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附鬼》独狐拜月

2、第二章

　　2.地狱鬼盾，往生之门。

　　第二天，一个叫顾健康的民警受理了陈宇的报案。

　　他一边盘问陈宇事件经过，一边奚落哭得稀里哗啦的陈宇。

　　“怎么跟死了老婆似的，挺大小子了，像什么样子。”

　　陈宇听了，用手背使劲揉搓起眼睛，露出倔强而羞涩的表情。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顾健康问道。

　　“没……没有。”

　　“那遇到过什么不对劲儿的事吗？”

　　被这样一问，陈宇思索了一阵，他在犹豫要不要把关于那个奇怪女人的事告诉对方。

　　可他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嗯，知道了，你回家等消息吧。”顾健康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走了。

　　陈宇走出接待室，在楼道里迎面走来一个瘦高男人。

　　轮廓分明五官醒目，左耳处戴着一个耳钉，留着板寸和长鬓角，下巴和上唇都布满了青色胡渣，当经过陈宇身边时还堂而皇之地瞄了他一眼，好像老早就认识一样。

　　陈宇被这一瞄就怔在了原地，回过头盯着那个男人，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

　　“是他！是他杀了小薇！”陈宇快步走到男人身边，一把抓起男人的衣襟。

　　几个警察都走过去阻拦，而那个男人使出一个手势，警察们都领会了他的意思，不再上前干涉。

　　男人吊儿郎当地讪笑起来，看着陈宇，问道：“小子，怎么知道是我的？”

　　“你……”对方不言而喻的默认，陈宇悲愤交加，“本来是直觉，没想到……”

　　“直觉？小朋友，直觉是什么你懂不懂？”

　　“……”

　　“直觉……”男人故作玄虚，贴到陈宇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直觉，其实是鬼魂控制着你的脑子。”

　　“啊……”陈宇不由得松开了紧抓着男人衣襟的双手，向后退了一个大步。

　　“哼……”男人撇起嘴角狞笑着，继续说道，“小朋友，这是个游戏，你敢不敢继续玩下去？”

　　“我……”陈宇目瞪口呆，看着男人狂妄的笑容，感觉对方的眼睛有股冥力牵制着他的神经，他无法躲避。

　　“你的猫，怀着几只小猫啊？”

　　“你……混蛋！”陈宇狠狠地瞪着男人。

　　男人又发出一声嗤笑，转身离开了。

　　“抓住他！你们抓他啊！”

　　陈宇冲着周围四散开的警察大喊，那些警察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却没有人理会不断走远的奇怪男人。

　　陈宇不禁怀疑，这个男人变得只有陈宇能看到吗？

　　***

　　直觉，其实是鬼魂控制着你的脑子。

　　虽然耳钉男的话让陈宇不寒而栗，但是他相信这是男人留给他的提示。

　　这是个游戏，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从对手那里抓取信息，他要找到小薇的孩子。

　　于是他凭着直觉，去了近郊的一处城乡结合部，肮脏的街道，鱼龙混杂的人群，还有各种杂乱的临街店铺。

　　当天色完全暗了，他凭直觉走进一条小巷，越往深处走，就越接近真正的黑夜。

　　他一时怀疑起自己的直觉，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来这种地方寻找答案的直觉？

　　他以前来过吗？还是真的被鬼魂控制住了？

　　正在恍惚之中，他突然又感到身后有双眼睛在窥探着他，回过头，仅仅是空空如也的暗黑巷道。

　　他突然觉得害怕，打算往巷外走，却突然被一只手勒住了脖颈，他刚想喊叫，另一只手就伸到了他的嘴边，那只手里拿着毛巾之类的东西，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呜——呜——”
　　他挣扎了几下，感到毛巾里挤出的液体渗进了口鼻，刺激性极强的气味让他头痛欲裂，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他好像睡了很久，做了好几段梦。

　　他梦到一个女人俯在他的身上，长长的头发触碰到他的皮肤，带给他阵阵的刺痛，女人的指尖划过他的前胸，又撩拨他的腹部，他觉得痒，又觉得痛，还有难以言喻的快感和兴奋。

　　“乖孩子，你真可爱，呵呵……”

