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七头猪》梨茸

6、做粑

　　晚饭不久天就暗了下来。
　　村里没电，点了煤油灯也就是不抓瞎的程度，房间昏暗暗的。

　　时秋正坐在床边泡脚，舒服得眯着眼。

　　热水是陈正安给烧的，兑好了凉水才端进来。

　　他没问屋里多出来的物件，但时秋还是解释了一句--

　　她下午回娘家搬的。

　　陈正安快速瞄了她一眼，哦了声，没再问其它。

　　时秋觉得他那眼很有深意，但又琢磨不出来什么。
　　索性不再想，用新毛巾擦干脚直接翻身上床把自己裹进被子。
　　真暖和。

　　没一会儿，陈正安带着身水汽进了屋。

　　“我，我回来了。”他抓着衣摆，脚步迟缓。

　　暗沉沉的灯光下，时秋瞧不清他的表情，但自个儿的心跳却听得清清楚楚。

　　原先那床被子她下午直接给铺下面了。

　　那会儿她没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稻草睡着太硬，想多垫一层。

　　但转念一想，他们只是换了床被子继续一起盖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快上来睡吧。”

　　她故作随意的说。

　　陈正安慢吞吞挪到床边，抬眼看见那张搭在床头的毛巾，一时怔愣。

　　“怎么还不上来？”

　　“我，我先去倒水。”

　　说完就端着那盆洗脚水出了屋。

　　秋秋的擦脚毛巾看上去好软好漂亮，他从来不知道一张毛巾都能这么好看。

　　原来的她一定过得很好，可现在他能给她什么呢？

　　还有一个来月就过年了，去年的腊肉中午吃的是最后一小块，今年做腊肉的猪还没杀。
　　家里鸡蛋也没有，一小坛子的猪油更是早早就吃没了......

　　陈正安再次回屋时，时秋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他脱下外衣外裤，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上床。
　　身下软软的，不再是以往硬邦邦的触感。
　　身上的棉被厚厚的，很暖和。

　　他真的好喜欢秋秋啊，喜欢她来后的日子，喜欢她。

　　冬天地里活少，他想着什么时候进山一趟，或者明早就去下陷阱。

　　昨晚睡得早，第二天时秋醒来时外面天还是黑的。

　　被窝里暖和呀，醒了她也没打算起来。
　　又躺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把被子全裹了去。

　　陈正安不会被冻了一晚上吧？

　　她探身过去，发现身边根本没人。

　　这天还没亮他就起了？
　　去做饭吗？

　　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屋外一点动静都没。
　　他人呢？

　　陈正安这会儿正在用稻草绑野鸡腿，这是他刚追上抓住的。
　　背篓里还有捡到的六七个野鸡蛋和一些松毛菌。
　　运气真不错。

　　男人喘着粗气，把绑好的野鸡放进背篓，又观察了一番挑了三个位置下好陷阱。

　　天渐亮，他快速割了几大把野草把篓子里的东西遮住。
　　下山途中又顺手拾了一捆柴火压在最上面。

　　陈正安脚程快，擦着天亮就到了家。

　　冬日清晨，出了一脑门的汗。

　　院子里静悄悄的，大概都还在睡。

　　他手脚利落的把鸡处理好，片了块鸡肉剁成泥给时秋单独熬了粥。

　　瓦罐里的则是他们三人的红薯稀饭。

　　新鲜的松毛菌味道很鲜美，等秋秋起床了再炒，她肯定会喜欢。

　　时秋听到屋外的动静又磨蹭了会儿才穿好衣服出来，正好遇上在后院拔了把小葱回来的陈正安。

　　“早啊？”

　　“早，灶房有烧好的热水，我给你端出来，洗完脸就能吃早饭。”

　　陈正安一口气说完又钻进了灶房。

　　......

