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鬼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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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小雨，忌出行、迁宅、动土。
活人要为六月连绵不绝的雨季烦恼，霉斑在潮湿无人的角落飞速生长，土壤里地龙翻滚，钻出头来。
还有一群“生物”会为这样的天气高兴。
“阿柒……”
“阿柒……”
阴惨惨的女性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别墅，阴森可怕，让人头皮发麻。然而从这鬼叫一般的声音中，若是仔细听，竟然有那么几分兴奋。
“快出来……姐姐找不到你了……”
女声锲而不舍，正常人若是听见绝不会回答，生怕下一秒“她”会出现在眼前。
地下室的暗门松动，门锁“咔嚓”一声弹开，黑洞洞的甬道阴风袭来，怪异的是没有任何人影。
如果隔壁的通灵者前来，看到的则是另一番场景：
一个黑发中不断渗出黑红血液的女人踮起脚尖“飘”在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肤色青灰，带着尸体特有的斑痕，地板上到处是她飘落的血迹。
“唔……猫猫姐姐，还没到活动时间呢，叫醒我干什么呀？”
从地下室飘出来的青年打了个呵欠。他身量不高，纤细的骨骼被一团团脂肪包围，整个人看上去圆滚滚肉乎乎，像一颗白嫩的糯米汤圆。
脸颊肉肉软软的，乌黑圆润的猫眼习惯性眯成一条细缝，似乎是为了减轻被脸颊堆挤的负担；M形的唇瓣天生一副笑模样，看上去是个乐观和善的小胖墩。虽然不知道他若是瘦下来五官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看起来绝不是丑的。
但即便如此，青年的外表也绝不是能让人欣然接受的模样——同样泛着死者专属的苍白，悬浮在半空中，看上去在揉眼睛，实际上不会有任何眼泪流出。
他们既没有随时间流逝化为尘埃，也不是生者健康红润的模样。
他们是被留在过去的亡灵。
女鬼恨铁不成钢：“阿柒呀，别睡了，今天又要有人搬进来，要开工啦！”
“开工”二字瞬间唤醒了睡眼惺忪的冯阿柒，他吧唧吧唧嘴，回忆着黑沉梦乡里的水煮鱼，芥末虾球，可乐鸡翅，再一次哀叹自己为什么英年早逝，在死后无法品尝美食不说，偏偏还在回忆里时不时梦到它们的滋味。
唉！他就是这样变成一个胖子的吧？
小胖墩捏一捏自己肚子上的白肉，任由轻飘飘的女鬼姐姐拉着自己往盥洗室飘去。
在那里，早有一群相似的鬼魂叽叽喳喳，热火朝天的——
化妆。
“猫猫球球，你回来啦？快点过来，这里还有空位。”
“路上没遇到音乐家吧？”
“你怎么还没开始，一会儿新房客就要进来了。”
“隔壁的通灵者呢，他没过来踩点吗？”
“阴天他进不来。”
这里的鬼怪七嘴八舌聊着天，语速飞快，一个个化妆的手段倒是娴熟。
“猫猫球球”把冯阿柒按在一面梳妆镜前，趁着他打盹的功夫用鬼屋打工的化妆技巧，把一个还算可爱憨厚的小胖子生生变成了手拿砍刀的血腥屠夫，血浆几乎涂遍了满脸的肉肉，从她自己头上一点点滴的血不够，还特地去死相更凄惨的鬼魂身上薅了不少。
然后，“猫猫球球”又飞速给自己画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经典女鬼妆。掀开浓密的黑发才能发现，她的后脑勺有一处极为明显的凹陷，从那里持续不断渗出血液，顺着长发滴落。
等到冯阿柒睡醒睁眼，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鬼啊！”
