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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偷吻 ...

  •   何骅枼感慨人真的是种神奇的生物,尤其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还喝多了的人。

      明明一个个在大排档已经濒临神智涣散的地步了,到了 KTV 却突然跟回光返照似的,霸着麦都不肯撒手。

      代云帆本着唱 K 口渴,喝什么都一样喝的原则,直接叫了两个可乐桶上来。一通点单操作畅通无阻,愣是没有一个人来查他们的身份证,核验是否成年。

      这一晚的聚会何骅枼从头到尾都没有特别痛快过,反倒更像是给毕景黎和薄晴制造了点奇奇怪怪的机会,从饭桌上的交杯酒,到现在毫无羞涩的情歌对唱,怎么看都是一副感情迅速升温的样子。

      虽然不得不承认,他的耳朵很享受。

      但他只是没琢磨明白,之前和薄晴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出来薄晴是真的喜欢他。后来分手后,从个人感情上来说他的确是祝福薄晴的新感情,但薄晴的下一任和自己不完全相似也至少应该是同一个类型的吧。

      从第一眼见到毕景黎的时候,何骅枼就拿自己和他做过无数次的比较,甚至还亲口向代云帆求证过,他们俩不论从哪个方面去考虑,都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所以到底是人的眼光真的会在短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当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就可以抛开自己心里原本早就勾勒好的形象和期待?

      是不是真的能不在意心里所有的羁绊和阻碍,全凭一句“我喜欢你”的直觉就可以一往无前?

      真的可以么?

      “来来来,”代云帆的声音在立麦那边响起,“我专门为宛风和何骅枼点了一首歌,你们会唱么?”

      薄晴和毕景黎把两个手麦递了过来。

      何骅枼和宛风分别接到手里后才想起来抬头看看屏幕,是五月天的《拥抱》。

      “宛风是五月天粉丝,”代云帆凑在麦克风前面说,“他肯定会。何骅枼会唱么,一起啊。”

      何骅枼摇了摇头。

      此时前奏已经响了起来。

      何骅枼扭头望向身边的宛风:“你喜欢五月天啊。”

      宛风点了点头。

      何骅枼沉默了。代云帆都知道,可他不知道。

      他还每天跟宛风一起上学放学,几乎除了在各自的家里睡觉外都待在一起,却不知道宛风喜欢哪个歌手。

      这么想来他确实在自己卧室里听到过很多次隔壁音响里外放出来的歌声,可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特别注意过那都是些什么歌。

      代云帆的声音有些烟嗓的低哑,此时和这首歌却有了种莫名的适配度。

      背景音里阿信的声音只响起了几句,就被代云帆关掉了原唱。

      说实话这是何骅枼第一次听宛风认真地唱歌。之前他们一起写作业,宛风喜欢在一道题解完,从草稿纸往卷子上腾答案的时候轻轻哼几声。

      何骅枼还因此说过他,一心不要二用,省得答案腾错了。

      结果哼歌的人没抄错,反而是提醒别人的那个人,光顾着听人哼歌,自己写错了答案。

      宛风唱歌自降了一个 key,声线跟他平时说话不完全一样,但何骅枼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温柔而慵懒的声线,仿佛自己心里有不同于 MV 上的节拍,感觉哪一句都慢了些,可歌词的字幕却又都随着声音出现,又跟着声音结束,没差分毫。

      宛风唱了几句,代云帆指了指屏幕,示意何骅枼看下一句歌词。

      上一句歌词的蓝色进度刚好赶到词尾,上面一行跳出来了句——

      晚风吻尽荷花叶。

      他在心里默念,心想真是一句浪漫的歌词。

      但唱出来后有个别词汇的发音发生了变化,听在耳朵里就像极了,宛风吻尽何骅枼。

      何骅枼抬头望向代云帆,突然明白过来她点这首歌给他们两个的用意。

      屏幕上提词,那一个人爱我,将我的手紧握。

      宛风的左手偷偷伸到何骅枼的身边,握住了他的右手,藏进了身后的软皮沙发缝隙里。

      他俩靠得很近,包厢里灯光昏暗,没有人注意得到。

      何骅枼干了酒杯里的酒,又接了一杯。

      他甚至感觉宛风根本还没来得及唱几句,这首歌就结束了。

      他从兜里摸出耳机,悄悄戴进了耳朵里,随后打开了音乐软件,搜索到五月天的《拥抱》,开启了单曲循环。

      后来代云帆他们唱得依旧热闹,何骅枼独自陷在沙发的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同一首歌。

