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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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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快到了衣服记得别穿太少,睡觉的时候注意一些别老是踢被子,在学校里要是生病了没人照顾你。还有,要是有学生敢不听你的话忤逆你,你别和他们生气,尽管跟我说,我来帮你。想家了就经常回家看看,或者给我打电话都行……”
杨明浩一边帮江卓颜把行李箱和背包搬到教师宿舍的楼下一边不停地叮嘱,毕竟是女老师住的地方,这会儿附近来来往往的都是女人,他一个大男人也没好意思再上去,想了想又不放心地交代了几句:“一个人在学校里可别哭鼻子,你都已经是做老师的人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都在的。”
见江卓颜心不在焉的样子,他迟疑问:“颜颜?听见没?”
“嗯,”她低低应了声,然后拖起行李箱,把背包挎到肩膀上,“那我先上去了。”
杨明浩点头:“去吧,记得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她这次没再应声,默默地转身上了宿舍楼,杨明浩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看见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处的时候才离开。
学校给江卓颜分配的宿舍在五楼,她慢吞吞地爬了几分钟楼梯才到。
等站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是大汗淋漓,打开门,迎面一阵凉爽的风吹来,舒服得她倒吸了一口气。
不到二十平的一间小宿舍,窗户向阳,空气清新,墙体刷得飞白,地上贴了瓷砖,自带衣橱、书桌和单人床。
江卓颜放下行李,首先就脱掉鞋子跳到了柔软的床上,她把脸埋在被子里,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起身,打开行李箱,把自己带过来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放到相应的地方。
差不多快收拾好的时候,母亲陈韵茹的电话打了过来:“颜颜啊,觉得西南附属学校怎么样?”
江卓颜想了想,老实回答:“对女老师待遇挺好的,宿舍里一应俱全。”
陈韵茹:“我听你弟弟说,是小杨开车送你去的?”
江卓颜:“嗯。”
陈韵茹:“小伙子对你挺上心的,上着班呢特意请假送的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俩有没有商量什么时候结婚啊?”
自己今年只有二十二岁,怎么就老大不小了?皱了眉,江卓颜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随意说了句自己还有洗漱用品没买要出去一趟先挂了,那边又嘱咐了她几句话,这才挂掉电话。
江卓颜合上行李箱,拿上钥匙出了门。
真没扯谎,她来的时候是真的没带洗漱用品。
江卓颜今年刚从师范学院毕业,回到老家槐吾,碰巧遇上西南大学附属高中招聘老师,要求大学本科毕业生,她反正还没找到工作,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过来面了试。
面试过后还剩下包括她在内的十二个人,然后是笔试,十二个人中只要一个。
她原本考了第二名,成绩虽然不错,但奈何人家只收第一名,正讪讪的准备重新找工作的时候,却又接到了面试老师的电话。
原来先前考第一名的那个女生体检报告没过关,被检查出有乙肝,因此被劝退。
于是人品大爆发的江卓颜就这么顶上来了。
她大学专业是汉语言文学,来面试的也是语文老师,等到分配完毕后,才知道自己教的是高中语文。
高中生其实是最不好教的,因为大多数学生高中的时候身体发育的很快,但心智又极其不成熟,很容易冲动,所以很多学校殴打老师的学生,顺着一问,基本上都是高中。
杨明浩一早就跟她说过这个问题,并且很明确的告诉她,不要跟班上的任何学生起冲突,不管男生女生,只要有事第一时间告诉他,他会来处理。
江卓颜当时是点头的,但后来转念一想,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就算杨明浩来了能做什么呢?他又不是校领导可以善后工作,难不成过来把人打一顿?
