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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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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江既白和豆豆快步奔跑过来,他视力很好,立马就看到那群受惊的小强,顿时反应过来,把丁灵的头捂在他胸口,把人拉进了房间。
房门“嘭”的一声关起,室内没开灯,拉着窗帘十分幽暗,仿佛跟刚才极具冲击力的场景彻底隔绝开来。
江既白背抵着门,丁灵还在他怀里,他摸了摸她刚洗过的发顶,安慰:“没事的,就是几只蟑螂而已。”
他小时候经常拿着苍蝇拍在厂房里打蟑螂,一只一块钱。有段时间他一放学就跑到厂里,拿着苍蝇拍巡逻,收入十分可观。
江家两姐妹偶尔感叹零花钱不够用,懂事的江既白听进去,攒了三天把满满一矿泉水瓶的战利品拿去送给姐姐,“拿去找爸爸,爸爸会给你们钱的。”
两姐妹并不领情,而是尖叫起来原地蹦八丈高,一边大哭一边怒斥让弟弟滚远点。
江既白很抱歉,在他眼里能帮忙赚钱的小虫子,在姐姐们眼里竟如此可怕。江家二姐妹虽反应激烈,但事后吃到弟弟买来赔罪的冰激凌,也吃得很开心,即使知道这钱是用蟑螂换的。
相比起来,丁灵比他两个姐姐冷静多了,只是尖叫了一声。他完全是害怕她哭,才会把人抱到房间里来。
“我没事。”
丁灵的脸色不太好看,她觉得自己和江既白都有点反应过度,另一个人的在场,助长了她的软弱。如果是一个人瞧见那场景,她未必会尖叫出来。
“你都出汗了。”江既白手捂着她的腰,隔着一层纯棉的衣料都能感受到微微的汗意。不过在她察觉到之前,他及时挪开了手,只用手臂虚虚环着她。
“没开空调而已。"
江既白低低笑了起来,他觉得丁灵说话真有意思。
他笑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丁灵突然反应过来两人靠得太近,她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因为拖鞋在他刚才抱她时掉了,赤着脚只好坐在床边。
黑暗之中她的脸有点红,目光却很晦涩地在江既白胸口上瞄了一下。
她想起张子钦帮忙弄到的那张签名照,质地硬挺的牛津布衬衫都绷起来了...
她洗完澡后没有穿内衣,显得线条更加模糊,丁灵从不在意自己胸部的大小,但她很不能免俗地会注意到别人的。
江既白给她打开了空调,虽然他很愿意在这封闭幽静的环境里跟她调情,但外面那堆烂摊子必须要处理。
“那台咖啡机是二手的吧,应该是咖啡机里带来的,机器里面容易藏虫卵。”
她家里连点吃的都没有,垃圾桶里也只有碎纸屑,虫子在这恐怕都得饿死,只能是外来的。
丁灵点点头,那咖啡机是她上个星期才买的。
同城一家社区咖啡店倒闭,把设备挂在二手交易平台上出售,她一直想添一台专业点的设备,见价格不错,狠狠心就拿下,花了一百块钱叫人拉到公寓里来。
怪不得店主那么痛快地给她出了运费,原来是机器不干净。
她现在唯一能庆幸的是设备买来一个星期,她因为忙着工作还没用过。
同时她生出一股恶寒,决定以后再也不要轻易在外面喝咖啡,天知道干不干净。
“只有找灭蟑公司来处理了,你今晚还睡这里吗?”
“我去酒店睡。”丁灵立马道,她虽然没那么怕虫子,但也没坚强到能和这么多虫子共处一室。
卧室的门缝足够那些虫子畅行无阻。
“我送你过去,你收拾下行李吧,我把鞋拿过来。”江既白倒想邀请她去清晖园那套房子住,但知道她肯定不会去。
江既白推门出去,丁灵紧紧盯着地板,没见到有虫子偷溜进来,轻轻松了口气。
他出门,见豆豆还坚守在吧台旁,招招手。却见豆豆嘴里含着一个深色的东西。
江既白很冷静地从狗嘴里掏出虫子的残尸,去卫生间用洗手液仔细洗过手。他决定在下次丁灵亲豆豆之前再告诉她这件事。
丁灵迅速收拾好换洗的衣物和要带走的东西,江既白又进房间门,蹲身下去要给她穿上鞋。
丁灵吓了一跳,他俩谈恋爱的时候江既白都没这么卑躬屈膝过,现在不尴不尬的关系更不必如此。她赶紧弯腰自己穿上鞋。
她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咖啡机旁的惨状,飞快跑出家门。
文院门口是条岔路,向左通向校医院,向右通向酒店。丁灵道:“你回医院去吧,你身体再好,才做完手术都得好好休息,我自己去酒店。”
Z大酒店只做学术接待作用,丁灵住过几次,很熟悉。
江既白却道:“天黑,我送你过去了再回医院。”
她硬生生止住脚步,眼神里全是不认同。江既白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但心底有个声音一再提醒他必须说出来,要是今晚过去,恐怕再也没有机会。
“要不要叫你男朋友来陪你?”
