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86、坦言

　　沈醉垂眼，无比沙哑开口道：“是吗？那真是谢谢你。”

　　“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想告诉你我真的不会再害你。”

　　林锦越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昨天是我的错，昨天晚上是我强迫你。”

　　沈醉蓦地回想起昨夜，唰地变了脸色。

　　这么赤/裸的与林锦越相见，是他最不想发生
　　的事。

　　身上屈辱肮脏的痕迹被林锦越尽数窥见，就好像自己所有的不堪再一次被清晰展现在林锦越面前。

　　先前酒色传闻丢的脸面，与昨日的经历与遭遇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片刻后沈醉才开口：“……我没喝酒，很多事情我还记得。”

　　林锦越点点头，伸手去探他的额温。在碰触到沈醉脸颊时，林锦越明显感觉感觉他身上的温度已经没有昨天夜里那般火烧火燎了。

　　林锦越放松地叹了口气，他的手搭在沈醉额头，问：“你清醒点了吗？还难不难受？”

　　沈醉摇头，表示自己现在状态不错。

　　林锦越伸手去解沈醉身上的层层绳索束缚。当看见沈醉身上被束缚带勒红的印子，思绪不可避免地闪回到昨夜。

　　昨天夜里，两人无数次拥抱交叠，沈醉从依恋到反抗再到被缚丧失行动，他所有的苦痛挣扎都被林锦越看在眼里。

　　而此时此刻，经过了一夜，当太阳升起，薄光笼罩这片天地，万物迎来崭新的一天时，两人仍旧只能维持疏离克制。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这样的关系实在谈不上“好”。

　　“比之前好点，就是困、累、没力气。”沈醉点点头，算是对林锦越的提问给出回应。

　　“别动，我帮你解开。”

　　林锦越凑在沈醉身前解束缚带，过近的距离让人难堪，沈醉只好别开脸等待。

　　昨天夜里，林锦越利用带子打了几处死结，光靠挣扎是绝对挣脱不开的，于是现下只能一点点散开绳结。

　　“你……”沈醉盯着发皱的床单，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跟林锦越搞上床的。

　　满屋的狼藉之下，沈醉对昨晚的记忆更清晰了。他转过头，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转为冷冰冰的态度，说：“你出去。”

　　而林锦越则充耳不闻：“绑了一夜很难受吧，我给你揉揉。”

　　他正准备去握那双布满红痕的手，但沈醉与之错开，反而去拿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沈醉再次重复：“你可以出去了，我一个人可以。”

　　林锦越握了空，颇不自然收回手。沈醉靠在床头，利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住。纯白的被褥遮住他身上的痕迹与惨状，除了发红的双眼与发肿的唇瓣，他看上去和从前没有太多不同。

　　这幅模样让沈醉看上去显得脆弱，林锦越再一次凑上前想要献殷勤时，沈醉牢牢按住被角，不给他丝毫靠近的机会。

　　林锦越转而去摸沈醉额头，沈醉则别开了头。

　　“别做这些事了，林锦越。”沈醉无力道。

　　“你额头有点烫。”

　　“我还死不了。”

　　“你——”林锦越不知该如何同沈醉继续谈话，他并非想对沈醉再做些什么，只是想照顾与怜惜从前的恋人。

　　沈醉抬起泛红疲倦的泪眼，一动不动盯着林锦越看。

　　他如雕塑般静靠在床头，斜射而来的微光照在惨白的左半边脸上，竟有些莫名的脆弱与哀伤。

　　也就是这样的一副面容，让林锦越收回伸上前的手，自觉后退半步，站在离沈醉一米远的地方。

　　他垂下素日高抬的头颅，看着发皱的床单轻声说：“陆见宇他们接下来会很忙，元徐吟国内有事，一时半会过不来……于是我才争取到这个机会，这几天由我来照顾你。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有事的话你可以来找我。”

　　沈醉将脑袋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道：“你真不像我从前认识的那个林锦越了。”

　　沈醉微闭上眼，脑海里再一次重现被折磨时的场景，桩桩件件，都让他心难堪慌。

　　“这种地方，这样的……我，只会脏了你的手。”

　　一脸疲惫的他捂住传来不适的胸口，再一次睁开眼时，沈醉调整好了情绪，“不管怎么说，你终究帮了我，我无以为报。你放心，那份合约我会尽全力履行，让你物超所值。”

　　林锦越听后木然点头，干涩应了个“好”字。沈醉如此处境下还记得履约的事情，好像是在提醒他别“挟恩图报”。

　　他并非想要沈醉对他做出感谢或承诺，他只是在努力偿还曾经犯下的错，弥补亏欠。

　　沈醉身上没太大力气，林锦越提出替他清理身体的建议，沈醉没说话也没摇头，算是默认了。

　　沈醉靠在浴缸里时，林锦越在他跟前忙碌。

　　沈醉想遮住胸口脏污的痕迹，当他缩腿并拢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林锦越面前已经毫无隐私与秘密了。

