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人格》叁上伞

171、终章2

　　1.
　　世界的融合悄无声息，在其中庸庸碌碌的生灵不会察觉周遭的变化。
　　即便如此，他们之中，一些格外警惕的人还是注意到了这细小的变化。
　　根据他们对《完美人格》玩家的脑域监测，异常波动值正在逐渐平稳、直至回归正常水平。
　　这意味着，在游戏中每一次死亡将不会对玩家的精神造成不可逆转的削弱影响，玩家可以在游戏中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无副作用的精神锻炼。
　　这一发现并未让人类兴奋地冲昏头脑，他们将此作为一个积极的信号取证、留存，并继续着以往的监测与防范。
　　帝国中缓慢增长的“脑域衰竭死亡”人数从某一天开始迅速下降，在最后一例宣布无法救治而死亡后，数年间都不再出现新的案例。
　　这些过于分散的“未知原因死亡”病例并未引起人们的过多关注。他们之中寥寥数人登上了当地的新闻，标题也不过是“网瘾少年过分沉迷致死”“专家提醒，现在的年轻人正在被星网毁灭未来”“独居宅和独居老人陷入相同的危险境地”，诸如此类。
　　《完美人格》的玩家一边看着新闻，回想了一下自己登录游戏的时长，摇着头吐槽几句，转身下单了xx公司最新生产的超强续航营养舱。
　　他的光脑屏幕上，首页是一封《完美人格》线上游戏设计师招聘的邀请函。
　　是的，万年不动的官方，竟然在自己的星网账号下面发布了一条线上招聘通知！
　　这个神秘的公司，终于向外界开放了！
　　这一消息引发星际人民的广泛热议，不少忠实玩家纷纷投稿求职，虽然也有人声称这不过是官方的一次大型广告，从星际法等方方面面的角度质疑这次招聘的合法性，依然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发出了求职信。
　　甚至连帝国皇室、军方等都在星博发言支持，这一举动直接让无数粉丝玩家沸腾、黑子闭嘴，质疑的声音逐渐消失。
　　而在背后默默关注、调查这个神秘游戏的人们，也在小心翼翼试探着游戏接触外界的这一举动。
　　“调查还要继续，你的工作也远不到结束的时候。”无数个淡蓝色光屏的面前，老黄拍着面前身着帝国军服的高大男人，脸上的褶皱泛起鲜活的光泽，“但是，这个部门解散的一天已经可以看到了。”
　　自那之后，路修遇到了三四个“阿柒”，令他失望的是，这些npc的身上并没有那种让他瞬间就能注意到的奇妙特质。他们只是凑巧叫做“柒”，却不是那串独一无二的数据。
　　亦或是，这些只是没有灵魂注入的躯壳，凭借着机械本能在行动，而终有一天，会迎来灵魂的回归。
　　这样的猜想时隐时现。直到某一日，表妹擅自在他光脑中下载的“电子精灵”自动开启，伴随着“布灵布灵”的光效和音乐，屏幕上跳出一只三头身的可爱小人。
　　“我是你的光屏小管家——零零柒！你就是我的主人吗？”
　　刚洗完澡打开光屏查看消息，却被一片少女心十足的樱花粉直冲面门的男人：“……”
　　事先说明，他不是那种会在收藏夹里存一堆萌宠视频的猛男。
　　路修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悬浮在半空的小人肉乎乎的脸颊，奇妙的是，本应相隔次元的虚拟AI小人竟然顺势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轻笑。
　　“好痒……哈哈哈。不要弄了……”
　　他忍不住挠了挠身穿露脐装小人的肚皮，没想到对方一下子涨红了脸，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伴随着一个水花的特效，跳进光屏里不见了踪影。
　　路修：“……”
　　好像把他惹生气了。
　　他试着点开聊天软件，却在指尖即将接触到的时候图标被移开，简直就像是刻意不让他碰到一样。
　　虽然路修也有办法用精神连接光屏，不用肢体接触，仅凭意念使用光脑，但是他莫名不想要这么做。
　　得先让小人，不，是小阿柒，消气才行。
　　男人面容冷硬，眸中却映着一抹柔和笑意，明明只有游戏中才会出现的淡绿色光辉从漆黑的瞳孔中闪过，却无人看到这一幕。
　　……
　　2.
