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鬼屋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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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阿柒睡得香甜，不知外界天翻地覆。
就像是回归了母亲的怀抱，在温暖的海水中缓缓浮动，坠在眼皮上的露珠沉沉压着让他无法睁开，索性放任自己沉沦于黑暗。
反正……没有什么值得醒来的事，或人。
没有……吗？
记忆深处的锁链被撬开一个口子，星星点点的残渣崩开，几道残影从缝隙中飘出，断断续续的画面勾勒出一段美好的过往。
绷着脸的冷漠酷哥，和躲在他背后一脸怯懦的小胖子。
外表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残存的画面中却从未有过单独的画面，时而幼年，时而青年，时而……不可说，不可说。
并不是有意要看见这些，实在是找不到那人不在的回忆，以至于随便漏出来的残片中都是男人的身影。
他……不是一个人面对那些悲伤的过往。
男孩，后来是男人，始终不离不弃陪伴着他，他也百般依赖着那人，如同离开对方就无法生存的菟丝草，艰难扭动着畸形的身躯，汲取着对方的爱意生存，把全部根系死死缠绕在对方健硕的身躯上，扎进骨血里。
他们早已无法分离。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双双失忆，困在这方寸之地数十年？
分离的日子远远超过共处的时光，若不是一个昏睡，一个茫然，再深厚的感情恐怕也会被无情的时光碾压成泥，风吹即散。
菟丝草想不明白的事，它攀附着的树刻意隐瞒。
早在这株幼苗飘飘悠悠落在它脚下，就引起了树的注意。弱不禁风，偏又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和执念，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杂草，杂草是不拘环境、只要有一丁点养分就能顽强存活的生物。
阳光、雨露……这些它取之不尽，可是这株幼苗还是蔫巴巴没什么精神。直到很久以后，树才意识到，幼苗并不是什么杂草，它如饥似渴索求的养分，是爱。
也只有爱。
幼苗日益茁壮，甚至远远超过一般的植物，却仍旧软趴趴缠在树的身上，像一株菟丝草，永远不会与宿主分离，只能紧紧地缠绕在宿主身上，尽可能汲取每一滴养分。
养分么……它有的是。菟丝草想要多少都可以。
只一点，既然选择了它作为宿主，就要牢牢抓住才行。
永远、永远不能松开。
最好如钢丝一般坚韧，勒进它的血肉里，融化为它身体的一部分。
这样就永不分离啦。
恶念如烟雾，毫无存在感地静静悬浮在菟丝草的周身，如同空气被它一呼一吸间吸入再吐出。
然而那密集的程度让旁人见了心惊，浓郁的黑雾几乎掩盖了菟丝草，纯白的魂体散发出千年恶鬼也不敢靠近的气势，丝丝缕缕的黑雾萦绕在侧，与那漆黑一片的本体勾勾缠缠、水乳交融。
俨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
菟丝草再也无法挣脱。
就算有一天，菟丝草意识到盘旋在它周围的黑雾不是什么好东西，蕴含着多么深厚的恶念又如何，它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于多么恐怖的漩涡之中又如何。
它彻底沦陷了。
“你不要过来……这是你自己的错！”
“……不、不是我，是你的恶念缠绕着他……”
“不然他早就死了！你该感谢我才对……”
“……不要——啊！！！”
是谁在说话？
好吵……
断断续续的声音和尖叫如冰锥刺入冯阿柒的脑子，在里面狠狠搅了几下，本就迷迷糊糊的脑花彻底成了碎豆腐块，伴随着剧痛让他小小的呻/吟出声。
“疼……”
本以为蚊子音大小的动静不会被发现，却不曾想下一秒那刺耳的声音消失，未曾听过的低沉声音在耳边轻念，如同汩汩流淌的甘泉冲走了疼痛与烦恼。
“乖……别哭……”
“……闭嘴了……”
只言片语传入耳中。
唔，有点烦，不过还算好听。
很温柔的声音。
他一定很喜欢我吧……冯阿柒对情绪的敏感程度远超常人，更何况这道声音也没有半点隐藏的意思，温柔到恨不得把人溺死在甜蜜之中。
“好阿柒……”
叫谁阿柒呢，这么亲昵干嘛。
我跟你有什么……
关系呀……
只可惜，冯阿柒体质太弱，就算意识短暂清醒了一瞬，也不足以让他彻底苏醒过来，自然也看不到上一秒还是厉鬼般样貌的男人下一秒是如何俯首与他耳鬓厮磨，鞋底却还碾压在地上不成人形的“东西”上面，鞋跟转了两转，伴随着粗糙的“唔唔”声。