听到他的惨叫，盥洗室内的全部鬼魂手上动作一停，爆发出哄堂大笑。
“太丑了，猫猫姐姐，帮我换一个吧。”
冯阿柒扯着“猫猫球球”的袖子，却被她的“转脸杀”吓得继续尖叫。
“小可爱，不画成这样，你吓不到别人。”她拒绝了小胖子的求饶。
哎！就算画成这样，小胖子刻意睁大的水汪汪的乌眸也是可怜可爱至极的，这样怎么能吓到人呢。
“猫猫球球”只好趁着鬼怪们还没彻底化妆完毕，把他拉到走廊尽头的花瓶装饰处。
“你就躲在这里，我跟他们说好了不来这条走廊，到时候这里就是你的地盘……”女鬼把注意事项仔仔细细说明白，小胖墩不再是之前漫不经心的样子，眯起的眼珠写满认真，视线悄悄偏移。
他……怕鬼。
冯阿柒最近才诞生意识，唤醒他的正是眼前这个网名“猫猫球球”的女主播，她在探险的时候无意间打开了地下室的一个红木箱子，被里面的白骨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中逃出了地下室，被潜伏在外面的恶鬼推了回去，脑袋磕在地面突起的一根石桩上不幸遇难。
在这里死去的人有一定几率变成鬼魂，有的会失去神智化为恶鬼，有的则是失去一部分生前的记忆。“猫猫球球”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亲友，生前的主播身份是她唯一印象深刻的回忆。
“猫猫球球”在死后才意识到，来到这种实打实的凶宅探险是多么愚蠢而危险的行为，但她无法阻止房子被无良中介掩盖真相、挂牌出售，也无法阻止一个个被低价豪宅诱惑的房客搬来，只好用这种“闹鬼”的方式把他们吓走。
与她志同道合的鬼魂不在少数，盥洗室里的鬼都是这么来的——探险，直播，试住，然后失去年轻鲜活的生命。
冯阿柒与他们格格不入，他死得更早，甚至没有听说过主播行业，对新潮的电子产品一窍不通。这或许与他的失忆有一定关系。
不过，依照“猫猫球球”生前锻炼出来的敏锐观察力，青年应该是一个非富即贵的家庭里养大、从未吃过什么苦头的小孩。
看着他乖巧听话的模样，女鬼忍不住伸出恶魔之爪疯狂揉搓他软嫩光滑富有弹性的小脸蛋。
手感怎么可以这么Q弹！皮肤细腻的几乎看不见毛孔，天生的美人坯子，也没有垃圾食品和不良作息玷污的油腻感，就是一个清爽可爱的米团子！
美颜滤镜调到最高的主播小姐姐嫉妒了。
鬼怪多是昼伏夜出猫一样的生活状态，除了阴雨天，小胖子总是早上七点准时睡觉，下午五点准时起床活动，作息规律，阴气的滋养让他的皮肤状态更甚生前。
不，说不定生前手感也这么好。
女鬼回味着手心的触感，有几分遗憾，若是带着温度就更好了。
——死人，总是带着尸体的冰凉。
冯阿柒习惯了她的揉搓，当成是为害怕鬼怪的他化妆和找领地的报酬。
“行了，弟弟好好干，姐姐我走了。”
“姐姐慢走~”
女鬼一走，冯阿柒整个鬼魂就软塌塌下来。
要和化完妆的女鬼姐姐聊天……也挺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哈。
冯阿柒第一次来到这条走廊，左右各有一个房间，尽头是一个展览柜，上面摆放着珍贵的古董花瓶，顶部有光线昏暗的琉璃吊灯，还是很复古的造型。
他能躲藏的地方要么是吊灯上面，要么是花瓶里面，两侧房间是储物间，一个堆满杂物无处下脚，另一个则是空空荡荡。
冯阿柒想了想，为了和某个世界著名蓝皮肤精灵避开人设，他还是趴在灯上面突然倒吊下来吓唬房客吧。猫猫在他的嘴里装上了硕大尖锐的假牙，张开嘴能有恶鬼一般的效果，他时不时就要对着镜子露一露，威风极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张嘴的时候要把嘴巴扩张到最大，他的嘴天生比较小，塞进去已经很困难了，要把牙齿全部展示出来更是艰难，要把脸部肌肉完全扯开，眼睛彻底看不见才能勉强达成——看过的鬼都说吓人。
