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3、甜梨汤 ...

  •   会考来得比市级竞赛更早,临近考试更是一片紧锣密鼓,理科班级放眼望去桌上全是摊开恶补的史地政试题。

      燕嘉泽和毕景黎不是乐于难为自己的人,竞赛的内容耽搁不得,时间实在安排不开,凭着一颗能参加竞赛的脑子,就算临时抱佛脚怎么也能勉强摸过会考,索性直接放弃了会考的题册,省下来的时间都拿来补了觉。

      只有宛风一个人左右开弓,文理兼顾,何骅枼看着他把自己一个人劈成两个人用,心里想劝他实在顾不过来不如效仿燕嘉泽和毕景黎,又觉得这样的话他没有立场劝出口。

      历来都只劝人用功,哪有人用了功,反而还劝人多偷些懒的道理。

      也对。普通学生只需要像平时一样上课,像燕嘉泽和毕景黎这样放弃了文科会考的竞赛学子,要拿出普通学生三分之二的时间上竞赛课,再用三分之一的时间补普通课程。

      而宛风,在这三分之一的时间里,既要消化竞赛、做竞赛题,又要补日常的课和作业,除此之外,这回又多了文科的会考试题要做。

      放在平常人身上,应付其中哪一件都已经是心神俱疲的事,宛风不仅揽了下来,还一揽就是三件。

      只是何骅枼从没见过宛风因为学习上的事情忙成这个样子,心里担心,嘴上说不出,又不知道能为宛风做些什么。

      每每在学校和家之间的那段路上问起宛风,得到的答复又如出一辙。

      于是原本早上宛风等他,变成了他等宛风;

      熙攘的路上他走在里面,变成了他将宛风换在里面;

      下雨了变成他惦着帮宛风多带一把伞,天凉了他帮宛风多带一件外套。

      何骅枼第一次知道,原来照顾人也可以这样令人心满意足。他也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贴近宛风的心境。

      事情越多时间便过得越快,转眼又是深秋。

      这天到了往常宛风从阶梯教室回来枕着何骅枼胳膊睡觉的时候,却迟迟没有见他人影。何骅枼发消息问,他只说是今天竞赛老师临时要调课,没时间上楼来。

      何骅枼没多琢磨,一直到下了晚自习,换做平时宛风早就上楼来收拾东西找他一起回家了,这天晚上他左等右等等不来宛风,倒是等来了本该回学校宿舍的毕景黎。

      毕景黎敲了敲后门,教室人已经走空了,四下寂静敲门声就更加明显:“上来替宛风传个话,他说他先回去了,你自己走注意安全。”

      何骅枼皱眉:“宛风自己走了?”

      “嗯,感觉他最近压力有点大,再加上最近变天,可能是受凉了,上午刚没来多会就开始咳嗽,强撑着上了一上午的课,午饭不是都没一起吃么。下午陪他去了趟医务室,有点烧,挂了一瓶水,刚走的时候感觉比上午更严重了。”

      难怪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感觉宛风脸色不太对,还总是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闷着声音咳上几嗓子。

      何骅枼以为是宛风不小心吸入了路过那片工地施工扬起的粉尘,没想到那会他这风寒就已经初见端倪。

      毕景黎看何骅枼面色逐渐沉重,以为他因为宛风先走而心生不满,又紧着解释:“宛风可能也是怕传染给你,所以没等你一起...”

      何骅枼抓起书包从毕景黎身边冲了过去:“谢了,我先回去了。”

      他恍然间不知道这是多久以来自己第一次重新独自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好像从和宛风成为同班同学的时候开始,就再也没像这样独行过。

      这一路上何骅枼脑子里满是自己以往感冒发烧的时候,宛风在第一时间递过来的感冒药、冒着热气的保温杯、退烧贴、暖手宝,在他因去医务室挂水而错过的课上替他做好笔记,再在课下毫无怨言地帮他一点一点补上。