　　时秋看着眼前撒着小葱花的鸡肉粥有些疑惑。

　　“陈正安，为什么我们吃的不一样？”

　　她喊他名字，秋秋喊他名字了。
　　陈正安三个字从她嘴里喊出来真好听。

　　“陈正安？”时秋看着突然脸红的男人，表情更加疑惑。

　　“啊？”他回过神，小声说道，“那个，你病才好，要吃好点才行。”

　　“......”

　　“我今天在山上抓到了野鸡，你想怎么吃，我，我做给你吃。”

　　时秋还没想好说什么陈家柏那小家伙就先乐道：“又有鸡肉吃咯，哥哥你开不开心？”

　　陈家松点点头，淡定的小表情里是挡不住的喜悦。

　　他好喜欢小婶，小婶醒后他们天天都能吃到肉，小婶真厉害！

　　“明天也能吃到肉吗？”陈家柏问。

　　时秋也好奇的看向陈正安，他垂着眼，只说：“我下了陷阱，明早去看。”

　　陈家柏有点小失落，小叔以前也会在山里下陷阱，但并不是每次都能抓到东西。

　　“要是没抓到呢？小婶吃什么？”

　　时秋：“......”

　　小东西还会拿她当筏子，分明是他嘴馋肉。
　　她可是有很多好吃的人，但，这可是野鸡肉耶。
　　野味谁不喜欢。

　　“抓不到兔子鸡我就去河里抓鱼。”

　　冬季鱼肉肥美，他肯定不会让秋秋饿肚子！

　　鱼肉啊，她也喜欢。

　　时秋穿来好几天了，因为没继承原主记忆，所以不敢出门。
　　毕竟也不是所有社员文中都有描述，描述了的她都记得。

　　不说远的，就大队长那家子她就搞不清楚，只知道娶的那个婆娘特别厉害。

　　文德秀后来差点没能嫁给那位明年就会来的李知青就是这位大娘嘴皮子厉害的关系。
　　因为她小女儿也喜欢那位李知青。

　　时秋这两天也想过要不要装脑子不好。
　　毕竟病了这么久，脑子坏了也是有理有据的事。

　　不过现在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地里的活也少。
　　陈正安每天都只上半天工就回来了，她就没必要去地里较劲儿了赚那一星半点的可怜公分。

　　要知道，这位方时秋虽然懒，但干活可是一把好手。
　　懒她能装，干活她可装不来。

　　小说里这个云谷村一切都是按公分来的，没有人头粮分，想粮多就得多干活。

　　虽然饿不死人，但吃不饱肚子的人家也多得是，因为这山里的村子能用的耕地真的少。

　　等过完年气温回暖些，像陈正安这样的大男人就会去开荒。
　　这是十二个公分的活。
　　陈父母生病那年，他还去挖过小半年的水库。
　　一天三块钱，一天一结，还管两顿饭。

　　这样的条件，想去的人多得是。
　　可人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要。
　　像陈正安这样的年轻大小伙或者方时秋叔叔伯伯那样的壮汉子最受欢迎。

　　一般男性劳动力无论高矮胖瘦，只要是干重活的好手就要。
　　但偷奸耍滑的人家也不惯着，饭菜给得少不说，晚上管事的来结工钱，排到了瞄你一眼直接让走人，工钱就更别想。

　　小说里他挣到的这笔钱是被原主的便宜奶奶要了去的。
　　看小说时她还骂过陈正安笨蛋，现在想到这个情节更是上头。
　　像是自己被讹了钱。

　　再说回这云谷村，那可不是一般的村，是山村，那种连绵不绝的山。

　　小小一个村大大一片林。

　　只他们二队四五十多户人家两三百口人就盘踞了好几个山头。

　　比如大队长家，就在村口那头。
　　但从陈家走过去就得半小时，这还是村里人的脚程，像她这样的，时间起码翻个三倍！
　　再比如一队的女人要是嫁到了六队，就算是远嫁了。

