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心》黎诗愿

25、第 25 章

　　　　够了？什么够了？江卓颜困惑：“你在说什么啊？”

　　杨明浩却摇摇头，不想再纠结这个的意思：“没什么，你就………当我在胡说八道吧………”

　　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卡在喉咙里的那句“够了，别再糊弄我了”就要脱口而出了。

　　但杨明浩最后还是忍住了，这样说，会吓到她的。

　　颜颜，他不想让她难过，哪怕是一丁点的。

　　江卓颜“哦”了一声，又说：“好吧。”

　　没有人再开口讲话，杨明浩脑子里还有点乱，怕自己会说错什么，江卓颜则是纯属一颗心，全部担心在了乔铭飏身上。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郊区时，车流人流都十分稀疏，因此一点也不费时间，可是临近市区，车流量突然多了起来，前前后后堵得死死的，在街道两旁道路上排成了一条长龙。交警挥舞着鲜红的旗帜站在红绿灯旁在紧急疏散车辆，前前后后忙得不可开交。

　　眼看市医院高耸的大楼就隐隐约约显现在不远处的楼区中却无法开车过去，江卓颜急得团团转，问杨明浩：“堵车怎么这么严重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市区这边车子这么多。”

　　他显得平静无比，没有了先前的失态：“很正常，今天是双休日。”

　　这话提醒了江卓颜，她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这几天太忙了，记性都不太好了。”

　　“颜颜，记得，不管工作再怎么忙，也要记得好好休息啊。”杨明浩沉沉叹了口气，扭过头对她说，“我以后又不能随时照顾你了，所以……你得对自己好一些。”

　　看她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忙里忙外的，连双休日都不清楚，可想而知老师工作究竟多么忙了，把人都给折腾昏了。

　　江卓颜听他语气有点低落，心底五味杂陈的：“这个………无论如何也是我自己的工作啊，我得做好……”

　　杨明浩抬头淡淡看她一眼：“嗯，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不要太累着自己了，也要记得适当放松一些，知道了吗？”

　　她咬了咬唇，说：“好，我知道了。”

　　他忽然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江卓颜还有些不适应。

　　气氛转变得太快了，也太……奇怪了………

　　江卓颜看了眼车窗外，一望无际的车流仍旧堵得水泄不通，心急如焚：“要是一直堵下去这可怎么办啊？我还赶着………”

　　话还没说完，杨明浩突然轻声打断了她：“去吧。”

　　江卓颜转眸，疑惑：“啊？”

　　他怎么老是莫名其妙说一些不着边际让自己发懵的话？

　　杨明浩扬了扬唇，耐心解释着：“下车吧，这儿离医院不远，走过去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

　　这倒也是实话，因为市医院的大楼巍峨耸立，算得上是市区里地标性建筑了，才进城市里没多久，隔着老远就能依稀看见建筑轮廓了，现在车子堵得要死，走路的确是会比较快的。

　　江卓颜心下明白，昂起下巴应着：“好。”随即二话不说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打算推门下车。

　　杨明浩又在这时，忽地出声叫住她：“颜颜。”语气里透着暗哑之意。

　　她抬手推门的动作停下，回头：“怎么了？”

　　“他喜欢你吗？对你好不好？”杨明浩的目光对上江卓颜的，再也没有半分怯懦，甚至隐隐带着点恳切讨好的意味。

　　江卓颜也是头一次发现，杨明浩脸上，居然也会出现这种表情。

　　印象里，他一向都是孤傲冷僻的人，极少会露出像这种难以言喻的神色。

　　现在，是怎么了呢………………………

　　江卓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指乔铭飏：“陆晓娅跟你说了？”

　　她和乔铭飏的事儿第一时间就告诉的陆晓娅，而杨明浩，则是一直跟陆晓娅有联系的。

　　“嗯。”杨明浩直言不讳，“她告诉我了。”

　　江卓颜抿着唇，认真思索了半分钟，然后才说：“应该是……喜欢的吧，至于好不好………那肯定是好的啊，我反正觉得挺好的……”