断齿和血污糊在嘴里，一齐往喉管涌去的滋味不好受。
莫非差点感同身受发出“嘶”一声，立马用两只手捂紧嘴巴，连呼吸声都不敢泄露分毫。
虽说眼前此景算是他一力促成，莫非也不敢在这时候去尝试挑衅鬼王，尝尝他的怒火是什么滋味。
也只有莫问，鬼王算是他用邪法制造的，人家小情侣分离多年的怨恨也算在他头上，不找他报仇找谁？亏得这家伙还化作魂体在别墅里混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鬼王有多在乎他那个男朋友，还当他是能被揉扁搓圆的普通厉鬼呢？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这算是自掘坟墓吧。
莫非冷笑着欣赏眼前一幕，他“掏心窝子”的伤口还没痊愈，背后又新添裂口，前后各开了一个洞，能坚持到现在只能说他这具身体的确是百年一遇，再加上玩家补血的各种神奇道具吧！
他可得活到最后，不然奖励结算就和那些早死的家伙一样了。莫非从仓库里掏出一瓶红药，用牙咬开盖子吨吨吨。
莫非用余光斜睨，原来这个小胖子就是浑水摸鱼进来的那只鬼，由于过于无害，他一开始接到系统提示察觉不对劲的时候，还以为会是鬼王程靖文——虽说他俩都属于混入人群的鬼怪就是了。
不过——鬼王不愧是鬼王，就连xp都和一般人不一样。莫非望着冯阿柒胖乎乎沉甸甸的身子，暗自咋舌。那可是两百多斤的肉，鬼王也能面不改色抱在怀里，半天手臂都不带抖一下。
他也真下得去口，要是换做自己……莫非打了一个冷颤，他还是喜欢胸大腰细的美女。莫非是纯种的直男审美，若是在古代还算正常，偏偏在如今万物皆可恋的星际时代，他这种反而因为过于小众、不够“自由开放”而成为特立独行的一类。
不过，好歹知道一些古地球史的莫非看得出，鬼王和他的爱人在这个时代一定是饱受歧视、难以得到旁人平等对待的吧，这么想想与他也是同病相怜。
唉——都是错生了时代！
眼看着鬼王脚下渐渐没了动静，萦绕在周身的黑雾一拥而上，除了“咯吱咯吱”嚼骨头的声音以外，一片寂静。
雾气散开，鬼王也不在原地停留，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冯阿柒躺倒在他西装裤包裹着的腿上酣睡。
黑雾向莫非悄无声息地靠拢。
“喂喂，我可不是坏人，咱俩应该算是统一战线的吧。”莫非可没有错过那些嗜血凶残的黑雾的小动作。
鬼王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一个依靠着钢琴腿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一个怀抱着爱人姿态优雅端坐在沙发上，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俩绝不是对峙状态。只有实力相当才称得上“对峙”，莫非自己也门清，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筹码，鬼王心情不爽，可以瞬间秒杀他。
别墅里的人或是鬼，没有一个还留着的，无一不被这位鬼王吞噬，或是撕扯成碎片。
好吧！接下来就看他的口才了，能不能撑过今晚拿到完美通关？
莫非跃跃欲试。
“你已经是鬼王了，要碾死我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但是在此之前，也请听一下蚂蚁的垂死挣扎吧。”
鬼王闭上双眼，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
“我知道，我哥犯下的罪孽害了你们，所以你那么恨他，把他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泯灭了。”莫非刚一张口，鬼王的气势肉眼可见变得极其可怕，强大的威压让他差点无法说完整句话。
哇，可怕~
“你想报仇，想要变得强大，无可厚非。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鬼王的气势仍旧在加强，莫非却没有丝毫担心或是紧张，按照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劝说，“你还有一个爱人，你们虽然不是生者，但也无法转世，总要和这个世界共存下去，直到灵魂之力耗尽、彻底磨灭的一天。”
“难道你要这个小鬼跟你一起躲在深山老林里？你以为你这身强大的鬼气能够掩盖住不被发现？就算你实力做足够强大，能够击退所有人，但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愿意的？也许你无所谓，但是他——你的爱人可未必会接受。”
