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男神失败的一百种方法》禅七

4、得寸进尺

　　檀的上菜速度挺快，不一会儿众人面前就已经摆的满满当当。包厢没有向外的窗户，昏暗发黄的壁灯和射灯交织，精致的琉璃餐盘反射出斑斓浅淡的光影。清酒和芥末的混搭有些麻痹神经，一群十几岁的高中生在清雅的环境中早已抛弃了形象，忘记了什么劳什子学习，只顾着传播七中的奇闻逸事，八卦谣言。
　　聊到了高兴处嘎嘎笑得捶腿，锤的谁的腿也不知道了。

　　什么谁又和谁兄弟在一起了；隔壁班的哪个男生又把异校初恋女友绿了；普通班的谁谁是物理组长的儿子，上个月直接买了个物理省二等奖……

　　八卦才不是女生的专长，几个大老爷们儿把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故事描绘得神乎其神，好像他们亲眼看见的一样。
　　把宋棋和温千乐听得一愣一愣的，啧啧感叹着七中居然还有这些奇葩事情。

　　一顿饭吃了快三个小时，直接吃到当天下午。众人最后不是吃饱了，是说累了。
　　再加上酒劲有点上头，整个桌上弥漫着淡淡的醉意。

　　原侃直接躺倒在高盛的腿上，他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地发问：“咱一会儿玩点啥去，剧本杀……还是狼人杀……或者密室逃脱，都可以。”

　　被压到腿麻的高盛拍了他一巴掌：“就你这样了还想玩动脑子的啊。我看算了，咱就去旁边的运河公园走走逛逛醒醒神，明早还上课呢。”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扫兴，也确实是这个理。更何况临近期末了，疯玩到晚上实在不太合适。

　　“那走吧。”整整喝了两瓶的温千乐仍是面不改色，她利索地站了起来，去前台结账。
　　众人纷纷把自己的那份钱转到群里。

　　宋棋看见展昭言第一个发的转账，愣了一下，抬头看见展昭言脸色微红，饱满的嘴唇红润光泽。

　　她不敢再看，只低下头拿手机转账，也不再纠结请客的事，只想着之后有机会再把男神的这份人情给补上。

　　今天虽然天气晴朗，但室外北方冬天的风吹的还是够狠，陡然凛冽的寒风像一个个大耳刮子，把喝了酒还晕晕乎乎的415班同学们挨个抽醒了。

　　王奇帆刚才喝得最多，他这会儿脸色突变，急忙捂住嘴，跑到花坛吐去了。

　　此刻已经完全清醒的众人想起他刚才“十瓶不在话下”的壮志豪言，很不给面子，站在街边就捂着肚子嘲笑起来。

　　王奇帆吐得差不多了，在原地撑着肚子大喊：“宋棋！纸！”

　　被cue到的宋棋无奈走了过去，依依不舍地从展昭言给她的那包兔子纸巾里抽了一张放到同桌手里，还不忘呛他一句：“下次悠着点，王十瓶。”
　　继而又把男神的纸巾仔细包好，放到书包最底层。

　　运河公园很大，结了冰的河道两边有着足够十人并排通行的宽石道。
　　几个男生非要在前面推推攘攘地挤着走；文艺女青年温千乐去旁边拍摄，在此时开得正艳的红梅树林雪压枝头，确实美不胜收。

　　剩下展昭言和宋棋两个不爱凑堆的人，在大部队后面满满散步。

　　展昭言喜欢清净，他刚刚在包厢里就被吵得头痛，此刻在宽阔无人的公园遛弯儿醒脑，故意离那些吵闹的人远些，现下再听不到嗡嗡的噪音，只觉得连寒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宋棋其实对那些吵闹的同学无所谓，甚至觉得那样热热闹闹的也挺好。但她余光看见展昭言落了一大截，也鼓起勇气放慢了脚步，直到能和男生平行前进。

　　好像今天一天，就用光了自己一年半以来积累的所有勇气。
　　她呼出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下擂鼓的心脏。

　　“作业写完了吗？”她没话找话道。

　　展昭言淡淡地“嗯”了一声，“怎么了，你要抄吗？”

　　宋棋有点受宠若惊，她是真没抄过展昭言的作业。一是深知作业水平差距过大，二是还从没敢这样想过。

　　她也明白男生可能只是怕她尴尬，客气一下，但她忽然间想起了富兰克林效应：想要得到别人的好感，就要创造机会让别人来帮助自己。

　　今天展昭言已经帮助她两次了，乘胜追击，可以再加一次。

　　她自我感觉含蓄地猛点了两下头：“能借下化学和物理练习卷吗，明天上学还你！”

　　“行。”
　　展昭言停下本就不快的脚步，从挎包里翻出早上刚写完的两张卷子，递给旁边的宋棋。

　　“谢谢展神！”

　　他看着一旁喜形于色的宋棋，女孩被风吹起的细碎刘海下面，大而明亮的褐色双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垂眸浅淡地笑了笑。

　　“你刚才……”宋棋迟疑了两秒，问到：“为什么一开始不想喝酒啊？”

　　展昭言蹙眉思考了一会儿菜明白宋棋在问啥，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女生说“我一般……在外面都不喝酒，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了。”

　　宋棋察觉到了展昭言止住了话头，也就没往下追问。
　　“好吧。”