　　他探出手抓住林锦越衣摆，蓦然开口：“……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和其他人都没关系。”

　　林锦越回望沈醉，无比深沉注视着他。

　　他不动声色问：“你指的是哪件呢？”

　　事已至此，沈醉再无退路。他扯动干枯的唇，轻声开口：“ 陈雯和曲竹都不知道我正在做的事，即使到了现在，我也没打算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

　　他顿了顿继续说：“事实上你也不该知道，我当初填紧急联络人时还在想，如果真有用到紧急联系的时候，你会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是觉得我自作自受活该如此，还是会为我感到难过。”

　　沈醉话锋一转，将一切的话语权交给林锦越。他知道林锦越一贯的风格，想要求他办事，自己的姿态只能放低。

　　“我想问问你，你需要我怎么做，才能替我保守住这个秘密？”

　　“……”林锦越停下动作，半蹲在沈醉身前，他沉思过后回答：“和我一起回扬川吧，回我们的家。”

　　沈醉垂眼，显然并不想回到曾经待过的炼狱之地。

　　他缓缓说道：“今年春节有其他工作，所以我的时间不多，只能在扬川待上三天。另外……我想你应该比较忙，上回你发我的调香资料太过专业，我还没看完，到时候可以带去你家看吗？”

　　“当然。”林锦越郑重点头，他起身替沈醉擦干身体，继而徐徐说：“我答应替你保守这个秘密，除此之外，也不会有别人知晓。”

　　“不过我希望到那天你可以不要再拒绝我，就当是我对你最后的纠缠吧，以后再见面我们只会是朋友。这个条件你觉得怎么样？”

　　沈醉身子明显抖了一下，他拿不准林锦越是否话中有话。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与不信任，他有些迟疑，“……应该的，但我需要确保我的人身安全与自由。柏笙、展铭、陈雯或者其他人，我希望可以与他们定时进行通话。”

　　沈醉在防着他故伎重演，而林锦越则对其中一个名字耿耿于怀。林锦越刚想拒绝，又回想起夜里沈醉说过的话，想到此处时他与自己和解了。

　　“我答应你。”

　　沈醉点点头，并表示自己会服从安排，直到离开纳塞回到扬川为止。

　　在房间吃过早餐后，救护车载着两人摇摇晃晃驶向医院。

　　沈醉在去医院的路上已经开始发烧，颠簸的路途更让他觉得恶心。他坐在窗边，扒开了一道缝透风。

　　再过不久便是新春佳节，原定从纳塞回去就直接回家。现在……倒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回去的话会不会在父母面前漏出端倪。

　　沈醉靠着窗玻璃想心事，隔了一会儿才坐直身子，这是恰好瞥见后座林锦越轻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你还好吗？”

　　沈醉盯着车外的道路，认真想了林锦越问题的答案，但直到到达医院前去检查，他也没再开口回答。

　　沈醉在进行检查时，林锦越一直守在病房外。除了肉眼可见的鞭痕擦伤，沈醉气道、肌肉也有损伤。

　　医护进进出出，林锦越一直在祈祷沈醉千万别有事。

　　在听到送去化验的药物不具成瘾性时，他长吁了一口气。

　　林锦越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等陆见宇忙完赶到医院时，看到林锦越靠在走廊座椅上闭目休息。陆见宇叹了口气，大概昨晚所有人都是一夜无眠。

　　林锦越听到站定在他身前的脚步声，眼皮睁动几下，迅速睁开了眼睛。

　　据陆见宇所说，他们在地下活动场所隐蔽角落里发现了不少伪装成盆栽、糖果的毒品。昨晚的参与人员名单中，有位与数年前一场特大案件相关联。但由于没有直接抓到犯罪现场，他不仅拒不承认，反而给自己叫冤。

　　“所以忙到了现在我才过来，沈醉他……还好吧？”

　　林锦越摇了摇头，“还在里面检查。”

　　陆见宇点点头，他想到沈醉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拾起话匣子开门见山说道：“老实说，我并不了解你。但你应该已经知道沈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了。事都过去了，虽然展铭跟你不大来往，但我和他一直都有联系。有一天他突然说有事请我帮忙，我以为是他公司有了麻烦，直到见面才知道他是替沈醉来找我的。”

　　林锦越没有太多悲喜，这与元徐吟所说一致，“我知道沈醉想做什么。”

　　陆见宇含糊应了一声，摩挲着从裤口袋里掏出手机，从文档到图库，一张张给林锦越忆往昔。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找我吗？”陆见宇指着一份照片问道。

　　林锦越睁着略带血丝的双眼，仿佛要将屏幕看穿。

　　“你林家家大业大，手握扬川命脉。你觉得能有几个听他的呼喊与诉求？可就算他找到我，就算我能帮他，在证据不足面前，他依旧无法用法律途径为自己讨回公道。”

　　陆见宇又说：“他想明白这点后，告诉我他放弃了。”

　　“我不知道这些……”林锦越伸手抹了把脸，他将头埋得很低，陆见宇已看不到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