丁灵没想到他竟然会开口问这个,看来前几次的沉默让江既白默认他俩已经再交往。但她既然已经在舅舅面前都说开,再糊弄他也没意思,何况她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我从没跟他在一起过。”
她在大一暑假将叔本华的书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在叔本华看来,爱情只是生命意志操纵个体的工具,目的只是为了繁衍。她说不上赞同与否,但有大哲学家做理论支撑,叫她很快下定了决心,要同江既白分手。
最近江既白离她越来越近,在不耐烦之中,她隐隐感受到一种平静即将被打破的恐惧。
江既白从前固然跳脱,但这些年逐渐成熟稳重,在她面前也无任何出格之举。但一见他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丁灵就忍不住想要揭穿他脸上那张面具。
不过理智告诉她不能。江既白又不是她的谁,她何必在众人面前揭穿他。只要他不来招惹她。
她对目前的生活大体上是满意的,简直想不出来更好是有多好。她不需要生活插进来一个人,即使是一个她很熟悉的人。
江既白还想开口继续,丁灵已经迅速往右。
她跑得飞快,当年体测两公里时估计也就跑这么快了。
“啪嗒。”一滴雨点落在江既白脸上,他才反应过来又下雨了。
*
江既白在第三天出院。江家大小姐江素心亲自开车来接他回家。
她到本市出差,偶然从视频网站的本地热点上刷到了弟弟,一打电话,才知道他连手术都做完了却还瞒着家里。
江素心一向对这个弟弟缺少关爱,倒不是她如何心冷,而是江既白从小就拿出一副哥哥的架势照顾两个姐姐。他头一回成被照顾的人,分外不习惯。
见到儿子胳膊打着石膏,梁远萍难得升起两分慈母心,“怎么弄的?”
江素心很体贴地替弟弟解释道:“电梯出故障了,摔的。”一边还摸出手机给她看本地热点里的新闻视频。
来的路上,江既白有点抗拒。他本来打算一直瞒着家里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
在江家,受伤并不能换来父母的关怀,而是责骂。不过江家两个女儿娇滴滴的打不得骂不得,江既白是个男孩子就该糙养,他为此承受了许多来自父母的怒火。
他已经快三十岁的人,要是还因为受伤被父母责骂,实在有点丢脸。
因此他虽然是病号,仍不失礼节地为梁远萍女士准备了两盆兰花作为礼物。
今天是母亲节。
送花大概奏效了,梁远萍并未追究他这个年纪还弄伤自己,不过她委婉地表示道,他已经这个年纪,比起两盆价值千金的兰花,她还是更想有个儿媳妇。
大姐江素心早就成家,儿女双全。二姐江一湄也有固定的交往对象,就剩他一个形单影只的。
面对催促,江既白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心底却忽地生出一丝伤感来。梁远萍老了。
从前她决不会干涉江既白的个人生活。当年他要走游泳这条道,梁远萍虽然极不赞同,但也从未干涉,因她永远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自从她把公司交给大女儿江素心打理后,突然多出好多时间,竟然开始关心起无足轻重的小儿子的终身大事来。
饭后,江既白在花园里给梁远萍的花草松土。雨还下着,淅淅沥沥打在琉璃瓦上,茉莉花花瓣簌簌往下落,晚风吹得他指尖的猩红明灭不定。
“舅舅,你不高兴吗?”江素心的女儿跳跳跑来抱住他的腿。
江既白赶紧掐灭烟头,把跳跳抱起来,“谁说的我不高兴?今天收到跳跳的礼物,舅舅特别开心。”
才上幼儿园的跳跳还不是特别理解母亲节的含义,将今天当成一个普通的节日,向所有人都送上礼物。就连江既白都被惠及,得到她在缝纫课上亲手做的一只布老鼠。江既白说会把布老鼠放在枕头边。
跳跳小心环住他的脖子,不把重量压在他还打着绑带的左肩上,脸蛋蹭着他硬硬的短发,“舅舅,可是我不高兴。”
江既白来了兴趣,“你怎么会不高兴?”刚刚跳跳在饭桌上摇头晃脑唱歌的时候,没看出来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我喜欢程晨,但是他不肯跟我玩。”
“那你就不要跟他玩,肯定有其他人愿意跟你玩的。”
跳跳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我就是喜欢他嘛!舅舅,难道你没有喜欢的人吗?你喜欢的人要不是不想跟你一起玩,你怎么办?”
江既白一时无语,他忽然觉得左肩伤口处有点疼。医生本来建议他再住一段时间的院,但那天过后丁灵再没来看过他,他有点无法忍受过于安静的医院和无尽的等待,最终选择出院。
难道是他吓到了她?那晚她跑得可真够快的,好像后面有狼在追她,难道他有这么可怕?
倒要感谢那几只蟑螂,因为要联系除蟑公司,他终于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加回丁灵的微信。
这些天他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但除了沟通除蟑相关,丁灵吝惜于同他多说一个字。
他不得不感觉到十分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