　　毕竟出行全靠腿，路上花费的时间都够她年假飞海岛了。

　　从陈家柏嘴里她知道这会儿是可以养家禽家畜的。

　　像鸡鸭鹅，数量都是没有限制的，只要完成上交数量还可以自由交易。
　　但因为要上工，大多数人家的鸡都只能关着养，这样费粮食些，所以都养的不多。

　　像刘老太家养了二十来只母鸡的，在整个云谷村来说都是独一份。

　　说起来谁不羡慕，人家可是天天都能吃到鸡蛋呢。

　　好笑的是，以前这些鸡还是方时秋在照看，因为能时不时捞到一两个鸡蛋解解馋。
　　但自从大房家的大堂哥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后，那老太太每天恨不得把鸡蛋数上八百遍。
　　没好处了，方时秋就不愿意天天带着弟弟上山割草捉虫喂鸡。
　　少了虫吃，鸡下蛋也就少了，刘老太越发看她不顺眼。

　　刘家的鸡怎样时秋不关心，但陈家的鸡必须养起来了。

　　这样她空间的鸡蛋就能全部拿去换票换钱，自家鸡下的蛋就拿来吃。

　　最新鲜的土鸡蛋。

　　她喜欢。

　　“小婶，我们回来啦。”

　　陈家松陈家柏是去地里掐小艾。
　　起因是她做鸡那天在后院挖芋子的时候看见地里有小艾，突然就嘴馋想吃艾粑。
　　不过陈正安第二天抓到了野鸡后面又抓到了好几只鱼回来，有好吃的她也就忘了这一茬。

　　这不，昨天鱼吃完了，她就有想起来了。
　　陈家两个小兄弟立马就背上小竹篓去地里给她掐小艾。

　　是的，小艾，必须是小艾，不能是大艾。

　　小艾比大艾香，上面的白色绒毛更浓密。

　　两小孩遵她要求，只掐了最端处一截嫩芽，看得时秋满意得很。

　　这东西简单，就不用等陈正安回来做啦，她自己动手就成，何况还有两个小帮手可以使唤。
　　累不着。

　　艾叶掐得很干净，用水简单掏一掏就行。

　　她空间里还有块之前在超市买的腊肉，正好用来做馅料。

　　陈家松洗好艾叶回来把火生上，她就拿起刀先把艾叶切碎。

　　这东西可不好切。
　　因为那些绒毛毛的存在，只能一刀一刀切到底。
　　要是直接剁，只能得到一坨像是久嚼不烂的菜叶，茎丝交杂。

　　用锅里烧好的热水把腊肉泡一泡，拿出小刀一点点把黑乎乎的皮刮干净。
　　换两三次水后已经非常干净了。

　　把表面的水擦净，先切片再切条最后改成丁。

　　切丁是最不需要技术的，但一定要切得小小的。

　　坛子里的陈年酸豆角一拿出来口水就止不住分泌，味太足。
　　必须用水泡泡再挤几次水去去才行。
　　不然太咸可不好吃。

　　馅料配料准备好就可以炒了，最好用猪肉炒。
　　但陈家现在没有猪油，她便从空间割了块猪板油出来现熬。

　　只熬一点点，很快的。

　　黄金色的猪油渣捞出来小半碗，她依次把腊肉丁豇豆粒倒进去。

　　油一激，香味立马大现。

　　陈家松陈家柏怀里抱着黄粑叶一回来就闻到了久违的猪油香，直直就往灶房跑。

　　“小婶，有猪油？”

　　这次先开口的是陈家松。

　　“嗯。”

　　拿油出来是有点大胆了，这个味道浓厚，很容易就被外面路过的人闻到。
　　她把那小半碗猪油渣拿给陈家松，“去跟弟弟吃吧。”

　　“哦，有猪油渣吃咯！”

　　陈家柏高兴得拍手喊叫，吓得时秋扔下锅铲立马去捂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