虽是这样想的,她却没说出来。因为看的出来,杨明浩是极关心她的。
江爸爸小的时候跟杨爸爸是住在一个大院儿的,两个人基本可以说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友谊情深,打小就约定好了:将来两人要是有了孩子,都是女孩就是亲姐妹,都是男孩就是亲兄弟,一男一女就结婚,亲上加亲正好。
后来江爸爸去了福建打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家里人联系过。
然后带着江卓颜跟弟弟江卓云回到家乡的时候,几年没见的两个老朋友这才想起当初约定的事儿。
再一看,巧了,江家刚好有个大女儿,杨家刚好有个小儿子。
于是这门娃娃亲算是彻底定下了。
杨明浩虽然比江卓颜小了一岁,但他从小就天赋过人,书也读的早,江卓颜高三又补习过一年,导致杨明浩比她早整整两年毕业。
他学的是信息技术,具体是做什么的江卓颜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毕业后就进了大公司工作,年薪二十万。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已经是非常优秀的工作了。
杨明浩是江卓颜的未婚夫。两人打小就定了亲的,两家都欢欢喜喜的。
西南附属学校在城市边上,这里是临时校区,临近边郊,从槐吾开车过来大约要半个小时。据说新校区下个学期左右就能在槐吾建好,到时候搬到城中心去,江卓颜也会方便不少。
这边位置比较偏僻,沿着光溜溜的大马路走了十来分钟她才看到有商品店,而且卖的东西都不怎么全,一只牙刷店家找了半天也没找出来,她赶忙说不用了,自己再去别家看看,一转头就对上店家不好意思地笑。
等到终于买好了需要的东西,江卓颜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隔得老远就看到有人站在宿舍楼下,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面上的小石子。
她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本应该早就离开的杨明浩:“你怎么在这儿?还没回去吗?”
“车都快开到槐吾了,才想起来阿姨让我给你带的糯米糍没给你,”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手上的东西递到她跟前,“刚刚回来给你打电话不在服务区,就想着在楼下等等你。”
江卓颜没什么表情地接过来,语气淡淡:“我去买洗漱用品了,可能那边信号不好。”
杨明浩点头:“没事,你快上去吧,早点休息,今天累了一天了。”
她原本想说累了一天的明明是你好不好?先是开车送我过来,又帮我搬行李,还为了一点吃的又重新跑回来一趟。
但最后,江卓颜只是呐呐地点头,什么都没说就上了楼。
手心里糯米糍的袋子,忽然就变得很沉很沉。
江卓颜睡觉认床,再加上白天折腾了一下午,到学校的第一个晚上,她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抱着被子正翻来覆去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爸爸妈妈刚刚带着她和弟弟回到老家,她那时候六七岁,扎着两个羊角辫儿,穿着妈妈做的麻花裙,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跑去院子对门的杨叔叔家找他家那个话少的小儿子杨明浩玩。
杨明浩从小就不爱说话,那时候他五岁,正坐在书桌前背《三字经》。她跑到他身边扯他头发,揪他衣裳,他却冷漠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那时候年纪小,小姑娘家家的最是受不得委屈,江卓颜见他那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哇哇”哭了起来。
她从小就会说别人爱听的话,声音又软又甜,一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因为刚从福建回来,还有模有样地能唱几首闽南语山歌,娇气可爱的样子最是讨院子里老人们喜欢,一见小公主哭了个个心疼得不行,马上去把杨明浩揪了过来,让他给哄好。
江卓颜捂着脸,哭是哭,但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哭声震耳欲聋眼泪却没有一滴的那种。时不时还偷着从指缝里看看杨明浩,心里想的是:哼,让你欺负我,这下还不是要来哄我。
杨明浩被逼无奈,只能看着她小小的一张脸,用自以为温柔的语气说:“喂,你别哭了,对不起。”
她马上问:“对不起我什么?”
杨明浩:“我不应该不理你。”
她得寸进尺:“下次还敢不敢?”