      何骅枼甚至一度认为宛风就像他的避风港。在他早习惯了浪潮汹涌和日晒雨淋时,允诺他一处可以暂时停泊的地方,让他也有机会和权力,去选择见一见安稳的太阳。

      现如今这个避风港生了病,他却毫无察觉。

      何骅枼这一路走得有点沉重,又有点他说不出的难过。

      等他拎着买来的药和梨子拐回自己家那条支巷里时,抬头望见宛风的卧室还亮着灯。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里唯一的置顶对话框,输入一行字发了过去:

      病了还挑灯夜读,傻不傻啊?不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置顶是他上次无意中看了宛风手机之后偷偷设置的,宛风都不知道。

      发过去两分钟没人回,何骅枼心里琢磨着宛风又是在做题的时候把手机调了静音不知道扔去了哪里,于是把手机顺手揣回了校服口袋,也不回家,就这么靠在宛风家楼下的墙上,像他在早上等宛风时那样,静静地望着宛风卧室里的暖光出了神。

      直到被他揣回口袋里的手机重新嗡嗡作响,他掏出来,是宛风回的消息:

      又在平房玻璃上研究我房间灯呢?

      没过一分钟又来了一条:

      已经睡了?还是没在房间啊?

      紧接着又是一条,随即宛风卧室面向何骅枼这一边的窗边便出现了一张何骅枼几乎一天没见到的脸,刘海被夹子草率地夹上了头顶,额头贴着退烧贴,又滑稽又好笑。

      宛风朝他比着手势,要下楼来。何骅枼一边摆手拒绝,一边低头看了最新的那条信息:

      你在楼下?

      他举着手机朝宛风卧室方向晃了晃,又贴近了自己的耳边。另一头的人瞬间会了意,没几秒的功夫,微信电话打了过来。

      宛风张嘴就是浓重的鼻音:“想听我声音就直接打电话过来呗,还得我打给你,也不知道在楼下傻等了多久。”

      何骅枼只觉得这气温降得无声又迅疾,宛风贴着玻璃说两句话的功夫,窗户上就已经腾起了薄薄的一层雾气。

      不待他说出口那些雾气就被人伸手擦得一干二净,好像对面的人比他更迫切看清窗户另一边的人。

      他笑了笑,对着听筒不紧不慢:“宛风,我从学校回来的路上只想了一件事,知道是什么么?”

      宛风学聪明了,知道开口说话玻璃又要蒙雾,于是只摇了摇头。

      “我一边想一边数,我有多久没有自己走过这条路了,”何骅枼拎着塑料袋的手在扣着手指数,却最终没能说出个具体的数来,“我数了一路,也没数出来,最后我琢磨过来,是因为太久了。”

      宛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玻璃上又立刻蒙上了一层雾气:“何骅枼...”

      “这么久以来,我感过冒、发过烧、闹过胃病,大病小病的时候你比我这个闹毛病的还着急,怎么你这个铁打的生病了,就急着撇我一个人走这条路了?是因为我眼不够尖,对你不够关心,没能及时发现,所以在怪我,是么?”

      宛风在重新擦过的玻璃那边疯狂摇头。

      何骅枼笑了,听筒里的声音也轻松了许多:“宛风同志,你这就是普通的风寒感冒,不是什么一二三级传染病,更不用像要上战场一样视死如归,行吗?我也不是什么玻璃娃娃和温室娇花,怕你感染我感冒发烧的,好吗?下回不整这一出了,算咱俩商量的,成不成?”

      那边没有说话,又开始疯狂点头。

      “发烧感冒有什么传染不传染的,哪那么多矫情的说法,”何骅枼盯着宛风房间的眼睛眯了起来,“还有人说接吻能退烧呢,你亲不亲啊?”