鬼王的气势逐渐消退，修长的剑眉紧紧蹙起。
莫非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继续道：“爱情最容易被琐事磨灭，一些微不可见的元素积少成多也可以让一对爱侣反目成仇。你敢赌吗，如果未来的日子会是这样胆战心惊、骚扰不断，他会不会开始后悔变成鬼，后悔不能在地下永眠，后悔被你的鬼气转化——啊！！！”
一道看不见的攻击陡然出现，如猎犬撕裂了莫非的一只胳膊，他发出激烈的惨叫，鲜血从断处喷涌而出。
断面并不齐整，更像是活生生被扯开的皮肉、筋骨，剧痛可想而知。但是莫非也不敢立刻治疗伤口，他嘶哑着嗓子，声音弱了不少：“你……如果不想过这种，被、试探的生活，就……留着我，我会帮你，免受打扰……”
“我……住在旁边，守着……这样，协会那边也会对你……放心一些，我，我还算有名气的通灵者。”
程靖文在思考。
他以前从未接触过这方面，就算是被莫问变成了厉鬼，他也一直被困于此处，在无尽的循环中不断消磨鬼气。莫问潜伏在暗处等待着他力量减弱的时机，更不会向他讲述这方面的知识。
在莫非口中，这些灵鬼之力的接触者有一个成体系的组织，专门管理这些“看不见”的事，负责现场的清扫、排查，将普通人保护得一无所知。这些特殊的组织没有得到官方认定，但是官方也并非完全不知道，背地里也会给予一些支持。
这处别墅区因为奇特的风水位置吸引阴气却不会被发现，直到莫问偶然遇到，却又在这里设下阵法，打算培育一个鬼王级别的厉鬼，半失败后更是让别墅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半封闭世界。
这种隐秘的特性，也让别墅虽然惨案频发、失踪者无数，却从不会引起社会关注，好像所有人都平静地接受并无视了它，一如悄无声息混入人群的程靖文和冯阿柒。
莫非会进入这里也是为了寻找失踪的莫问，碰巧又是对这方面有一定抗性的通灵者，否则，他说不定会把这个哥哥忘得一干二净。
就像是“神隐”一样。
只不过不是被神明眷顾所以消失，而是被鬼怪吞噬。
现在，鬼王诞生，封印被冲破，强烈的鬼气直冲云霄，但凡有所接触鬼道的人都不会忽视这股气势，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赶过来了。
这些并不是一个恐怖逃生游戏会深挖的背景，只不过是莫非借助自己掌握的身份信息和游戏故事的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所谓的“协会”是不是真的存在，他也不清楚。莫氏兄弟俩是个体户还是组织成员与他毫不相干，他只要确保在游戏剧情结束前，鬼王程靖文能够相信自己的说法，并且因此放弃杀他就行。
还好这个游戏的自由度足够高，不然换一个npc很可能不会被他的三言两语挑拨。
程靖文会信吗？
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莫非描述的不过是他眼中的“可能”。在程靖文看来，这些麻烦的人如果真的存在，那就都杀掉好了。就像是在家里发现的白蚁窝，没有人会因为白蚁窝而搬家，他们只会把白蚁全部杀死或是驱逐，连窝一起扔出去，确保它们不会再回来。
但是他敢赌吗？
……不敢。
冯阿柒是他唯一的软肋，是他的命。
这样做，阿柒会快乐吗？他会不会对骚扰不断的生活感到厌烦？
阿柒会不会……对他的恶意产生怨恨？
这是程靖文最愧疚，也最恐惧的一点。
冯阿柒因他而死，也因他无法转世，变成了一只恶鬼，偏偏又是最弱的鬼。被不属于他的怨念包围，稍稍靠近就能看透内里洁白纯净的魂体，如同外厉内荏的花架子，传递出“我好弱，来吃我”的讯号。
为了防止被觊觎，所以盘踞在珍宝旁的凶兽。
是他的恶意，他的执念，他的……
爱。
卑劣的爱意。
已经包裹成人形的黑雾停顿，四下散开，露出狼狈不堪的莫非。
莫非知道，他赌赢了。
脏腑的血液上涌，从口鼻滴滴答答流出来，混杂着内脏的碎片。
呵呵……哈哈哈哈……
怎么会输呢？
对于恋爱脑boss而言，赌注可是他的挚爱。
他输不起，那么胜者一定是玩家。
“这操蛋的游戏！”莫非接上手臂，口含鲜血骂了一句。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视野逐渐模糊，依稀看到黑雾簇拥着鬼王和他的爱人，层层包裹住，而他却被毫不留情地扔出了大门外——
作为唯一一个全须全尾活着离开别墅的人。
剧情点结束。
获得终局CG【鬼王的看门犬】。
YOU WIN。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鬼屋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