　　他听到女人娇媚而挑逗的声音。

　　他闻到香浓的味道，让他胃口大开，他好像吃了什么，很好吃的东西，他从来没有吃过，又觉得似曾相识。

　　***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这张床的一侧靠着墙，另一侧被一层帷帘遮挡着。

　　他听到帷帘外安婉的声音，她正在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

　　陈宇猛地坐起身，掀起了帷帘。

　　原来他所在的房间是一个诊室，安婉和一个四十几岁的医生面对面坐着，他们被陈宇吓了一跳，向他投来惊疑的目光，然后安婉向他走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你可醒了，怎么会晕倒呢？”安婉忧心忡忡。

　　“晕倒？”陈宇神情恍惚，一时忘了昨晚的事，大脑一片空白。

　　“嗯，昨天晚上我给你纹过身以后，你就突然晕倒了。”

　　“纹身？！”陈宇惊愕地瞪起眼睛，刚想问个清楚，突然就感到腹部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不知是谁已经把他的衬衫解开，他的腹部裸露在外，白皙的皮肤上竟然出现一幅图画。

　　那是一副上古时期的盾牌，从胸骨到肚脐，占据了整个腹部。

　　黑青色的纹理，却复杂得难以辨别来龙去脉，仔细看去，才能发现那是四十九条蛇和四十九条藤蔓盘旋在一起形成的菱形队列。

　　盾牌的正中是一个骷髅头骨，两个漆黑的眼眶和两排狰狞的牙骨，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那四十九条蛇和四十九条藤蔓围着这个头骨纠缠，本是静止的纹理，如果紧盯得久了，便会觉得那蛇和藤蔓在不停地蜷动，在头骨四周腾挪辗转，看得人头晕目眩。

　　陈宇便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移开自己的视线，他像是被吸附了灵魂后好不容易脱身，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安婉。

　　“为什么要给我纹身？这么可怕的图案？”

　　“这是……这是你硬要我纹上去的啊！”安婉的表情比陈宇还要困惑。

　　“我……”

　　陈宇努力回忆着，终于想起了在巷子里遇袭的事，他惊恐地看着安婉，本能地起身向后退，直到贴到墙角。

　　***

　　安婉坐在审讯室里，委屈地辩解。

　　十几年前，她家里是开刺青店的，她经常到店里帮忙，就学会了这门手艺。

　　后来她去美国读书，几年后又把父母接到美国，家里的店也就关了。

　　她现在学成回国，工作之余又想操持起一家刺青店，就在郊区盘下一家店，昨天晚上她带陈宇到那家店去，陈宇非要她帮他刺青。

　　根本就没有偷袭和被迫这种事。

　　陈宇看到安婉委屈和害怕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他也不相信安婉会谋害他或是欺骗他，于是就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他确实对昨晚的事没有太多印象，又不想让安婉陷入困境，于是就对警察说，是他自己记错了，安婉说的都是真的。

　　“胡闹吗这不是！”顾健康愤愤地起身走了。

　　胡闹的两人还坐在招待室的长椅上，安婉瞥了一眼陈宇，脸上明显的抱怨。

　　“对不起。”虽然陈宇不记得自己哪里做错，但是他习惯了讨好和息事宁人。

　　“没什么，都过去了。不过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怎么会突然晕倒，醒了就又失忆了，还幻想出……”

　　安婉越说越急躁，可是看着陈宇一直谦恭的笑容，就又收敛了情绪，“你这种想法，好像叫被害妄想吧。”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总觉得怪怪的。”陈宇的语气很谦卑，却暗藏着试探，“就比如说这个纹身吧，就像你说的，明明是我非要你帮我纹上去的，我怎么就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呢？”

　　安婉怔了一下，但很快又变得不冷不热。

　　“安小姐，你……能不能告诉，这个纹身有什么来历？”

　　陈宇颤抖着手撩开了衬衫前襟，低头看着那丑陋而可怕的图案，他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这幅图案是他自己想要的。

　　“这是……地狱鬼盾啊，你不记得吗？”安婉问道。

　　陈宇猛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

　　“这个刺青，来源于西非土著人的一个古老部落，‘地狱鬼盾’是当地巫师用的邪术，是用来连通地狱和人间的门。”

