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医术誉满京城》恋如晶

4、一尸两命

　　姜白蔹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浑身的高热已退，虽依然虚弱，可脑袋和眼睛清明许多。

　　晨光从窗棂的缝隙中透出来，满屋都弥漫着肉香味，院子里头锅碗碰撞的声音叮当作响，仿佛死水里荡起的涟漪，满屋都是久违的热气腾腾的烟火味。

　　姜白蔹起床，到了后院，就见炉子上正熬着的肉粥正汩汩冒着热气，姜甜甜正用烧开的水清洗锅碗瓢盆，见他醒了，对着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颜，“哥，你好些了吧？”

　　她精致的眉眼舒展开，犹如初升旭日，灼灼其华，没有半点往日的焦虑和黯淡，仿若换了一个人。

　　本以为她被退婚，昨日在外头逛了整整一日，回来还强颜欢笑，今日必定会暗自啜泣，哪知并非他所想。

　　姜甜甜见姜白蔹不言不语，只是一个劲的盯着自己看，心虚的抹了一把脸：“我脸上有东西？”

　　姜白蔹牵起唇角：“你如今这样，甚好！”

　　他低声道：“你昨日被退婚，我还以为......”

　　“以为我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吗？”姜甜甜走到火炉边，盛了一碗熬的稀烂的肉粥，“这世上，三条腿的癞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那洛居安连终身大事都唯母是从，就这么一个妈宝男，嫁过去了也只有遭罪的份。

　　如今不仅退了婚，还得了银两，也算是早日跳出苦海，好事一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姜白蔹听得云里雾里，虽不明白里头有些话的意思，但最后几句话却是听到心里去了，见她彻底想开了，笼在心口的愁云也烟消云散了。

　　姜白蔹捧起粥碗：“你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

　　姜甜甜递给他一个纸包，“先把药吞了，再吃粥。”

　　姜白蔹打开纸包，里面是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同他从前喝的药汁简直天差地别，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桌上的医书，也没多问，直接将药粉倒入嘴里，喝了几大口水灌进了肚腹。

　　姜甜甜昨晚将所有的药片研磨成了粉末，装进了纸包里，就是怕姜白蔹多想多问追究到底，本来想了许多应对的借口，此时全没派上用场。

　　待姜白蔹吃完，姜甜甜背上姜父从前的医药箱，“哥，这几日我要去街口义诊，这几包药你要按时服用，早中晚每日三次，餐前按量服用。”

　　话音刚落，系统在脑海里叫起来：“好感值，＋100。”

　　姜甜甜转过身，就见姜白蔹正望着她，笑容温润，“好，你竟然选择了继承父亲的衣钵，想要做什么便去做吧。”

　　姜甜甜出了家门，在街口父亲曾经义诊的位置支了个小摊，将瓶瓶罐罐从药箱里拿出来，摆放在桌面上。

　　这一片街坊邻居都是老熟人，谁家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能人人知晓。

　　姜家女儿姜白芷被考上状元的未婚夫退婚的事情，已经众所周知了，见她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出来摆摊，心里眼里满是同情。

　　有几个婆子牵着自己的孙子走到姜甜甜的跟前，“我孙儿这两月胃口不好，什么都不吃，面黄肌瘦的，还总是喊肚子疼，不知是为什么。”

　　穷人家的孩子，去医馆去不起，请大夫更请不起，只能找个不知名的郎中帮忙看看，说不定就看好了。

　　姜甜甜见那几个孩子脸上好几块白色糠疹，腹痛多发在脐周，伴有腹泻症状，晚上睡觉爱磨牙，时不时的用手抓臀部，说拉臭臭的地方有些痒。

　　她用小纸包包了点驱虫药粉，递给婆子，笑道：“老人家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毛病，孩子肚子有蛔虫，吃了这些药，把蛔虫驱出来就没事了。”

　　她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以后吃东西之前要记得洗手噢，这样肚子才不会长虫。”

　　老人家接过小小一包药，面上满是犹疑之色：“这驱虫药怎么跟你爹从前开的药不同？”

　　姜甜甜愣了一下，随即又扬起笑脸：“这是最新的配方，浓缩成的精华，你们只管先拿回去吃，看有没有效果，我明儿还出摊，若没有效果，你们再来找我。”

　　那几个婆子一听，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小孩子回去了。

　　摊子前又恢复了冷清，姜甜甜翻看着手中的医书，听到唢呐声远远传来，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朝着前头望去。

　　姜甜甜百无聊奈，也过去凑热闹：“前头发生了何事啊？”

　　“张员外府上的夫人过世了。”妇人侧头看到姜甜甜，叹息道：“可怜见的，听说还是一尸两命，孩子生了一天两夜，硬是没生出来。”

　　另一位妇人也道：“张员外前面都有六个女儿了，好不容易这一胎得了个儿子，结果却落到这么个下场。”

