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惊动爱情》粉泪

19、第 19 章

　　周一，江既白把豆豆送到丁灵家里。

　　他要去泰国出差一个周，期间暂时委托丁灵照顾豆豆。这事在周末时江既白就提过，她一口答应下来。

　　她今天不坐班，穿一条竹根青的细纱旗袍，开门时正好一阵风吹进来，那布料贴在她身上影影绰绰晃动，两条胳膊抱着肥狗豆豆，显得细骨伶仃的。

　　江既白不知怎么想起他刚做完手术，无意识把杨昭的手错认成她的，一时有些心虚不敢看她，也有可能是被她两条雪白的胳膊晃的。

　　只能别过眼去：“你该多吃点饭的，瞧你瘦的。”

　　同时目光落到她客厅唯一一张书桌上，精美拜占庭风格陶瓷盘里放着几片饼干。

　　“你早餐就吃这个？”

　　丁灵眨了眨眼睛，“那是我的午饭。”

　　江既白皱了皱眉，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对她说教，“那包饼干是五片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打算早餐吃两片，午餐吃三片吧？”

　　丁灵没有来地觉得有些心虚。梅女士工作很忙，少有的共进晚餐的时光，她会花一半的时间对丁灵做营养科学教育，虽然梅女士自己从不做饭。

　　丁灵从前为了讨梅女士欢心，恪守她的教育，但心底觉得十分疲惫。她根本就不喜欢把时间花在准备食物和进食上，从上大学开始，她吃饭就十分随便。

　　按时吃饭，只是补充能供她工作学习的热量而已。

　　只有和江既白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会吃得好些，其他时候都是随便果腹而已。

　　“你不是要去坐飞机吗，赶快去机场吧。”

　　“我给你做了饭再走，你家里应该还有食材吧？”

　　丁灵讪讪道：“没有。”

　　果然她家的冰箱空空如也。江既白忍不住朝她额头伸手，丁灵还以为他竟然敢弹她脑门，下意识紧紧闭上眼睛，但最终他只是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点，长叹一声：

　　“脸上半点肉都没有，你这样会搞坏自己的胃。”

　　丁灵心想他好大的胆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再去买菜也来不及了，我给你点外卖。这几天就让陈阿姨给你做好了饭送过来。”

　　江既白只是打算让丁灵陪一陪心情不佳的豆豆，陈阿姨还得负责遛狗和打扫卫生，顺道做了饭送过来也不算什么。

　　“我不要！”丁灵忽然想起张子钦那条鼓掌和坏笑的评论，本来已经引起别人的误会，让人家保姆来给她送饭又算什么？

　　江既白没想到她反应会这样激烈，只当她不好意思，“那我顿顿给你点外卖，反正泰国也不用倒时差。”

　　“你不是去忙工作，怎么还这么闲？外卖那么脏，我会去食堂吃饭的。”丁灵受不了他唠叨，胡乱答应下来就要赶人走，把他往门外推。

　　“每顿饭拍照片给我。”最近劳动节放假，不用上课，他毫不怀疑她这几天会靠咖啡和梳打饼干续命，学什么不好，非得学日本人不吃饭。

　　“你话真多！”

　　丁灵用力，江既白竟然脚下趔趄，真被她推出门。

　　面对他惊讶的目光，丁灵怀里抱着豆豆，捏住它毛茸茸的爪子朝门外的江既白晃晃，仿佛胜利者的微笑，“跟爸爸拜拜。”

　　豆豆朝他得意地狂吠。

　　江既白的内心忽然被她这称呼弄得乱乱的，在去机场的路上都不断想着丁灵站在门里同他告别的模样。

　　*

　　傍晚，江既白果然打来视频。一人一狗正在吃饭，丁灵把镜头转向餐盘，言语中略有些讽刺道：“教工食堂打的饭，豆豆也给它狗粮和罐头，你放心吧。”

　　江既白只是笑笑，他也正在酒店餐厅里吃饭，泰式打抛饭、香茅猪颈肉和冬阴功汤。

　　对比之下丁灵在食堂买的菜简直清汤寡水，她唯一的肉菜是不知道冻了多久的鸡肉，连豆豆都不屑一顾。

　　她半是羡慕半是佯装生气道：“你是故意跟我炫耀吗？我还怎么吃的下去，我要挂电话了。”

　　“我回来之后就给你做饭。”餐厅里灯光有些暗，江既白又带着耳机压低了声音说话，微微带着笑，神情温柔。

　　丁灵愣怔一下，随即低头往嘴里塞了口饭做掩饰。她一直都知道这人有一副好皮囊，当初决定同他在一起也许有一点点是受他外貌的蛊惑。但那是年轻时不懂事，她现在都这个年纪了，不该犯小女孩犯的错。

　　最近这段时间，她和江既白好像走得太近了些。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丁灵挂掉视频。

　　此后的几天，江既白仍然像往常那样给她发消息，但除了偶尔拍两张豆豆进食的照片传给这个主人，证明自己并无苛待，其余的丁灵一概没有回复。

　　他虽然疑惑，但不回消息是丁灵一贯的作风。有心要问，又怕惹她厌烦，只好强压在心底，勉强自己去忙工作不想东想西。

　　江既白没有收到丁灵的回复，倒是刷到了乔越的朋友圈。

　　照片背景是一家餐厅，布置得十分有格调，不过于他而言，满桌盛馔都比不过画面一角那双交叠在一起的手。

　　那纤细的手指上带着一枚布契拉提的玛瑙戒指。他曾经紧紧地牵过那只手，雏菊花纹印他手心，经久不散。

　　江既白阖上手机，面对着酒店外无边泳池开始发呆，各种肤色的人在泳池中吵闹。五光十色的都市夜晚，想在心底静默地温存某个人都成了奢侈。

　　他不知出于何种心情，给乔越的朋友圈点了赞。

　　那年他参加比赛，梁远萍女士有生意要谈，没来。他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么些年来梁远萍去参观过的比赛，寥寥可数。