　　难得提起乔铭飏，她的脸色微微红：“有时间我带你和他见个面吧，对了，他的名字叫乔铭飏。”

　　乔铭飏。

　　那是杨明浩第一次听见这个男人的名字。

　　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夺走了自己的心头所爱，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充斥着的，究竟是什么情绪。

　　江卓颜讲这个男人名字的时候，眼睛都是晶亮的，透着灵动意味。

　　不像喊“杨明浩”时，总是用那种施舍的口气。

　　谁输谁赢，其实早已一目了然。

　　杨明浩只是还有些不甘心而已，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了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

　　他长相如何？家世如何？年纪多大？是做什么的？到底能不能给江卓颜幸福？这些，一切的一切，杨明浩都无从得知。

　　可他却知道，江卓颜曾经在那个郊区补习班呆过的一年，那不曾有他参与过的时光里，她和那个男人，遇见了…………………

　　其实根本不用知道。

　　因为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他早就输了，从江卓颜遇见乔铭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溃败不成军了，只是非要等到现在，才肯承认而已。

　　“好，”有千言万语想要跟她说，最终却也只剩简短的一句，“以后找个时间，我跟他见见。”

　　“嗯。”江卓颜应了一声，“那………我走了？”

　　杨明浩避过脸没看她：“嗯，去吧。”眼睛有些湿，他想应该是天气冷了，水雾都开始凝结到眼睛上了。

　　她慢慢打开了车门下去，又小心翼翼替杨明浩合上车门，像之前每一次和他道别一样：“我走了哦。”

　　杨明浩却知道，这一回她走了，就是真的走了，不回来的那种了。

　　可他闭了闭眼，还是狠心地说：“嗯，路滑，小心点，别摔着了。”

　　别再给自己机会了，没有意义的。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江卓颜瘦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面前狭隘的视线里。

　　　　“颜颜，要幸福。”杨明浩动了下唇，用轻得不行的声音对着玻璃这么说。热气哈出，喷洒在透明车窗上，雾气朦胧一片。

　　没有一个人听见他的祝福，却是他给她的祝福。

　　真心实意的，最殷切希冀的。

　　要幸福啊，我的姑娘。

　　从小到大守了你这么久，很抱歉还是没能守住你，没能一起走到最后。

　　是我大意了，对不起。

　　没过多时，拥挤得不成样子的车流也在交警的努力下被慢慢疏散开来，车子一辆接一辆开出原本堵塞的车道，道路已经可以行驶了。

　　杨明浩却在交警吹响口哨的那一刻，忽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天昏地暗了。

　　为什么有些东西，总是要离开了以后，才能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

　　乔铭飏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高中毕业的时候。

　　那会儿自己还是孩子，而田雯英鬓角间的皱纹也没有现在这么深。

　　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却又好像，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觉得累，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直到田雯英那张被无限放大到扭曲的脸呈现在乔铭飏面前时，他浑身打了个冷战，忽然就惊醒了过来。

　　不是噩梦，但田雯英这个人对他来说，却胜似噩梦。

　　乔铭飏从来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就算是曾经身无分文行走在漫天雪地里冷得直打哆嗦时也没吭一声，可仅仅只是因为梦见了田雯英，就开始冒冷汗，手指发抖。

　　不管过去多少年，这个女人带给乔铭飏的打击和伤害都是无法泯灭的。

　　他总是不断麻痹自己催眠自己，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的，你必须要试着走出来，可总是效果甚微。

