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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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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啊?”柚白满嘴都是巧克力酱。
“这是小人鱼殿下的命令。你们的装扮很不合时宜,不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下一次有宴会,一定会再考虑邀请你们的,这一次就先抱歉了,还请两位谅解。”
“我们的病号服……啊呸,水手服,是由蛛丝制成的,外加无数克拉的钻石点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柚白的好故事已经说了第三遍了。
“就是这样,无论任何人,需要遵从皇室的命令。”
“好吧。”柚白一边吃酒心巧克力一边打嗝,“我可以带一点酒心巧克力回去吗?”
浣花看看柚白。她的小餐盘已经换成了装烤小牛的巨无霸盘子,为了装巧克力。巧克力山只剩下山脚部分了,但是的确不能说是柚白嘴里所说的“一点”东西。
“只要你们离开这里,怎样都行。”
看着柚白还是有一点小不满意,浣花赶紧对芙蕖招手:“那我们走了,下次再见,小人鱼殿下!”
芙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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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谁啊。”一名贵妇人在她们临走的时候,拿手扇遮住了面部,表示嫌弃,“这怎么能来皇家的晚宴?真是有伤体统。”
柚白已经准备好吵一架了。
“阿柚,走吧,算了,我跟你说件事。”
“哦。”她快步跟上去,然后问,“什么事情啊?”
“之前有一个像小丑一样的男爵跟我聊天,就在你找人要巧克力的时候。他问我知不知道六月海大鱼的故事,我说不知道,然后他就跟我说了一个悲惨的人鱼爱情故事,和‘海的女儿’那样的差不多。”
“他是来推销的吧?推销故事?爱丽丝国度有很多无所事事之人,都喜欢推销自己的故事,然后赚听众眼泪,从中获利。”柚白忽然精明起来。
“不对。”浣花摇摇头,“我觉得有点奇怪。”
“咋了?”
“他说,传闻从今以后,所有拥有皇室血统的人鱼,头顶都应该有半月的形状。但是,我看了看芙蕖,她……”
“她头上没有印记?她不是贵族?假的?来人啊……”
浣花赶紧捂住她的嘴:“不是这样的。她的头顶有印记。但是刚刚她擦额头的时候,印记不见了!”
“哇啦?”
“人鱼的印记都很浅,看不到也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那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觉得人鱼的印记不应该那么淡,以至于别人都看不清。要知道,族群一向都是很在意自己的标志图腾的,应该显眼一点才对。”
“那你又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嘛。”
“好吧。”柚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对了,你的巧克力吃完了吗?”
“还没呢。”
“可以给我一点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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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了这么多巧克力,怎么不醉啊?”
“等我把所有的巧克力都吃光光,我就醉了。”柚白说着,把最后一块酒心巧克力送进嘴巴。
“你该醉了。”
她的头说晕就晕,还是卡点来着,简直不要太准时。
柚白:“浣熊,你说你有没有可能也是人鱼贵族,只是头上的印记太浅了,以至于我看不出来……”
柚白:“如果你要是贵族的话就好了,我可以沾你的光。”
还是柚白:“不不不,我才不要你是贵族呢。你要是贵族的话,国王和王后一定不允许我们往来,我就没有好朋友了。”
仍然是柚白:“所以,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柚:“医院都已经办好出院手续了,我们不能再过去蹭吃蹭喝了。”
白:“可是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啊……我们回夏日森林好不好?嗯,就这么定了,回夏日森林!”
柚白拉着浣花满大街转,迎面碰上了之前接她们来小柏林的女孩。
“她怎么了?”女孩指着柚白问,“她这是醉了……吗?”
“我要透气,水底闷沉沉的,我受不了了。”柚白把滚烫的耳朵贴近浣花。
“那个,你知道是谁从水底发现我们的吗?”
“就我啊。”女孩伸出手,“你好,我叫海海,握个手?”
“总之谢谢你,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沉落的那个小岛在哪里吧?”
“知道啊,需要我带你们去吗?”
“嗯。”
“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阿柚说的,水底闷沉沉的,我也不舒服,想带她醒酒。”
“她喝酒了?也难怪,醉得这么厉害。”
“她吃了七十二块酒心巧克力。”浣花代替柚白回答说。
“巧克力制作机?”海海先是愣了愣,随后大笑起来,“好吧,我带你们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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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意料之外的是,今晚的水星以萨湖太热情,不仅带来了风,还是暴风,顺便买一送一带来了暴雨。
“要回水底吗?”