      宛风本来想在他身边陪他,被代云帆拦了下来:“你让他自己待会吧。”

      但谁也没记得把其中一个可乐桶从何骅枼的面前搬开,等大家唱到尽兴,想要干一个润润嗓子再继续的时候,才发现两个可乐桶其中一桶安然无恙,另一桶在何骅枼前面的桌角,已经几乎见了底。

      始作俑者双腿并在一起蜷在沙发上,不撒酒疯也不自嗨,就安安静静地在角落窝着,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代云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耳朵里取下来一只耳机:“我说我们唱歌有这么难听吗,至不至于把你唱到自闭,一个人在这带着耳机喝成这样啊?”

      “我听听你在这听什么呢。”代云帆把摘下来的那只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听了听,愣住了。

      她把耳机递给了宛风。

      宛风接过来放进耳朵,刚好落在那句“晚风吻尽荷花叶”。

      他从何骅枼的外套衣兜里摸出手机,听歌软件的播放列表里就这一首,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一直在不停地单曲循环。

      他上前把何骅枼耳朵里的耳机摘了下来,从手机上拔了耳机线在手上绕了几圈,揣回何骅枼的衣兜。

      “何骅枼。”宛风叫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何骅枼的脸,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被叫的人面颊透着喝多了的绯粉色,嘴唇水润润的,睫毛像薄被一样盖在下眼睑上。

      “要不你先带他回吧,”代云帆说,“反正我们这摊也快散了。”

      宛风往后看了一眼剩下几个该倒的倒,该睡的睡,对“也快散了”这个概念实在不敢恭维。

      “没事,你甭管这一群了,大不了等酒醒了再挨个打车送走,”代云帆推了推他胳膊,指了指何骅枼,“你管好你这摊就行了。”

      何骅枼突然从软皮沙发角落弹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包厢的卫生间摸过去,趴在马桶边“呕”了一声开始狂吐。

      宛风拿了瓶水走进去关上了门,蹲在一旁拍着何骅枼的背给他顺气。

      何骅枼晚上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几乎喝了一肚子的酒,连吐了好一会,直到再吐不出什么东西,还是在不停地干呕。

      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何骅枼满脸糊满了眼泪,嘴唇失了点血色,捂着腹部瘫靠在了墙上。

      之前何广智跟何骅枼动手的时候踹到过他的腹部,当时宛风陪他去拿药医生还说有了空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后来何骅枼自己也没提过这事。

      宛风总觉得是那几脚给何骅枼的胃踢出了病根。

      他从外面包厢倒了杯温水进来给何骅枼喝了几口,又仔细看了几眼,确认何骅枼没吐出血来才算放了点心。

      何骅枼意识涣散地漱了漱口,杯子往宛风手里一放,自己摸着墙边回了包厢,找到沙发的角落又窝了回去。

      宛风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无语。

      都说没有意识的人被拖着的时候给人感觉上的体重至少是真实体重的两倍,这点宛风和代云帆无比一致地达成了共识。

      宛风叫了辆车,跟代云帆一起把睡得不省人事的何骅枼架上了车,但碍于距离实在太近,何骅枼才有点意识清醒的迹象,车就开到了合光巷口。

      宛风跟司机道了谢,又是一番费劲把人弄下了车,没想到何骅枼这个祖宗下了车就蹲在那棵梧桐树底下,说什么也不走了。

      他伸出手指堵着耳朵,嘴里嘟囔着:“耳机是不是坏了啊,怎么没声了...”

      宛风拉着他的手往上拽了拽:“何骅枼,认识我是谁么?”

      何骅枼眼神迷离地朝他看了看,没两秒就脱口而出:“宛风嘛,怎么会认不出你呢,认不出谁都不会认不出你...”

      宛风来了兴致,蹲在何骅枼面前,问他:“为什么不会认不出我?”

      喝醉的何骅枼褪去了他所有的外壳,不论是真实的,还是他刻意给外人看的。没有了这些的何骅枼在宛风面前就像个刚诞世不久的婴儿,在襁褓里睁着纯粹的大眼睛,没有一丝杂质,也没有被脏浊所玷污。

      何骅枼眼神对不住焦,迷迷糊糊地盯着宛风:“你会认不出你喜...”

