格外清亮，瞳仁波光粼粼，仿佛黑曜石般纯粹而幽深。
她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留下深深的暗影，从侧面看去脸部线条格外凌厉。但嘴角难得一见的的微笑却是温柔的，轻轻浅浅，又带了隐约的决意之色。
你保护了我那么多次，现在换我来保护你了。
未说出口的话，却仿佛在耳边清晰可闻一般。
“笨蛋。”男生轻声说道，伸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
次日的天气非常好，风和日丽。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朵。校园里的树木经过雨水的洗礼后焕然一新，叶片呈现出新鲜的嫩绿色。
晨练时女生集合的人数愈发少了。明天便是都大赛，森野很想请堇来指导自己，但对方现在肯定忙于指导男子部那边。而且就算她有时间，也不见得愿意帮忙。
不过临时抱佛脚也没用，女生打起十二分精神，趁着还没开始上课的间隙继续练习。
临近打钟，校园里十分清静，隐隐可以听见啁啾的鸟鸣声。
正当她绕场跑到第三十圈时，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叫道：“小月！”
根本没想到这么亲密的昵称和自己有什么联系，她未做丝毫停顿地继续向前跑着。
“那个……森野同学。”
脚步滞了滞，女生这才迟疑地停下来，回头望去。
只见不二正在球场边笑眯眯地朝她招手，那个名叫河村的网球部学长站在他旁边。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维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