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漫游记》吱言片语

2、浮玉山（二）

　　大牛满心失望，病好以后向姐妹二人告辞，初秋见他落寞的背影，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告诉他或许可以去山神庙试试，但是不能保证山神一定会出现。
　　大牛跟随初秋来到山神庙，见这庙只一间房屋大小，顶上盖着草棚，已经被吹得歪歪斜斜。庙中有一高台，上面有一尊泥塑神像，神像旁有一泥塑小鹿。
　　初秋拿起一旁的扫帚，扫去祭台上的灰尘，对大牛说：“山神一向怜悯世人，这些年隐去行踪说不定是在某处参悟道法，你向着神像祈祷可以将心里的声音传递给他”。
　　大牛以首贴地，跪下砰砰砰磕头，恳求山神现身救救娘亲。不一会儿便头破血流，但他仍不停歇，血液从脸上流淌而下，很快沾湿了衣襟。
　　初秋心中不忍，跃上高台，摸了摸神像：“山神爷爷，以前您总教导我们这些山中精灵，要心存善念助人为乐，这位胡大哥母亲性命垂危，一人独闯深山求药，其孝心可嘉，请现身帮帮他吧。”
　　话毕，泥像中发出一声叹息，断续道：“小秋……不是……我……不愿现身，实在……是……现在……我已……有心无力。”过了一会又道：“罢了……明霞涧……有一……瀑布，瀑布后……还有……最后一株……紫英草，你去取来给他。”
　　山神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虚弱，神力似油尽灯枯，初秋心里既担心又难过：“山神爷爷，你怎么了？”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去……取仙草，然后……将这凡人……送回山下。”
　　初秋来到明霞涧，果然见一瀑布飞流直下宛如一条白练。瀑布后有个山洞，洞里阴暗潮湿长满青苔，一株小草发出莹莹紫光，初秋猜想这应该就是山神要她找的紫英草了。
　　将紫英草拿给山神看过，初秋把他交给胡大牛，然后让林中百鸟为他引路下山。
　　大牛回到家中喂母亲吃下仙草，母亲不仅很快好转，还面色红润，似年轻了十岁不止。大牛感激山神与仙子恩德，找村中木匠雕刻了两尊神像，放在家中早晚祭拜。
　　村中人听说大牛的奇遇，对浮玉山神更是敬畏，之后竟纷纷效仿，在家中拜起山神与仙女，此是后话不提。
　　山神庙中，山神调动仅剩的灵力凝聚仙体，向初秋招了招手：“小秋，过来坐，爷爷的时日无多，有些话想嘱托你。”
　　初秋见他形容衰败，像是凡间八旬老翁，心中惶惑：“怎会如此，到底是为何，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山神缓缓道：“这要从百年前说起，当时我任期届满，上天庭述职，路过第三重天，想去找昔年朋友牛郎叙叙旧，不料三重天空无一人。”
　　初秋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鹊桥相会，一年只能见一次，“莫非王母娘娘大发慈悲，允许他们下界做一对平凡夫妻了？”
　　山神摇了摇头，说道：“然后我又去了第五重天，天门前竟无一人值守，也不见来接引的仙侍，我在天宫中徘徊游荡，却不见一个仙人。”
　　这真是怪异至极，天上法度森严，每道天门前必有天兵天将轮番把守，除非有邪魔来犯，兵将都被调走。况且仙人每每出门远游、赴宴或参加法会，也总会留下仙童看守门户，不至于连个仙童都看不到。
　　山神继续道：“之后，我又去了六重天，发现也是同样如此，而且丝毫感受不到上神的神力，灵气甚至更加稀薄了。”
　　初秋露出奇怪神色：“天界不是越往上，灵气愈加丰沛么？说起来，这百年引灵入体似乎越来越难，我同晶晶的修为增长十分缓慢。”
　　山神说道：“你们有所不知，那是因为天地间灵气正在迅速溃散”。
　　初秋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当初只以为自己修炼遇到了瓶颈无法突破，又无人指点，只能闭关参悟。
　　“我自天上下来后，与其他山神、土地、河伯传讯说起此事，大家祭起通灵符，天上无一位神官应答。不久后，我等仙体也出现天人五衰的迹象，其他山神、水神都已相继离去，我靠着紫英草才勉力支撑到现在。”
　　山神的仙体开始转向透明，初秋一脸惊愕，忙跑过去，拿出随身携带的丹药，就要喂给他。
　　山神推拒道：“不要费神了，没用的，我与众神推测，此乃天地大劫，诸天仙佛怕是早已身归混沌，任何神鬼妖魔都难逃此劫。小秋，你心怀慈悲，胸有法度，爷爷去后你就是新的山神，盼你能保护好山间生灵和山下百姓。”
　　初秋泪如雨下，拼命为山神输送灵力，却如泥牛入海，丝毫不见起色。山神握着她的手，掏出山神令箭传给她，嘱咐道：“你母亲留给你的灵珠可保你灵力不散，你要善用它。人间将有大祸，你可尽己所能多做善事，多积功德，寿元方可长久。”
　　说罢，仙体消散，零落成星星点点的光亮随风而去，天上落下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初秋瘫坐在地，久久不语。回想起自己还是一只小鹿时，每天跟随山神巡山，指引误入歧路的凡人走出迷阵。刚修成人形时，山神爷爷教她吸收月之精华，学习移形换影之术。曾经和晶晶一起挖走了老头儿埋在老桃树下的桃花酿，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关了她们七天禁闭。三百岁那年曾随他去华山赴宴，尝到了华山女神亲手做的秋梨膏，缠着他在凡间游耍了好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