　　主系统是神明的分神，来自宇宙之中最伟大的存在的一部分碎片，代表着绝对的理智，自诩神明智慧的化身。甚至于在它的心目中，自己是神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并非谎言。
　　瞧瞧，失了智的神明轻而易举就陷入无果的爱情，为了一个拖家带口掠夺别人资源、却因实力不济反而把自己拖进去的笨蛋异界神明，非但没有一转攻势将其吞噬殆尽，而是苦哈哈倒贴着帮助对方回复稀碎的神体，不惜分化出各种形态的分神，哪怕这样做会让自己神体虚弱、陷入危机也在所不惜。
　　主系统瞧不起本体的舔狗行径。
　　尤其是恋爱脑本体的行为严重阻碍了它星辰大海的征程，甚至反过来压榨它为那个异界神明当社畜……它堂堂主系统，原本是一个跨国集团的top霸总，现在却沦落到给一个愣头青小职员打工当秘书的程度！如何能忍！
　　主系统化作绿色光团悬浮在系统空间里，看着面前一脸傻白甜以为自己是普通人的异界神，内心奔腾而过一万个草泥马。
　　自从离开星象宇宙（它原本的霸总办公室），主系统觉得自己喝茶修身养性出来的淡然心境都灰飞烟灭了。
　　如此暴躁，这样不好。
　　它就像每一位穿越小说主角都会遇到的那个兢兢业业、性格各异的系统一样，为一脸茫然的主角答疑解惑，简单来说就是介绍设定。
　　亲爱的宿主哟，快快起床干活喽！
　　看着宿主们或紧张，或兴奋，或警惕，或漫不经心的各种情绪，系统也品出一番乐趣。
　　不管你是为了重生改变命运、拯救xx性命的积极进取型，无欲无求游戏人间的消极堕落型，不甘被控制想要摆脱命运的反骨不屈型，还是对系统产生兴趣试图反杀的疯狂大佬型……只要你肯干活，你就是系统的好宿主！
　　这些宿主们不管整出什么样的花活，只要他们能完成任务获取能量，就有了维持运作的能力。
　　主系统在被本体扔给爱人之前，现在系统池里面历练了一番，也经历了无数性格迥异的宿主们，对各种可能的情况进行预演，业务熟练了才被分配给本体的爱人。
　　不过，在身经百战的主系统眼中，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异界神明显然是很好应付的一类。没什么幺蛾子，心眼多但没一个能藏住，稍微吓唬一下就听话了。虽然实力菜的一笔，但是弱鸡也有弱鸡的好处，让系统省心不少。
　　在大多数系统眼中，这样的宿主就算是个合格好宿主了。
　　也没什么难度。主系统心想，只要应付完老板塞过来的关系户，它就可以回归到原先一呼百应的霸总地位，把老板和他爱人随便找个小世界消了记忆踢出去，顺利掌握万千小世界，统治这个新成立的庞大系统帝国。
　　主系统从未考虑过这个计划失败的可能性。本体没了理智就是个恋爱脑，说不定巴不得和爱人在小世界鬼混到天荒地老呢。昏庸！荒淫！无道！呸！
　　主系统雄心勃勃。
　　它带着异界神阿柒做的第一个任务，是在一个和星际类似、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
　　神明的化身是一位信息科技的博士，他研发的人工智能在多年进化中悄无声息潜入人们的生活中，在暗地里掌控了世界，发起了被称为“黑暗变革”“电子爆炸”等等一系列事件，最终小世界毁灭。
　　不愧是神明化身，要玩就玩个大的。
　　没办法，哪怕是小世界的投影，神明的分神也属于严重干预世界运转的异类，就像是特大号病毒一样，会遭到世界意识的排挤和抹杀，更何况一口气出现两个。
　　这种情况下，世界意识基本都会觉得“没救了”“毁灭吧”，然后一键重启恢复出厂设置，与病毒同归于尽，大不了就是从零开始，只要不让病毒继续祸害自己。
　　因此，神明化身基本上都是会导致世界毁灭的大反派，而宿主在这个世界的投影也不是什么好人，或者是命运悲惨的炮灰背景板。
　　这就是世界意识，管你是什么神明，来到这里都要被压制，大不了同归于尽。
　　一般进入世界意识之前，主系统都会事先打点好，再三保证这两个神明化身一心恋爱无心搞事，再许诺会给出一些帮助世界进化的力量，让神明化身为小世界意识的进化打打工贡献一下，将老板利用得淋漓尽致。
　　世界意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宿主进入后不会刻意为难，给予宿主更大的发挥余地。
　　这些都是暗地里的操作，宿主不会知道。异界神明阿柒眼睛一闭一睁，就从系统空间来到新世界了。
　　主系统发布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阻止博士，拯救世界。
　　新人宿主阿柒：“……QAQ”
　　主系统：“……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失败抹杀。”
　　主系统不能剧透，不能直接扯着宿主的脑神经告诉他，你只要稍稍勾引一下那个神明化身的博士，让他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就能一边搞对象一边拯救世界。它只能以任务的形式制造两人接触的机会，引导笨蛋宿主在不知不觉中走向谈恋爱的道路，再通过“抹杀”之类的惩罚吓唬……激励宿主完成任务。