　　梁远萍的外婆是疍家人，整日泡在水里，一辈子犯风湿与皮肤溃烂的毛病。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海养育了她，但她从小就对水深恶痛绝。

　　小儿子是个奥运的游泳苗子，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不阻拦江既白走这条路，她自问已经足够开明。

　　可是直到开场，原本答应会来观赛的丁灵也没露面。还剩五十米时他旧伤复发，最后自然没拿到奖，从泳池出来就去了医院动手术。

　　很久以后他才在病床上知道，那天丁灵在乔越的博士宿舍里待了一整个下午。

　　*

　　乔越给丁灵发来消息，邀请她去鉴赏市内新开的一家云南菜馆子。这家店据说是Z大某个文学博士开的，把汪曾祺笔下的云南菜都搬上来，在社交软件上请了不少人造势，连甚少看手机的丁灵都知道。

　　正巧她吃食堂吃得厌烦，对那传说中培养浩然正气的武定肥鸡好奇，欣然赴约。

　　只是入座之后，乔越的脸色略有些难看，眼神若有似无地总是往她身后瞟。丁灵要回头，他连忙将菜单递过来，“先点菜吧。”

　　她低头琢磨菜色时，一阵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响起，“好巧，刚刚隔得远了还没认出来，原来真的是你。”

　　乔越的嘴角略微僵硬，在生意场上那么精明的人此时好像有些不自在：“一个人来的？倒是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真巧。”

　　丁灵大惊，探寻的眼神往乔越脸上瞥。

　　邓婕莹仿佛十分满意他的反应。理想中旧情人再见的场景，该是他博士肄业后穷困潦倒，失魂落魄地向她问好，绝望地羡慕她如今的美满，悔恨当初不该放手。

　　虽然当初先放手的人是她。

　　如今乔越功成名就，但并不减损她的舒畅。她反倒松了口气。

　　要是乔越一事无成，还像当年那样缠着她，是个不小的麻烦。他事业有成，反倒成了她过往情史中一点熠熠生辉的点缀。

　　“今天我先生陪着一起来的，他刚刚在停车，我不耐烦地下车库的空气，就先上来了。”

　　邓婕莹美得婀娜多姿，举手投足间带起一阵阵香风，丁灵有些想打喷嚏。她硬生生憋住了，一时不方便开口，只有微笑点头致意。

　　幸好邓婕莹并不在意她的失礼，她眼里一向是当没有丁灵这个人的。

　　丁灵盯着玻璃茶壶里上下浮沉的茶叶，听着两人不咸不淡地说话。邓婕莹和乔越是读硕士时认识的，她毕业后进了本市一所重点高中当老师，乔越继续读书。

　　在乔越博士肄业后，她主动提了分手。丁灵对这倒没什么好说的，博士难熬，等博士男友毕业了结婚恐怕更难熬，邓婕莹等不及乔越，和一个公务员结了婚，听说是个不大不小的职位。

　　果然，一个男人很快从电梯过来，搂住邓婕莹。丁灵见了差点惊叫，怎么菜市场猪肉档口里的猪头肉化成人形跑到了餐厅来。猪修炼成精是志怪里写烂了的，一块剖开的猪肉成精未免有些惊悚。

　　“我跟你介绍，这是乔越，这是我先生，这是……丁师妹吧？”

　　猪肉精是知道乔越和邓婕莹以前关系的，如同得胜者一般十分大度，“乔先生和丁师妹真是般配！”

　　他得到了邓婕莹的青睐，自然愿意乔越也找到真爱。只是邓婕莹那张俏丽的脸微微沉下来，盯了猪肉精一眼，“乔越和丁师妹只是师门关系，你不要随便乱说，就算人家打算在一起，没公开之前我们怎么好说三道四的。”

　　猪肉精倒是好脾气，被她教训两句也面不改色，或许他黢黑的脸色也没有多少改变的余地，朝他俩道歉，“你看我说话就是这样，两位见谅。”

　　乔越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邓婕莹仿佛失去了同他们寒暄的兴致，随意敷衍几句，由猪肉精扶着，撑着腰小心翼翼往包房去了。

　　丁灵入座，小心觑着乔越的脸色，见他只是怅然但并不如何激动，这才放心下来。

　　她略有些促狭地打趣道：“师兄，我猜邓学姐这会肯定在骂猪……她老公，你猜对不对？”

　　乔越回神，下意识回护道：“她怎么会骂她老公，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

　　即使是邓婕莹当年甩了乔越，但她内心里也许希望着乔越从此不再恋爱，回味着同她那一段度过余生。被丈夫戳破了她的美好设想，她当然要生气。

　　乔越何等精明，早想通她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是不肯承认，招呼服务生过来点菜，“要不要吃薄荷炸排骨？”

　　丁灵听得大笑，“这会我可吃不下猪肉！”

　　乔越不懂她笑些什么，按着菜单将招牌菜点了个遍。

　　菜上齐了，乔越拿着相机拍照。整天吃食堂的丁灵早就饥肠辘辘，挟着筷子催他，“师兄，怎么你也喜欢上拍照了？”

　　“丁丁，把筷子放下来，把手放好，装成个淑女好不好？你今天戴这个好戒指，不拍下来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