　　她目视着前方，轻度近视的她看到远处的男生们模糊的身影已经翻过了路边围着的铁链，好像准备从河堤处下去。
　　此时的石板道上并没有太多行人，无人注意到这几个胆大包天的男高中生的危险行径。

　　宋棋从小就喜欢和堂哥在老家爬树摘果，上房逗鸟，做一些自认为是探险的事情，还颇有些“粉骨碎身浑不怕”的精神。以至于现在的胳膊腿上还有好多旧时留下的淡疤。

　　她有些兴奋地冲前面的男生们大声喊道：“等等我哎！我也要下去。”
　　说着就撒开脚步，朝那边奔了过去。

　　展昭言刚刚沉默了一会儿，关于喝醉酒童年糗事还从没告诉过别人，也没有人来问过。可还没等他想好之后继续说下去，旁边的少女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留下正欲言又止的他在原地茫然。

　　已经跑远的宋棋确实是想要下河看看，但也存着几分有些尴尬的窘迫在。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和人说话冷场，即使对方是她暗恋几年的男神。

　　两人确实有些不熟，就算她的展神再有魅力再温柔，宋棋今天的勇气也就到这了。

　　——

　　运河是母亲河的一条支流，到了夏日呈现出血缘上一脉相承的壮阔，浩浩汤汤，南北向横无际涯。
　　早些年的市政府为了防涝，在运河两边修了宽阔的堤坝，还搭了很多巨石作为景观点缀，待到盛夏时节，微风吹过巨石边上密密匝匝有人高的芦苇，颇有些精致的野趣在。

　　现在的运河不同夏季，往日静水流深的大河此时已结满厚厚的冰层，透白的冰面上铺就着一层未化的白雪，总有孩子不顾河边的警示偷偷溜下去，在厚实的冰面上戏耍玩乐。

　　人群中身材高大的王奇帆不愧是体委，此刻已经顺着巨石，跳到了运河边界的冰层上，准备再往河道里深入。

　　其余几个高中生稀稀拉拉地缀在后面，一个拉一个地小心挪着。

　　“大冬天的摸着石头过河……哎我靠！”走在最后面等宋棋的原侃被伙伴们的谨慎的动作逗笑了，没站稳，正好踩到了一小块薄冰，差点直接顺着河堤滚下去。

　　正好赶到岸边的宋棋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直接着急地翻过栏杆拽住了原侃。

　　“吓死我了！”她抱怨着，换了只手拉住好友。

　　原侃也吓出一个激灵，他调整了下姿势，拉着宋棋一步一台阶地仔细走。

　　“小心点！”不远处的严天一回头大喊道：“枯草和石头上的冰太滑了，注意着点，别在这小破河冒险。”

　　几人有些谨慎地慢吞吞地走过了有点危险的巨石和枯草，成功到达了河堤底部。
　　就在不远处是个巨大的桥洞，桥上有人行道和汽车道，平时在上面经过没啥感觉。

　　可是此刻几人在一望无际的冰面上，脚下踩着桥身被斜阳拉出的巨大的阴影，感受着平日里没有的震撼。

　　“芜湖～”

　　不知道是谁高呼了一声。

　　到底还是少年。

　　就连刚刚还在岸边观望的展昭言和温千乐，也互相搀扶着下来了。
　　俩人都穿着长款风衣，一黑一白，一个高贵一个温婉，乍一看像是对年轻貌美的少爷小姐。

　　若是忽略两人衣服上一路粘了满身枯草屑，那真是养眼极了。
　　宋棋想。

　　她目光跟随他们一路，又看了看自己穿的有些臃肿的短款羽绒服。
　　真的很适合在冰上打滚！

　　“嘿！”
　　肩膀被人一左一右地拍了一下，还没等回头看，她就被从后方闪过来的王奇帆和高盛一人一边拉着朝前滑出去了，冲击力大到宋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奇帆边冲边喊：“想啥呢宋棋！哥带你飞咯——”
　　高盛在另一边哈哈大笑。

　　“救命啊！”
　　被拖行的宋棋又惊慌又爽快。过快的速度使风和雪混合着糊一脸，她控制不住的“哈哈哈”地大笑坐着滑走了。

　　两个高大的男生在冰面上摩擦大，冲击力又强，直接把弱小无助的女生拉到了距刚才的十几米远开外的地方。

　　温千乐听到闺蜜的呼救声急忙赶到前线，四人互相扔着散雪，混战一团。

　　囿于卷子和考试中的高中生们，此时此刻像是那出笼的鸟儿，一个个地在冰面上和着薄薄的积雪，疾走、滑行。

　　一会儿互相拉着手转圈；一会儿模拟着冰车，两个拉着一个的狂奔；时而在冰面上倒车，时而刹不住车被迫对着空气下跪。

　　谁又压住了谁的大腿，谁又扒了谁的外套，谁又把谁推倒了又自己趴上去，谁的视线又落在了谁的身上。
　　透过那飞扬的碎雪和轻薄的晚雾，早已看不真切。

　　什么作业什么考试，都被全然地抛在了脑后。
　　竞赛会得几等奖，考试会排第几名，都没那么重要了。

　　年少如歌，在太阳渐渐西斜的傍晚，在目之所及处清透洁白的冰雪世界中。这些少男少女们只需要珍惜此刻难得的闲情逸致，脱离那些俗气的市井趣味，尽力地撒欢奔跑。

　　张扬肆意不留遗憾的青春，胜却了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