也只有死后他才能这么轻易做出这种动作了，包括现在躲在吊灯顶部。
小胖子看了看身上的肥肉，很有自知之明地叹气。
鬼怪的食谱其实很丰富，来自同族的鬼气、修为，人类的生命力、精气、魂魄、血肉，甚至是情绪都可以食用，本质上其实是一团能量体吞噬另一团能量体。
冯阿柒他们所需的，是来自人类的“恐惧”这一情绪，而且是一对一的恐惧，才能被鬼怪吸入体内。
因为枉死在这里，他们被土地束缚于此无法离开，能够期待的也只有源源不断的房客，这也成为这些鬼怪锲而不舍吓唬人的动力之一。
是生是死，不都是混口饭吃！
这么一想也挺惨的。
冯阿柒比他们更惨，他自觉生前是不愁吃穿的，甚至生活水平在大多数人之上，可是现在却要自食其力，靠以前最恐惧的鬼扮相吓人为食……否则他都养不起这一身小肥肉！
他还记得自己刚醒来的时候，一无所有，空空荡荡，巴掌大的小脸却有一双大得惊人的眼珠，呆滞无神，瘦得像一具活骷髅！
他被这样的自己吓着了，连续几天都不敢照镜子，在诸位鬼友的帮助下勉强补回了现在小胖子的模样，还算顺眼一些。
这些鬼气也是要还的！靠他今晚的业绩！
小胖子冯阿柒握紧拳头，静静等待那群预计到来的房客。
绷紧的神经在时间的流逝下慢慢松弛，口水几乎拉成一条长线垂落地板，在即将接触地面的时候被忽然惊醒的主人唏溜一下——
“咳！咳咳咳！”
什么东西，哕！
别墅里格外宁静，甚至可以听到门口车辆发动机停止运行的声音。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进别墅，这是冯阿柒第一次在这栋只有鬼哭狼嚎的别墅中，听见富有生气的活人的声音。
三男两女，还有一个大呼小叫的小孩。
“比想象中要大，这房子真不错。”
“你们男人只看外表。依我看，这就是个上了年纪的破房子，连投影屏和智能家居都没有，太差劲了，是吧程先生？”
“我个人用不习惯太高科技的东西，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古董更合我心意。”
“是、是吗……嗯，仔细看看这里面的家具虽然是旧物件，但是保养的还算不错，装饰的品味也很好。”
“钢琴，妈妈，是钢琴！耶！”
叮叮当当刺耳的琴键声响起，从音色就能听出，弹琴者没有丝毫音乐细胞，只是粗暴地拍打着琴键，发出不和谐的噪音。
“别吵了，给我下去！”
这些人把所有房间看了个遍，包括冯阿柒盘踞的走廊。但是这群人聚在一起，又尚是白天，他没有轻举妄动，仗着人类看不见无形之物缩在灯具上面观察。
吵闹的一家三口，与他们截然相反的两个年轻男女，和一个面色冷淡的英俊男子。
一个普普通通的走廊不值得这群人关注，那个仿佛患有多动症的小男孩一边奔跑一边挥手，碰倒了摆放在角落的花瓶，立刻大哭起来；男女主人争吵不休，从小孩身上的划伤到价值几千万的古董花瓶。
冯阿柒已经是一个鬼魂，别说几千万，就算是几个亿放在他面前都不会动一动眉头，但是小孩流出来的新鲜血液让他有几分蠢蠢欲动——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生人血肉，难免有几分意动。
不仅是他，同住在这一栋别墅里的鬼魂们，都有几分兴奋。
阴风呼啸而过。
那一家三口还在进行无谓的争吵，年轻男女警惕地四处张望，而那名黑衣男子却在打量……头顶的灯具？！
冯阿柒打了一个冷战，缩了缩身子。
若不是男人视线的落点不在他身上，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能看见他了。
很好，冯阿柒下定决心，今晚就吓唬他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鬼屋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