      话说到一半,意识却突然像回来了似的噤了声,不论宛风再怎么套他的话,都不肯再说一句。

      宛风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他,摸上了何骅枼的头:“嗯,我也不会认不出你。”

      何骅枼撅着嘴,不满意地伸手打掉了宛风的手:“别老摸我的头。”

      宛风被他这个样子搞得笑了,问他:“为什么?”

      何骅枼皱了皱眉:“我渴。”

      宛风拿这样的何骅枼没办法,起身要去巷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给他买水。

      何骅枼伸手抓着他的衣袖:“不许走。”

      宛风站定了回过头看他:“你不是渴么,我去给你买水。”

      “别去了,”何骅枼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不喝也行。”

      “回家吧,”宛风说,在何骅枼面前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

      何骅枼摇摇晃晃地起来,腿上一用力跳上了宛风的后背。

      宛风托着何骅枼的大腿往上送了送。何骅枼趴在宛风的肩头,喃喃地回答宛风刚才的问题:“你老摸我的脑袋,跟照顾小孩似的,我还比你大呢,没大没小。”

      这句说完顿了一下,才又接了后半句:“我不想被你照顾。”

      “怎么了,”宛风几乎稍微转头就能贴到何骅枼的脸,他问,“照顾你不好么?”

      何骅枼伏在他背上摇了摇头,头发在宛风脖子间蹭得痒痒的:“不好。我都一个人惯了,你突然出现又对我这么好,我很累。我每天都要提醒自己不要这么就习惯了,这都是你暂时借给我的,我早晚都要还。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习惯了,很累...”

      宛风听着心里一揪,停住了脚步:“我不用你还。给你了,就是你的,不用还我。”

      “那也不行,”何骅枼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的景色不再动了,还在继续说,“你知道要适应一件和自己预想完全不一样的事情要多难么,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接受了我爸妈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我的事实。如果我习惯了你对我的好,你不可能一直待在我身边的,要是哪一天你走了,我又要好久好久,才能重新适应,我不喜欢。”

      “我不走,”宛风说,“不走好不好?”

      “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何骅枼自己喝多了反而教育起宛风来,他两条胳膊绕过宛风的脖颈在他眼前一上一下地比划着,“你看,咱俩就像两个不同房间里的人,我这间的天花板都够不上你那边的地板。现在呢,就全靠做同学这个绳牵着,等毕业了,这个绳‘啪’,一断,我就再也追不上你了。你怎么可能不会走呢,那个时候你再不走,就是我拖累你了。”

      宛风心里五味杂陈。何骅枼在努力地摆脱他成长的原生环境,试图从那个杂草和污泥遍布的沟壑里爬出来重见天光,这些他都清清楚楚地看得见。

      所以饶是何骅枼给自己套上一层坚实又厚重的壳,好让别人看上去他不是一个不堪一击的脆弱的人,他的内心里也依旧自卑,尤其喜欢在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揽过去又不能好好化解,慢慢积成了结,越缠越紧。

      何骅枼话说完了又开始失忆,在自己耳朵上摸来摸去:“耳机坏了?我耳机呢?丢了?”

      嘟囔完了在衣兜里胡乱摸了一通,摸到了整齐缠成一卷的耳机拿出来重新戴上,手机上都没有点播放键,就好像听到了声音似的,脑袋一歪倒在宛风后背又开始迷糊起来。

      宛风半侧着头看了何骅枼一眼,远远又望见何家好像还亮着几盏灯,想到下午何广智和汪美娜激烈的争吵,抬腿往自家走去。

      何骅枼在后面嘴巴微张,声音小小地轻声哼唱着刚刚学个半会的歌:“晚风吻尽荷花叶,让我醉倒在池边...”

      宛风把人平放在床上,帮他脱了外套和鞋袜,把薄被拉到何骅枼肚子上仔细盖好。

      他的手指划过何骅枼的下颌,又转而在他的额头为他把刘海整理整齐。

      他低头看着何骅枼恬然的睡颜,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不再是堪堪碰上的暧昧距离,而是能真实感受到何骅枼温度的亲密。

      可惜。宛风想,他只愿这一刻何骅枼是醒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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