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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出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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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阳光从枝头缝隙泻下,清晨鸟儿的第一声脆鸣,唤醒了凰月。沉重的眼皮似乎让就难以睁开,凰月这才发现,眼睛肿了。
大概是昨晚哭得太厉害了。凰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无奈,决定去找林泫宇要点药抹抹。
小倌似乎在门外恭候多时了,受伤捧着一盆净面的水。凰月接过那盆水,用手试了试温度,不冷不热,正正好好。她知道,一定是小倌用炙火拳温柔了水,以备随时可能醒来的她使用。
净面后,凰月坐在雕花铜镜前,安静地凝视着镜子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轮廓,清冷却相似的容颜,以及镜中恰如其分的模糊。她看见镜中的手缓缓抬起,指尖在那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红。
凰月想打败他,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她想用自己的剑一斩他与她之间的孽缘,从此不再有任何牵连。但是,她深知自己的武功在他面前只是班门弄斧,以卵击石。所以,她要变得强大,这是两年以来一直支撑她的动力源泉。
她拿起梳妆盒中唯一的那支紫金簪。紫金簪簪尾的那朵莲花已经磨灭得快辨析不出它原来的样子了,唯有莲心处那块剔透的紫玉,还在流转光华。她盘起长发,拎起床边的宝剑,起身向门外走去。
穿过香气馥郁的药圃,再向东走二十三步,就是静秋苑。这条路已经被凰月熟稔于心了。走进静秋苑,周遭栽下的是数百棵海棠,如海中浮起的绚丽织锦。林泫宇坐在石椅上出神地看着手上的一张纸。
“是什么东西让我们的林医师不管不顾这药师谷的病人,独自一人出神啊?”凰月快步上前,抓过那张纸,正神一看,上面竟然什么都没有,白纸一张。凰月不禁有些失望,坐到林泫宇身边,丧气道:“什么都没有嘛,我还以为有什么美人春宫图呢。”凰月贼兮兮的眼睛瞟向林泫宇,期待地看着他。
“显影药水的药效过了,自然又变成白纸一张了。再说,看惯了身边的美人,这普天下还能有谁入得了我的眼呢?”林泫宇宠溺地揉着凰月的脑袋,继而又出神地望着远方,眼神涣散,没有焦距,“那妖孽回来了。”
“妖孽?”凰月微红的脸垂着,竖起的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异于常人的名字。日复一日的练武生活如同嚼蜡,而现在,林泫宇口中的妖孽却给她带来新鲜感,“什么妖孽?”
“他约我元宵节那天在苏州见面。到时候,我带你去会会他。”林泫宇看着凰月发亮的眼睛,说道,“你去准备出发的行囊,待我将病人治愈后,我们就出发前往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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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后,林泫宇又要忙着去照顾病人了。凰月理好行囊后,闲来无事,便在林泫宇的房间里四处打量。墙壁上挂着三幅画,人物栩栩如生,是林泫宇自己画的,用来寄托两人的思念。其中那两位花容天下的男子端庄的笑容,再次触及凰月敏感的神经。
是大爹爹和二爹爹啊。那两个人黑玉般的长发有着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白皙。那画中的大爹爹正俯身摘下池中的莲花,探至鼻前,仔细嗅闻。眼底有层妖娆的雾气,美得如此强烈,难怪令男人为他折腰。
另一张画上的二爹爹,怀中抱剑,斜倚靠着树,笑容温润如春风轻吹大地,眼神却固执地洒向一旁。
纵使两人被定格在不同的两张画中,那惺惺相惜,彼此知交之情,却悠悠地从画中流出,泻进凰月的心里。凰月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地撞击自己的信念。
也许那就是爱的力量?即使不被世人所接受,依旧肩并肩地忍受世人的抨击,走到现在。而自己不正是两人相爱的结晶么?自己正是他们相爱的真实证明。
凰月感到自己的信念快要瓦解了。不,应该说,自己的信念一直在动摇。她练习剑法的原因、动力和意义究竟何在?仅仅只是打败大爹爹吗?难道打败大爹爹就可以了却什么心事么?不。无论凰月如何努力,那段对于她来说的污秽不会消失。而她之所以还不认可那段爱情,是因为他自己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恋。也许她会理解两位爹爹,但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向第三幅画。画上是一个小孩子。凰月也曾经多次向林泫宇打听关于这个小孩的故事,但是每次都被他把话题扯开了。
小孩坐在地上,抬头在看着什么。嫩绿色的柳絮轻舞飞扬,却遮挡不住他天真的眼神。明黄色的袍子衬着他稚嫩的面容,笑脸却愈发动人。
“莲小姐,公子派我问你,都准备好了吗?”小倌在门口问道。
“好了。”凰月提起剑和行囊向外走去。
两年了,凰月在这块世外桃源几乎与外人断绝了往来。是时候了,凰月也很想重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尾随小倌出谷后,便看到青山绿水中那吸人眼球的一抹白。林泫宇对三个小倌孩子叮嘱一些事情,那三个孩子频频点头,像是儿女送父母出门一样,微笑中尽是不舍,有些孩子甚至红了眼眶。
林泫宇故作怒状:“哭什么啊?我又不是不回来。我和凰儿一起出去会会我的朋友,今年元宵节不能陪你们了。华婆婆还在,她可以照顾你们的。我们会尽快回来,不要担心。”
凰月跃上白马,朝孩子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回去。孩子们却固执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离。红红的眼眶中,已然噙满泪水。
马鞭一挥,马儿吃痛地撒腿快跑起来。天地茫茫的绿意中,划过马儿踏起的烟尘。那两匹偏离轨道的白马,终究还是慢慢沿着命运给予的方向,一步步跨入生命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