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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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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们楼上有一家死人了?”
“哎,可不是。说是孩子他爹检查出肺癌晚期,怕耽误儿子,跳河了。尸体在河里泡了一天一夜,肿的和馒头似的。”
“还真是命苦,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哟,小野回来了?”
看到远处走近的少年,坐在楼下闲聊的两个中年妇女停下了讨论。没想到谈及到当事人,其中一个女人有些不自在,赧然笑着说。
少年很瘦,脸上没有多少血色,格外的苍白,他的手里拎着一包纸钱,那只白皙的手上甚至可以看到用力的青筋。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称为“小野”的少年也只是礼貌的冲她们点了点头。
“小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阿姨,阿姨能帮的肯定会帮。”想想一个月前他们父子还在庆祝儿子顺利考上重点大学的事,女人就觉得唏嘘。
“你啊也别太伤心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爸他也是为了你着想。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啊,看开点儿。”
被称为“小野”的少年在听到女人提到他爸,才正视看了她一眼,眼睛肿的和灯泡一样,声音格外沙哑,“谢谢阿姨。”
看着少年慢慢的走上楼梯消失在眼前,女人才松了口气,后怕似的拍了拍胸脯,“那孩子怎么感觉阴沉了不少,以前见谁都是一副笑模样。”
“你怎么不说他遇到了这事。”另一个女人回道,“你俩住的这么近,多注意那孩子一点儿,别他也想不开了。不然这一家,就算彻底完咯。”
烂尾楼的隔音效果格外的差,那两个阿姨的声音也分毫不差的传到了林在野的耳朵里。
林在野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破旧的门。
房子内也很简单,客厅内只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台电视。桌子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摆放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内的男人才四十出头,面容俊朗,嘴角勾着笑。
林在野把纸钱放到桌子前,看向桌子上的照片,眼睛里止不住的酸涩。
三天前他的父亲林与南突然失联,林在野报警后找了一天一夜,最后是在护城河内找到的。
尽管那张脸已经被泡的走样,但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他的父亲林与南,笑起来总没个正行的男人。
警察从他的兜里找出了一张已经被泡湿的检查报告,因没有挣扎痕迹,最终断定为自杀。
收拾好烧成灰的纸钱,林在野一动不动的盯着父亲的照片,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回忆,慢慢闭上了眼睛。
临近中午,这片即将拆迁的烂尾楼像一个怪物般活动起来。
四面八方传来了脚步声,吵闹声和饭菜的香气,满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一次,只有他被隔绝在外。
——————
“想什么呢?”
林在野睁开眼睛时只见一个满头黄毛的少年坐在自己对面,他穿着一个白色的汗衫,眉眼帅气。
虽然不认识面前的人,却让林在野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不过,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家里啊?
“林在野,一会儿你的衣服上滴了西瓜汁,我可不给你洗。”林与南挑眉看向林在野怀里微微倾斜的半个西瓜,红色的汁液即将染到少年白色的汗衫上。
林在野迷茫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黄毛少年,自动忽略他的声音,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一个简单朴素的北方平房,墙上满是爬墙虎,绿色而夏天。
但是这根本不是他家,那个住了十几年的烂尾楼。
他继而又看向面前的少年,眉头紧蹙。
“发什么呆呢?”林与南搬着自己的那块西瓜,围着林在野转了一圈,左看看右看看,心里纳闷,这看起来也不像中邪了啊。
林在野看了眼自己怀里的西瓜,皱眉看向面前晃到自己心烦的少年,“你是谁?”
就算是这几天精神恍惚,他也意识到哪里发生了问题。
这完全不是他生活的地方。
“嘿,你别是为了不洗衣服就装作不认识你哥了吧?”林与南将自己吃完的半个西瓜空壳放在桌子上,指着自己,“林与南,你亲哥哥,这都不认识了?”
林与南?
这不是他爸的名字吗?!
听到黄毛少年这么说,林在野心里震撼,却又仔细的打量着他的脸。
怪不得他觉得熟悉,面前少年的脸不就是年轻的父亲吗。
所以这真是……他爸爸?
那他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但是他爸爸为什么会叫自己的名字?