      电话那头一直没说话的宛风突然开了口,声音听着像捏着嗓子在说话:“亲。”

      何骅枼气得笑出了声:“先好了再说吧你,我回家了。”

      走了两步电话却没挂,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问宛风:“干嘛把自己搞那么累,明明可以有让自己轻松点的方式。”

      “能做却不做,和不能做还拼命做,都会后悔,”宛风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才又说,“我不想给自己留后悔的机会。”

      听他这么讲,就算再多责备的话到了嘴边,都得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何骅枼进了自家门,声音明显被压低:“明早醒了先看情况,不发烧再去学校,烧了就请假在家休息。不要逞强,有天赋的脑袋也不是这么用的。明早发我消息,今晚早点睡,晚安。”

      收到宛风肯定的答复,何骅枼才算放心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何骅枼比平时早起了一小时,用前一晚买的梨子熬了一锅银耳甜梨汤。

      他丢了两块冰糖进去,用勺子在锅里搅了几圈化了,又盛起一勺送到嘴边吹了吹,正要尝尝甜淡,何广智的声音从二楼传来,随后又是一阵拖鞋的圾拉声:“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也有良心发现知道照料照料自己爹妈的一天了?”

      何骅枼抬头望了一眼楼梯,把勺子送进了嘴里,没答话。

      他抿了抿嘴,又往锅里扔了两块冰糖。

      何广智从楼梯上下来,走进厨房凑到何骅枼身后:“我瞧瞧,做什么好吃的呢?”

      何骅枼这一会的功夫已经关了火,将锅里的汤盛了满满一保温杯出来,小心翼翼地拧紧了杯盖。

      他拨拉着锅里还剩下的一人份的梨汤,正想往外倒,何广智还在身后往这边探着头,扰得他心烦意乱。

      他叹口气,将汤勺往锅里一扔,锅盖一盖,扭身走了:“要喝自己盛吧,我上学去了。”

      何广智美滋滋掀开锅,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大早上熬什么梨汤,扫兴...”

      何骅枼在玄关换好了鞋,忙了一早上滴米未进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的拳头在身边捏了又放,最后半扭着头朝着厨房留了一句:“爱喝喝,不爱喝倒了,反正也不是给你做的。”

      他迅速闪身出了门,将何广智渐起的骂骂咧咧声隔在了门后。

      何骅枼关上了自家大门,抬眼看见宛风已经先他一步出了门,此时正靠在墙上等他。

      他走向宛风:“好点了?没发烧么?”

      “嗯,就是没休息好才烧的。昨天休息得早,睡够就好了,”见何骅枼一脸将信将疑,宛风双腿岔开自降身高,将刘海撩过脑门靠了过去,“不信你试试,真没发烧。”

      他本意是料想着何骅枼会探手来试,原本按何骅枼的性子也本该如此。

      只是出乎他意料,何骅枼竟然轻垫了脚,掀了自己脑门的碎发,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宛风的。

      宛风双眼大睁。

      何骅枼待了几秒便离开,没有丝毫不自然:“好像是不烧。那你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宛风笑得看不出其他不舒服的样子,说话间还紧往何骅枼这边凑:“你这一会能试出什么来啊,你再多试会呗?”

      何骅枼把手里的保温壶和药往宛风手里一塞,就往前走:“试什么呀,我看你也不像烧的样子。”

      宛风在后面喊他,丝毫看不出前一天还身染“恶疾”,中气十足:“哎,这什么呀?”

      “银耳梨子羹,”何骅枼朝身后摆摆手,把刚才对何广智说的话又原封不动回敬给宛风,只是语气轻快了许多,“爱喝喝,不爱喝倒了。”

      宛风盯着何骅枼往巷口离开的背影,喊何骅枼:“喝啊,喝!你怎么知道我刚刚想说嗓子疼来着,哎你照顾点我这个病号,走慢点啊!”

      何骅枼没回头,声音传回来:“快迟到了都,你赶两步成不成啊?”

      速度却还是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宛风笑了笑,好像真像代云帆说的,何骅枼看上去是要开窍了。

      他从包里掏出常年备着的饼干,三两步赶了上去:“你慢点,起那么早熬梨汤吃早饭了吗你跑那么快,你过来把这个吃了,一会又胃疼...”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