“不要。”喝醉的柚白舌头打结,不过意志还是很坚定的。
“那我去摘一片香蕉树的叶子来挡雨,你等我一下。”
浣花举着一片三人高的香蕉树叶跑回来了,看见坐在雨里的柚白,心脏好像被某个人揪住,有点喘不过气:“阿柚,我们还是回去吧,你会感冒的。”
“你有伞,没事的。”她转过头,水珠顺着刘海滑倒两边。
就像雨中的树蛙打伞躲雨一样,两个湿透的女孩坐在雨里,用香蕉树的叶子撑伞。叶尖悄悄地往下倾斜,浣花两手抓住几乎抱不动的叶柄,柚白抱着腿躲在叶子里,好久不说话。
“阿柚。”
柚白用舌尖玩着嘴里幻彩珍珠的挂扣,舌头在挂扣的圆环上往空隙里伸。
浣花:“你还醉吗?”
“其实……好多了。”
很久都是雨滴打在香蕉树的叶子上的声音,浪花淹没脚背,又退回去,周而复始。
“你觉得那个人鱼爱情故事为什么要叫‘六月海大鱼’?”
柚白:“发生在六月份的故事,地点在海大鱼,很简单。或者,一个人叫六月海,一个人叫大鱼,也可以。无论怎样,一个故事的名字,其实并不很重要,对吧?”
“我觉得名字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这样啊。”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酒心巧克力?”也不知道说点什么,两个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好吃,特别好吃,我喜欢它的味道。”柚白的吐字慢慢清晰了一些。
“普通的巧克力呢?”
“我不记得了,好像没怎么吃过。我想,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巧克力太甜了,不是吗?”
“甜的东西不好吃吗?”柚白问她,“而且别的小孩也都喜欢吃甜食。”
“为什么非要和别人一样?”
“你不觉得和别人一样很安心吗?”她透过香蕉叶看着疑惑的浣花,“告诉你,其实我并不喜欢我的头发。因为在挪威孤儿院,没有一个人的头发是粉色的。我想要亚麻色的头发。你知道什么是亚麻色吗?就是那种浅浅的咖啡色,别人都喜欢那种,我也很喜欢。”
“但是婴儿粉的头发也很好看。”
“他们总拿我的头发嘲笑我,我不喜欢。他们说,粉色头发的小孩都是外星人,因为没有人的头发会是粉色的。”
“你不是不怕嘲笑吗?”
“我怕。”
浣花忽然想起刚刚逃离孤儿院的那个夜晚,她本来一开始想叫柚白“怕死鬼”,没想到柚白的反应让她很不自在,于是就放弃了这个称呼。
她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的。
怕死不是好事吗?
“可是别人总嘲笑你,你也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我在意。”柚白轻轻地颤抖着。
浣花忽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面前的女孩,一点都不。
怎么安慰她呢?“我的头发也是粉色的,这没什么,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特殊。而且,我觉得你的头发很好看,很喜欢你的头发,真的。”她没有说出口。像这样吗?
“可是……”浣花猛地抬起头,想要说点什么东西,嘴唇动了动,还是放弃了,“或许。”
“你一直在陪我。”柚白忽然说。
“下这么大的雨,我总不能一个人回去。”
“有你是朋友,我会很高兴的。”
“……嗯。”浣花还是迟疑了。她抬头看了看叶子,叶子忧伤地点点头。
朋友。好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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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应该就这样无声地度过一整个夜晚,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她猛地回过头,没看见任何东西。
“浣熊!”柚白伸手去指。浣花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是一个血脚印。
往前看,一个接一个,延伸至暴雨掩盖的地方。
“暴雨应该把它冲刷掉才对。”
“很奇怪。”
“往前走吗?”
“去看看吧。”
浣花撑着香蕉树的叶子,两个人颤颤巍巍地沿着脚印指向的地方走。
直到血脚印逐渐稀少的地方,她们看见了一滩血。
写的是一行看不懂的文字,又是意大利文。
“你等我一下,我把呱叽叫出来。”柚白把随身携带的精灵球抛出来,安慰自己一样,牵了牵系在腰部的布偶兔的耳朵,然后把五月精灵撵出来。
“这么大的雨,你们不回家吗?虽然我淋不着,但是看见主人和主人的朋友生病,也会很担心的!快回去快回去……”
“你把这一行文字读一下。”
五月精灵看了看,然后狂笑起来:“写这字的人是不是大傻?我怎么会分不清玫瑰和月季呢?很好分清楚的呀,月季刺少,玫瑰刺多,这谁不知道……”
“你把这一行文字读一下。”
“好吧。”它像是遇见智障一样,叹了口气,“人们总爱把带刺的月季当作玫瑰。”
人们总爱把带刺的月季当作玫瑰。
——第九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