　　姜甜甜被带偏了关注点：“六个女儿都是员外夫人生的吗？”

　　妇人摇头：“不是，都是抬进门的妾室生的，张夫人就生了一个女儿，听闻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张老夫人以为儿媳妇怀不上了，一个劲往儿子房里塞人，想要个孙儿，如今张夫人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结果......唉，还不如不怀上呢。”

　　大户人家果然没秘密，这等阴私传的街头巷尾都知道了。

　　唢呐声越来越大，眼瞧着到了跟前，姜甜甜却发现那产妇并未被装进棺材里，只是躺在担架上，用一块白布蒙的严严实实。

　　周边的窃窃私语声传入耳廓：“如此死法，太不吉了，一尸两命啊。”

　　“怎么连棺都没装，就抬出来了？”

　　“听闻张员外的妹妹过些时日便要出阁，张老夫人说府里死人本就不祥，停放棺材更不吉利，这尸体便匆匆忙忙的抬出来了。”

　　“真是岂有此理啊，向来死者为大，死者为尊，这老太太心肠也太狠毒了......”

　　......

　　姜甜甜死死的盯着白布下遮盖的人，产妇的肚腹高高隆起，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隆起的肚腹似乎还有些微的起伏。

　　鲜血从担架底下渗出，滴落在地上，顷刻间被尘土淹没。

　　一条手臂突然从担架上垂落下来，那只手的掌心血肉模糊，姜甜甜这下看清楚了，那只手的食指微微曲起，划过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担架上躺着的，可是个活人啊！

　　姜甜甜目呲牙裂，浑身的血液朝着脑海涌去，来不及思考后果，她已经拨开人群，冲到了担架旁，叫了起来：“产妇还活着，她还活着。”

　　她一把掀开了产妇身上的白布，手指探入她的颈脖处：“她的脉搏还在跳动，她没死。”

　　送葬队伍一阵骚乱，张员外跑过来，看到担架上的人确实还有微弱的呼吸声，大哭起来，要将夫人送进前面的医馆。

　　可医馆离这里好几里路，姜甜甜望闻问切了一番，“来不及了，必须立即急救，否则，大人小孩一个也保不住。”

　　张员外看向姜甜甜：“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大夫吗？”

　　“我就是大夫。”姜甜甜利落开口：“立即把产妇抬到对面的药房里，单独辟出一间屋子，不许打扰，我来全力抢救她。”

　　围观着的众人惊得张大了嘴巴，看着姜甜甜的眼神犹如看着一个法外狂徒。

　　送葬的亲友上下打量姜甜甜，言语里满是急躁：“你不是过世的姜大夫的女儿吗，你小小年纪能懂什么，还是快些送医馆吧。”

　　“是啊，医馆里有李圣手坐诊，夫人肯定会有救的。”

　　“小姑娘，这可是人命，不是闹着玩的，你快些让开。”

　　......

　　姜甜甜心急如焚：“前方医馆还有好几里路，产妇未必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你们不如派人快马加鞭直接将李圣手接到这里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喊：“李圣手就在此处的茶馆，快些让开，李圣手来了。”

　　姜甜甜抬眸望去，人群纷纷避让，分开一条通道，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家，提着衣衫的下摆，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赶了过来。

　　他到了产妇身侧，摸了摸产妇的脉搏，望问切问一番，摇了摇头：“尊夫人失血过多，体力耗尽，已经......无力回天了。”

　　姜甜甜固执的扒着担架不肯松开：“不，还有救，她只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再耽搁下去，真的就没命了。”

　　李圣手皱起眉头：“小小年纪，信口雌黄，产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如何将孩子生下来？

　　孩子生不下来，或已胎死腹中，产妇也必死无疑，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姜甜甜急了，声音染上一抹厉色：“只需将产妇的肚腹剖开，取出孩子，再将产妇的肚腹合上便可，你救不活她，并不代表我不行。”

　　李圣手德高望重，何曾被一个看似十四五岁的毛孩子斥责过，他气的连胡须都抖了起来：“一派胡言，从古至今，从未听闻过开膛破肚能把人救活的......”

　　张员外和亲友听闻李圣手说的话，才刚浮起的希望犹如风雨里摇曳的烛火，瞬间又熄灭了。

　　张员外扶着担架掩面大哭起来，“夫人，我的儿啊，你们的命好苦啊。”

　　姜甜甜看着这副场面，明白这些人并未将她的话当一回事，也没将她这个人当一回事，还想要据理力争。

　　一道浑厚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将周边的嘈杂全部压了下去：“张员外，既然尊夫人左右都活不了，何不死马当成活马医，让这位小娘子试一试，万一救活了，岂不是好事一桩？”

　　总算有个明白人了，姜甜甜还没来得及感激对方，那男子盯了她一眼，随之话锋一转：“若是救不活，张员外再寻这小娘子的过错也不迟。”

　　姜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