他面无表情:“不敢了。”
心里在想这个女孩儿怎么这么烦,一点都没有班上的妮妮可爱。
江卓颜还没来得及再多烦杨明浩几下,就被带到了城里上小学。
她穿着廉价的板鞋和妈妈做的麻花裙,看着班上的女同学一个个都穿五彩缤纷的公主裙,自尊心一下子就受到了打击。
又因为听不懂家乡话经常被一些男生欺负,她胆子小,不敢告诉爸爸妈妈。
上学的时光那时候对江卓颜来说似乎是一种折磨,只有每到放假她回老家,看到杨明浩那张死板脸的时候才会高兴一点点。
小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是很懂,就是觉得自己要把杨明浩逗笑,一定不让他继续板着一张好看的脸。
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慢慢就发展成每次她一见到他立刻就生龙活虎地凑上去抠他的脸。
一边抠还一边嘀咕:“你给我笑,杨明浩你给我笑啊。”
那会儿他嘴角边坑坑洼洼的伤口几乎都是她的“杰作。”
以至于后来,逢年过节或是大小假期,杨明浩一听到“江卓颜”的名字,身子都会下意识的抖三抖。
杨爸爸乐得直笑:“挺好,从小就怕老婆。”
一众老人们也高兴的合不拢嘴。
小的时候,提起江家姑娘,在整个老家都是出了名的泼辣。
被人宠坏了的江卓颜,在三年级的时候,生平第一次因为做错事被打了十几下竹条。
那年是放暑假,她照例回老家去玩,在奶奶家的木橱柜发现了一大盒“糖”,伸舌头舔一口,甜甜的。
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捧着举到杨明浩面前邀功,虽然只换来一句“无聊”,但她依然止不住地开心。
心念一动,这“糖”这么甜,要是放到水箱里去,全家人都能喝到,奶奶岂不是要爱死她给她买辣条了?
她以为是自己做好事,殊不知是闯了大祸。那天晚上,只除了出去练太极的大公公以外,全家人都着了魔一样的上吐下泻,请来村里的郎中一看,说是吃错东西了。
可晚饭吃的跟昨天的是一样的炒玉米炒腊肉,怎么今天就出了问题。
她那时怕得直打哆嗦,也知道是自己犯错了,主动站出来说了实话。
那会儿她才知道,那东西哪是什么“糖”啊,分明是过期了很久的感冒药。
结果就被从来没舍得动她的爷爷给狠狠抽了十几下竹条子。
竹条是爷爷自己种的,又细又韧,打在手心疼得她直掉眼泪,但这回再也没有人过来抱着她说“颜颜乖,不哭不哭”了。
不仅如此,第二天爷爷还不许江卓颜吃饭,让她去堂屋里跪着好好反省,说是不是宠了她这么多年就真的无法无天了?
她跪在软垫上,饿得脑袋发晕,迷迷糊糊间闻到一阵肉香。
她以为自己饿糊涂了,结果却清楚地听到杨明浩喊她:“喂,过来,吃饭。”
他站在窗子外面,手心里端着碗,里面装着大块的红烧肉。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夺过碗直接用手抓起肉就塞进了嘴里,吃得完全不顾形象。
“喂,你以后别再干这种事了。你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你爷爷也是担心她才打你的。”杨明浩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相,依旧是冷冰冰地提醒,“他也不是真的想打你,顶多就是让你长个记性。”
他明明比江卓颜小一岁,很多事情却似乎都比她看得透彻。
她抱着饭碗,吃得嘴角边都是酱汁,委屈吧唧地撇嘴问他:“你为什么总是对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啊?大不了以后我不抠你脸蛋了。”
他倒是直言不讳,没什么隐瞒的心思:“我爸说你是我未来老婆,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妮妮那种温柔可爱的做我老婆。”
她继续问:“那是不是我变得温柔了,你就会喜欢我了?”
“不会。”斩钉截铁的语气,瞬间就让她蔫了。
她把已经吃的差不多的碗往他怀里重重砸过去,很是有骨气的大喊:“谁要吃你的饭了,谁要做你老婆了,反正才不是我,杨明浩,你这个大坏蛋,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说的时候明明铁骨铮铮,一副说到做到的模样,结果第二天江卓颜禁闭刚被解除,就又颠着两条腿儿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跟前:“你说的是真的啊,我爷爷真的不是想打我,奶奶都跟我说了,爷爷还是疼我的。”
他无奈地扶额,冲她挥挥手:“江卓颜你让开,我还要写暑假作业,你没有作业的吗?”
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她这才恍然想起来自己的暑假作业还只字未写,尖叫了一声,跑回屋去找不知被丢到哪个犄角旮旯的书包。
没多久又捧着练习册跑回来:“杨明浩杨明浩,这题我不会写你教我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