　　“啊——”陈宇惊出一身冷汗。

　　传说一千年前，西非土著人群的一个部落里，巫师们通过祭拜地狱恶魔的方式，将纹身色料加以诅咒，黑青色的色料便沾染上了魔性。

　　再用这种色料给企图控制恶鬼的巫师纹身，刺上地狱鬼盾的图腾，这鬼盾就成了打开地狱的门。

　　巫师们用巫术传召地狱恶鬼，这恶鬼便会顺着盾门中心的骷髅爬出来。

　　而召唤恶鬼是有风险的，如果巫师唤出的恶鬼，其唳气可以被巫师的巫术降伏，那么这个恶鬼就会对巫师俯首称臣，任凭摆布。

　　如果召唤的恶鬼太过强大，巫师巫术无法抵抗，那么巫师就会反过来被恶鬼吞噬，巫师的身体就成了恶鬼附体。

　　所以，敢在身上纹这道图腾的巫师，一定都是巫术精湛的巫祖，或者是为了提升巫术而不惜拼死一搏的激进者。

　　“别说了！”陈宇双手抱头，蜷缩起身体，声音颤抖得很厉害，“不可能……不可能……”

　　***

　　陈宇呆坐在警局楼道的长椅上，本是炯熠黑亮的眼睛，现在却像两个空虚的黑洞，没有一点儿生气。

　　安婉走到他身边，右手里拿着一个盛满水的纸杯，涂了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环着杯壁，食指还在有韵律地轻点着杯口。

　　“怎么样，好点了吗？”

　　陈宇抬起头，木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安婉又晃动了几下脖子上的宝蓝色吊坠，那水滴样式的吊坠在头顶白炽灯的照耀下不断反射出刺眼的光。

　　陈宇觉得有些烦躁，便皱起眉，移开了视线。

　　“喝点水吧。”安婉把纸杯递给陈宇，然后轻拍了几下陈宇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也别害怕，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为什么要这个刺青。”

　　陈宇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他现在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等着，等着厄运降临在他身上，他笃信，一定是某种厄运。

　　而安婉却没有离开，她轻拍陈宇肩膀的手渐渐地滑向陈宇的衣领里面，摩挲起他的脖颈。

　　陈宇噤若寒蝉，诧异地看向安婉，而安婉此时却露出狡猾的笑意，那只手还在往下探着，滑过胸膛的时候，陈宇一个激灵，赶忙按住了她的手。

　　“呵呵呵……”安婉发出阴森的笑声，说道，“乖孩子，你，真可爱啊……”

　　“啊……你！”

　　而那只手突然加大了力道，大到陈宇都无法阻止，安婉将手向下猛然一挈，陈宇的衣襟大开。

　　那只手便停在了腹部刺青的头骨处，陈宇想要大声叫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得像蚊蚋。

　　“哈哈哈哈，小宇，姐姐来和你玩游戏了。”安婉又一次狰狞地笑了。

　　陈宇按住安婉的手，却在想要甩开她的时候发现双手也失了力气，而安婉的手掌却不停地发力，凶狠地按压他的腹腔。

　　“啊——嗯，不！”陈宇拼命喊叫，却只能发出像喘息一样的声音。

　　那手掌接触的地方不断变热，直到火烧火燎，一阵阵的挤压让陈宇痛不欲生。

　　紧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突然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向外挣脱，牵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感到血液从心脏处倒流向腹腔。

　　就这样被“牵肠挂肚”，安婉的手掌离开了他的腹部，而那个身体内部的东西化作一团黑影，追随着安婉的手掌探出他的身体。

　　“啊！求你……停下……”陈宇喘着粗气，“我……要死了！”

　　突然感到有人猛抽了他几个耳光，陈宇倏地睁开眼睛，看到安婉正弯腰站在他面前，忧心忡忡地摇晃着他的身体。

　　“小宇，快醒醒啊！”

　　陈宇看清了安婉，便一阵战栗，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是梦吗？为什么所有痛苦的感触都那么真实？

　　陈宇在地上摸爬，安婉关切地紧跟，直到陈宇退到了墙角，他突然绝望地喊起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陈宇的举动引来了顾健康在内的众多民警围观，安婉尴尬地左顾右盼。

　　陈宇觉得人多了，便放下心来，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人群里出现了那个奇怪的耳钉男，他藏在人群的最后一排，冲着陈宇发出狞笑。

　　“是他！他们两个！”陈宇又指向那个男人，众人都转过身，被围观的男人露出惊慌和无辜的表情，原来他可以被别人看到，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样不停思索的头脑里突然回闪过一段关于昨晚的记忆，陈宇一阵恶心，他开始不停地呕吐。

　　“小宇！”

　　安婉上前想把他搀扶起来，这时陈宇突然撕心裂肺地喊叫：“不要碰我！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