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74、暗藏

　　林锦越示范后引导沈醉上手尝试，原以为沈醉会犯些小错误，那样他们二人至少可以待得更久一点。但沈醉全神贯注，依照林锦越的话语照做，没再出问题。

　　林锦越倒是出于沈醉是初学者赞扬了他几番，沈醉就这么听着，礼貌回应了谢谢。

　　也许是两人相处太生疏，连句问候交流都是奢侈，林锦越感到阵阵失落，于是他不再盯着眼前的人，而是目光看向台面前沈醉的操作。

　　“怎么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像读书时被老师盯着完成课堂作业般，沈醉连忙低头核对纸张上的数值，再三确认称量失误后，他低声道：“抱歉，量少了，是我没注意。”

　　林锦越还未出声，沈醉已经动手补完缺少的量，拿起玻璃瓶继续下一种原料的称量。

　　最后一种原料经由滴管移向量杯，沈醉盯着面前的液体，颇有大功告成准备收工的意思。

　　林锦越见状接话：“剩下的我来吧，你看着就好。”

　　沈醉“嗯”了一声，静静地看林锦越接下来的动作。

　　随着玻璃棒的搅动，数种原料更加融合，原本盈满杯口的芳香瞬间扩散到两人周围。

　　室内静悄悄的，连玻璃棒碰触杯壁发出的清脆响声都清晰可闻。

　　沈醉左手搭在手机上，轻轻敲打着什么歌曲的旋律，室内暖烘烘一片，好像时光正好。

　　“闻闻看，这是你自己调出来的香。”林锦越将试香纸递给沈醉，柔声问：

　　“还喜欢吗？”

　　沈醉凑近试香纸轻轻吸气，感受传来的芳香。

　　甜味中夹着些微涩与苦，就好似走在路上突然刮起一阵风，吹动路边盛开的橙花，花叶摇晃，香气四溢。

　　“好闻，”沈醉苦想着该如何评价，半晌补充了一句：“真的很好闻，让我感觉很放松很快乐。”

　　林锦越点点头：“待会我会把它们移到密闭容器中静置一段时间，陈化之后的香会很醇和，或许你闻着会更舒服。如果你喜欢，下次我把它给你送过去。”

　　“谢谢你。”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沈醉将试香纸放回桌上，忍不住又拾起再闻一会，他低着头闻香时，脑海里闪过从前两人相处的一些日常。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沈醉不敢再去细想。只是如果与面前这人初相识是现在的状态，想必会相处得很愉快吧。

　　调香结束之后，沈醉看着时间不早，开口准备离开：“林老师，我先走了，谢谢你愿意这么耐心教我。”

　　“好，有需要找我就是。”

　　沈醉点头，就在他半个身子踏出门外时，林锦越蓦地提高音量叫住了他：

　　“沈醉，有事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或者……打个电话给我。你来找我，总比与展铭要你做的事轻松。”

　　林锦越虽然不太清楚展铭的手段，但两人交际圈极为重合，多多少少听到些传闻。他此刻不知怎的，似是感到不安，想要把沈醉留下。

　　沈醉朝林锦越挥手作别，脸上笑得很勉强：“人生哪有轻松的事。”

　　等再回到宴会厅，沈醉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找到展铭。

　　此时展铭身边站着风姿绰约的女星，两人原本相谈正欢。见沈醉来了，女星与展铭目光相碰，没再久留便先行离开了。

　　“相处得如何？”

　　“还不错吧，他答应以后也会教我调香。”沈醉回答道。

　　展铭满意点头：“他可不轻易教人的，林锦越把自己那点天赋看得很重，之前我跟小颜问他时，他还不乐意教。”

　　展铭一口饮尽杯中酒，说罢还不忘讽刺道：“自大又自负的家伙，居然能栽你手里。”

　　沈醉叹着气，他可没觉得这是好事。

　　“展小姐呢，已经走了吗？”

　　“他俩刚走，她和林锦越刚离开。”

　　展铭见沈醉疑惑的样子，边正衣衫边缓缓开口：“我正纳闷你俩怎么没一起回来，现在我明白了，为了和你多待上一会儿，他真是煞费苦心。”

　　沈醉白了他一眼，长久累月的好奇促使他发问：“你们之前是……那种关系？”

　　展铭嗤笑不已：“在想什么，单纯看不惯林锦越而已。”

　　“好吧。”沈醉垂眼，不再多问。

　　“对了，待会给你介绍几位投资人，你好好表现。晚上我还有事得回扬川，你一个人的话，也没问题吧？”

　　展铭说这话的意思是让沈醉准备好去陪酒，大家玩得开心，喝得自在，自然而然交易就成了。

　　不过往常展铭会带着沈醉，说是自己人也好，做样子也罢，反正没出过事也没闹过不愉快。

　　骤然展铭说不陪同，沈醉想到一些经历，不自觉开始隐隐担忧。他沉默半晌，开口说了个“好”字。

　　宴会还在进行，沈醉早没玩乐的兴致，不过到处都有人在拍在录像，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异样，便往人群里凑热闹。