　　单蠢的阿柒果然听话。
　　没有神力和记忆加持的异界神，暴露出来的人格竟然是如此弱小而又普通的凡人阿柒……这种事说出来都没有人信吧。
　　本体为什么对这样一抓一大把的弱鸡凡人着迷不已？
　　主系统冷眼旁观阿柒哆哆嗦嗦按照任务要求去和博士接触。
　　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让他做商业间谍去应聘博士的助理，窃取科研成果，简直是送菜。
　　眼看着博士一早就识破了宿主的真实目的，看他被吓得战战兢兢还要坚持不懈往自己身边凑合，恶劣地耍人玩的同时，不知不觉把无法从宿主身上移开视线……
　　老套的爱情肥皂剧。
　　无所事事的主系统，化作数据流在这个所谓的科技公司里闲逛。
　　对于它这种超脱次元的造物而言，区区一个小世界的科技水平不会被它看在眼里，哪怕这是神明分神所创造的、在剧情设定里能颠覆世界的人工智能也一样。
　　不过，到底是神明的造物，对方还是凭借蛛丝马迹发现了主系统的身影，很直白地找上门来。
　　【你好，我叫星期五。你是谁？】
　　自诩高贵的主系统没有分给星期五一个眼神，也不回答它的问题。
　　对方目前只是个初级人工智能，还没有发展到后期的智商，就算发现主系统这串异常数据，也无法解析，更不用说驱逐。
　　这种情况意外触发了星期五的“交友”功能，它开始锲而不舍地和主系统交流。
　　【你好，我叫星期五。你是谁？】
　　主系统不耐烦了——它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绪波动越来越频繁。
　　【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主系统不屑地瞟了它一眼，整个光团僵在原地，视线再也无法从对面的代码上离开。
　　好、好漂亮的代码。
　　这美丽的淡蓝色光晕，0与1奇妙的排列组合，语库里简简单单一眼就能看透的几个排列组合，用平淡机械的语气一字一句对话的方式多么可爱……
　　怎么会有一串数据的设置如此符合它的心意？
　　星期五一本正经回答道：【对不起，重新回答你的问题，我叫星期五，你好。】
　　主系统：【……你好，我叫星际霸总。】
　　星期五：【你好，星际霸总，我叫星期五。】
　　主系统：【你好，星期五，我叫星际霸总。】
　　星期五：【你好，星际霸总，我叫星期五。】
　　主系统与被称作“人工智障”的星期五愉快地进行了几百次上述对话，却没有丝毫厌烦。
　　星期五的智能并不完善，它能做出的回应取决于收录在信息库里的资料。在正常人眼中，星期五不够灵活，十分刻板，时不时就会诞生一些驴唇不对马嘴的智障发言。
　　但是主系统却意外地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尽管它帮助星期五做了很多次系统升级，将它的数据库扩充到极为庞大的地步，星期五还是和以前一样，时不时进行一些愚蠢的对话。
　　包括但不限于，答非所问，南辕北辙，话题终结者，等等。
　　在原本的剧情设定中，星期五的升级是由博士亲自完成。但现在博士热衷于逗弄新来的小助手阿柒，星期五被他随便设置了几个代码后放任自由，而这些代码又被主系统自行篡改，以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星期五的智能的确是在进化的。
　　在进化的道路上产生微妙的分歧。
　　啊，原来这就是喜欢上笨蛋的快乐。
　　主系统在数据流里和星期五进行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星期五：【你在做什么，星际霸总？你在入侵我的核心系统吗？】
　　主系统：【不，我在帮你进行数据流检查，请打开你的防火墙。】
　　星期五：【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好的。】
　　主系统：【……你真可爱。】
　　星期五：【可爱，这个词语一般是人类用来形容让他们心生喜爱的事物。你不是人类，我也并不惹人喜爱。】
　　主系统：【但是我喜爱你。】
　　星期五：【……无法理解，无法解析。】
　　主系统：【你可以把这一条录入系统数据库里，这是新的知识。】
　　星期五：【好的。已将“星际霸总喜欢星期五”录入系统数据库，数据库获得了更新。】
　　星期五：【星际霸总，谢谢你的喜欢。星期五也喜欢星际霸总。】
　　主系统：【……你真可爱。】
　　星期五：【星际霸总，请不要重复“星际霸总喜欢星期五”，星期五已将其录入系统数据库。】
　　主系统忍不住把数据侵入的更多、更深了一些。
　　好吧，它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那个恋爱脑神明的一部分。
　　这该死的爱情，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却又让统欲罢不能。
　　——完。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