他也不记得有个和自己名字相同的叔叔啊。
“你俩西瓜吃完了没?吃完了别把西瓜皮扔了,晚上给你们炖瓜皮吃。”刚进完货回来的李建芳只见林与南拿起一块瓜皮向林在野扔去。
“小南,别欺负弟弟哈。”李建芳停下脚步看向这兄弟两人。
“妈,你儿子可能有点儿问题。”被林母揪住的林与南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冷静过来,示意她看向林在野。
“说什么呢。”林母听到林与南这话,佯装生气的朝林与南背上拍了一下,直到她听到了林在野看着她蹦出来的话。
如果黄毛少年是他爸,那面前的这个女人岂不是?
林在野激动的看着面前四十出头的女人。
“奶奶……?”
听到小儿子说的话,李建芳一阵恍惚,深吸一口气,“小野,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他还说不认识我呢。”林与南在一旁补充道,却不自觉的看向林在野。
少年的眸子含着水光微微颤抖着,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一般。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居然有一股说不出来奇妙的感觉,顿时无言。
而看着不同反应的林与南和自己从未见过的奶奶,直到现在林在野对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这件事才有了清晰的认知。
他站在那里,对面是十几岁还年轻的父亲,身边是叉腰看着自己的奶奶,树上的蝉声惹人心烦却又让林在野忍不住想笑。
他好像...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
“我可能中暑了。”
林在野听到自己轻飘飘的声音,以一个新的身份说出,降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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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在家好好待着,我去超市了哈。”换了身衣服的李建芳看着院子的两个兄弟,再一次叮嘱道,“要是出门记得把门带上,早点儿回来。”
听到林在野的解释没有多想的李建芳嘱咐完便骑着自行车去了自己经营的小超市。
林家父亲去世的早,李建芳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
早年东拼西凑,现在开了家小超市。再加上林与南暑假帮忙,母子三人的吃穿勉强够用。
“林在野,你真的,为了不洗衣服,什么招都用。”
李建芳走后,林与南赤着膀子,端着一盆凉水放在青石板上,将两件沾满西瓜汁满是红色看起来有些吓人的衣服放进去,又撒了些洗衣粉,用力的搓了起来。
林在野乖巧的坐在木制小板凳上,一口一口吃着刚刚李建芳给的冰棍。这个年代的冰棍也便宜,一毛一根,吃到嘴里又凉又解渴。
听到林与南这么说,他吐了吐舌,下意识用了以前和还是父亲时的林与南撒娇的口气,“没办法,我中暑了嘛。”
林与南哼了一声,没有回他,继续用力的搓着衣服。
林在野则忍不住注视着少年的背影。
他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不是林与南的丰功伟绩,而是他的后悔事。
十八岁那年因为钱代替“大哥”坐了牢,而入狱第二天李建芳在一场至今震惊北城仍未结案的721纵火案中离去,从此林与南孑然一身。
直到后来遇到了林与南母亲,有了孩子才在世界上有了牵挂。
如今林在野回到了二十年前,一个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一切都还有回头路。
“怎么不说话了?”正在任劳任怨搓着衣服,却没有听到林在野回复,林与南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神游天际的林在野。
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
林与南停了手上的动作,甩了甩手上的水,郑重其事的看向林在野,“说吧,你最近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和林与南从小不吃亏的性格不同,林在野性格内敛许多,就今天还是难得能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么多的话。
他虽然心里对这种改变感到开心,但是也怕是林在野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遇到不开心的事,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没有,我在想开学的事。”林在野随口说到一个看起来不会让林与南发觉出什么异常的事。
“也对,开学你就是高一了。”林与南点了点头,一手搭在自家弟弟的肩膀上,甩甩那头亮眼的黄毛,“放心吧,有哥呢。”
林在野想到记忆里那张老父亲沧桑的脸,看着如今的哥哥一副不良少年的做派,扯了扯嘴角。哪怕当年听了无数遍林与南的不良事迹也没亲眼见到离谱。
“你...能不能把颜色染回来?”他指着林与南这头黄毛有些无言,实在是有些扎眼的很。
“为什么?”林与南指着自己这头亮眼的头发,疑惑道,“我当时染的时候你还说我帅呢。”
林在野:....
他能说当时的自己眼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