　　陈雯和曲竹守在墙边等沈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话题在兴趣爱好天气新闻间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沈醉身上。

　　陈雯仰头发出一声叹息：“他能做到这一步，在我意料之外。”

　　曲竹起初还不知道是说谁，反应过来后随声附和：“这段时间沈哥真的变了很多，刚认识那会我觉得他挺害羞腼腆的。不过他现在拉拢起大佬们倒是游刃有余，也算是个好事吧？”

　　“……他们大概也是给展总面子。”陈雯皱眉分析道：“他现在太急了，原本攒起来的路人缘现在简直一败涂地。”

　　“而且……我有时撞见他一个人发呆，真怕他会想不开。”

　　“不会的，雯姐。哥说过自己心里有数，不会轻易这样做的，你们认识这么久，应该要更相信他才是。”曲竹没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反倒一本正经安慰起陈雯。

　　闻言陈雯点了点头，曲竹说得虽有理，但难保一些事情的发生。她想要告诉曲竹一些事，让他能更了解，“你可能不知道，之前我带他的时候，他出过一次事，那以后都没给他排过类似的行程。这阵子他应酬多，我老是感觉不太好。”

　　“姐说的是KTV灌酒那次？”

　　曲竹当时正跟着吕艺梁在外拍戏，这事发生的时候他恰好跟在吕艺梁身边伺候，吕大明星听后只是微微一笑，连个原因都没问。后来经由林锦越之口，曲竹才算是清楚个大概。

　　“不是，我说的是早些年前的事，是一次选角试镜。”陈雯观察着周围环境，似是觉得不妥，又将曲竹一把拉到墙角，“来这边说。”

　　她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到：“当时他刚入圈不久，我手上也带了很多艺人，那一次实在抽不开身陪他去面试。面试的那个导演对他比较满意，但话说得很含糊，意思是至于能不能成得看沈醉的诚意。晚上这位导演约他去酒店，说是重要资料不能外传，他要是不去连后续的机会都没了。沈醉当时急功近利就去了，结果去了酒店，等着他的是……”

　　“我略过一些画面，因为实在不太好说。”陈雯委婉地继续道：

　　“还好当时闹了乌龙，那导演一晚约了两个人，这两人都想着提前过来赚个印象分，刚好就碰上了。反正……据后来的那位演员说，房间里两人身上都赤条条的，他还说当时沈醉整个人在无意识抽搐，他以为这两人公然在酒店嗑嗨了，差点要报警！”

　　“啊？！”曲竹惊讶叫着，他还想说什么，立刻被陈雯捂住嘴提醒道：

　　“你别激动，小声一点。”

　　曲竹重重呼吸，缓了片刻后才小声问：“那……哥后来怎么样了？”

　　“是被用了迷药，可能是剂量过重，差点闹出人命，当时立刻被送去了医院，万幸没有大碍。后来这个消息被封锁，片方拿其他新闻挡一阵子也就没太多人知道了。不过导演没有受到影响，他本就有自己的门路，全身而退不算难。倒是小沈和另外一位演员白白吃亏，不仅这次机会打了水漂，后面也算被那个导演小封杀了一波。”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感觉沈醉变得不一样了，似乎是很抵触这样的行为与活动。而且你知道他不胜酒力，很多时候比较麻烦。”

　　“居然是这样的……”曲竹张着嘴，下意识往沈醉那边投去怜悯的目光：“他为什么这么……这么惨？”

　　顺着目光看过去，沈醉正与宾客侃侃而谈，时不时微笑点头，碰杯致意。

　　沈醉见他们纷纷望过来，还以为是有要事，陈雯笑着朝他摆手，示意不要管他们，接着她转过头对曲竹道：“他也跟我开过玩笑的，说觉得自己要改个艺名、上山进香、每日一善……他也很烦恼，为什么自己总会碰上这种倒霉事。”

　　曲竹正欲同陈雯多聊些，他还想知道关于沈醉的更多故事。

　　可曲竹还没出声，便被陈雯紧紧握住手臂，低声告诫：“刚刚的事，千万别说出去。但……有一个人，我想或许可以例外。”

　　曲竹身躯猛地一震，低声问道：“雯姐，你是说林先生吗？”

　　“比起这位，我当然更相信我的好朋友。不过沈醉他，总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我相信其中深浅，他会明白的。”

　　……

　　宴会散场，厅内乌泱泱的人群涌向门口。沈醉特意等了一会儿，才逆着人群往陈雯、曲竹那边走去。

　　他简短告知两人自己待会的行程，并让曲竹记好地址，到时间再去接他。

　　“哥，你一个人去没问题的吗？”

　　“应该不会有事的，只是喝酒。”

　　沈醉心里的担忧没有表露太多，只是催着他们二人早些回酒店。毕竟明天要回扬川，加上年关将至，还有得忙。

　　曲竹还想说什么让沈醉留下自己，沈醉揉着他的头发安慰了起来：

　　“放心，如果约定的时间我没有出来，那就是喝趴了，你得把我抬回来。如果是发生了其他事，我也会尽力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