　　毕竟那些事情发生时，他自己都还是个心智发育尚不成熟的半大孩子，那么大的创伤在心底扎了根，要拔除掉，又谈何容易？

　　乔铭飏对田雯英，已经不止是简单的厌恶了。

　　他痛恨她，给自己带来了这么难以忘记的痛苦回忆，久久挥之不去，也恨自己，这么多年都懦弱无能地走不出来。

　　毕竟那被判刑的二十年………田雯英从中作梗的卑劣手段…………还有至今为止身处牢狱都没有得到申冤的乔浩……………

　　只要稍微回想起一丁点，乔铭飏的大脑都会头痛欲裂。

　　有些事情，根本就是没有办法忘记的。

　　不管你如何努力，都不可以。

　　乔铭飏突然害怕地睁开了眼睛，胸膛不停上下起伏着，气息变得急促，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滴。

　　“飏哥？”吴洋惊喜地喊了起来，“你醒了？”

　　他走到病床边，问：“你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需不需要我给你去叫护士？”

　　“这是在哪儿………”乔铭飏吐出一口气，软软地说。

　　他显然，还没怎么搞清楚自己所处的状况，估计是才醒过来的缘故。

　　吴洋说：“医院啊，你不记得了？我带你过来的，你发烧到三十九度呢………”

　　他这么一提醒，乔铭飏才后知后觉感受到手背上隐隐约约的疼痛感，还有那些流淌进自己身体里冰凉的液体，他很快就想了起来：“哦………”

　　他的眼前还有些虚晃，时不时晃出刚才梦里那些破碎不堪的零星画面，他用力摇了摇头，口齿不太清地说：“水…………”

　　吴洋没听清，凑近了一些问：“啊？什么？飏哥你说什么？”

　　乔铭飏想坐起身来，奈何手软腿软，找不到受力点，只能作罢，加重一些声音说：“我说水………”

　　“哦哦哦，好。”吴洋连忙转身从桌子上给他倒了热水递过去，“给你。”

　　他接过，慢慢的喝了，直到温热水液灌入喉咙里，才慢慢察觉身体恢复机能：“好多了，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出院？”

　　吴洋将杯子重新放回桌子上，听到乔铭飏这句话立刻愣住了片刻：“不是吧？你才刚进来就要出院？万一你病没好全出去了又复发怎么办？我可提前跟你说啊，我不是随时随地都有机会撞上你生病的…………”

　　言外之意时，这次就只是个意外，你下次再生病可就不关我事了。

　　乔铭飏的鼻子还有点堵，出气有些困难，瓮声瓮气地说：“不用你操心的……去帮我问问吧，我不喜欢这儿………”

　　吴洋简直大跌眼镜：“哥，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非出院不可的理由呢，搞了半天就是一个不喜欢？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说这种小孩子话啊？”

　　他说得没错，乔铭飏在很多事情上，固执倔强得可怕，当然，也孩子气得吓人。

　　比如现在。

　　乔铭飏不为所动，依然坚持：“我乐意，你管的着？”

　　尽管声音软绵绵有气无力的，但这股“盛气凌人”的口吻，的确是他一贯作风无疑。

　　谁叫他是自己老板呢？惹不得惹不得，有啥事顺着就好了。

　　吴洋叹了口气，正想答应出门去替乔铭飏问医生的时候，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瞬间脸色大变。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飏哥我对不起你…………”他跟个复读机似地重复着这句话，满脸慌乱。

　　乔铭飏是人还躺着，他要是有力气起来一定一拳给吴洋招呼过去，婆婆妈妈的不能有事直说吗？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了？什么完了？”

　　吴洋苦着一张脸，唇角往下瘪去，哭兮兮地说：“飏哥………我才想起来刚才江老师给你打电话我不小心接了…………她一直问我你在哪儿我没瞒住…………然后她就说来医院找你………对不起对不起飏哥我真的忘记了………”

　　乔铭飏沉下眸子，声音也变了：“什么时候的事？”

　　“有半个小时了吧，按理说，这会儿也应该到了？”吴洋摸摸后颈，“飏哥……你该不会………扣我工资吧…………”

　　他平时脾气虽然不错，对谁都笑意盈盈的，但情绪却变化得特别快，很多时候莫名其妙生气莫名其妙高兴都让他们这些手底下的员工摸不着头脑………

　　实在喜怒无常，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