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小绾爬爬

1、锦瑟

　　我叫锦瑟，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宫女，
　　我生了一场大病，被人从狗洞里救出来的，之后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这些都是陆华年说的，他说我病中一直喊着锦瑟，那我定是叫锦瑟。
　　反正我都不记得了，就随他去吧，谁叫他是救我的人呢。
　　病好后，我就留在了陆华年府中做活，反正将就能过活就行了，而且陆华年也并不让我走，谁知道他怎么想。那时我随口提了一句为什么不让我走，他嘴角带笑地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虽说心里门清这是玩笑话，但也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他日日带着我游山玩水，逛赏苏秦之地，天下都知道他陆华年风流，但我却看得到他读四书，谋军策的样子。
　　“他们从来都不了解殿下”
　　“阿瑟，你了解我就好了”我佯装生气责怪他什么也不在乎
　　那日杏花飘落，他坐在亭中喝酒，我按着本分递上了醒酒茶，陆华年却忽然拉住了我的衣角
　　“阿瑟，坐下来与我共饮佳酿，这酒可是我藏了好久的”
　　我无言，坐下自斟了一杯，两两无话。
　　“阿瑟，那些老匹夫要我娶安禾，可我……”
　　陆华年没有说下去，我知道他想说他不喜欢，可朝堂诡谲，他无心争权，但也不想做了开胃菜。
　　我放下酒杯，语气平静“殿下应该娶的，安禾郡主本分守己，知书达礼……”
　　他打断了我的话，“你怎与那些老匹夫一样？”
　　说罢他又举起酒杯
　　明月皎皎，杏树下坐着白袍的少年却紧皱眉头
　　“算了，这杯敬明月”
　　我知道他同意了
　　很快，安禾郡主便入住了后院，因着传话的缘故我经常碰见这位王妃，这是位活泼的小姐，笑起来眼里有藏不住的纯真
　　最近王妃黏着我教她弹瑟，我实在是耐不住她的性子，便问“王妃，想学什么曲子？”
　　“嗯……《凤囚凰》吧”
　　我抬头看去，她的脸上有藏不住的娇羞，然后她又鼓起勇气说“其实我思慕华年很久了”
　　我微微扶额，想着我其实不想知道的，唉，真是麻烦。
　　官宦人家的小姐又能纯真到哪去呢？不过是刻意说与我听，让我转告给陆华年而已
　　我一五一十的将此事汇报给了陆华年，他却反问我怎么看
　　“殿下既已成婚，理应善待王妃”不知为何说出这话时，心中竟有些酸涩。
　　之后的日子陆华年去后院的次数也勤了些，看安禾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我遥遥看去，他们这宛如一对璧人，不对，他们本就是佳偶天成
　　侯府遇难 ，安禾虽是嫁女，但日日因担心父兄而以泪洗面，不关心这些，但陆华年却是下定决心般地吐出了“夺权”二字。
　　多感人啊，为了让娇娘安心而选择了夺权。
　　陆华年为了夺权做了许多打战，治水，放粮，不知是不是太过劳累，最后竟病倒了，太医说治这病需要宫城的一株仙草，陆华年极其反对向皇帝呈禀求药，我知道他是不想因此让人趁虚而入。
　　想了许久，我对着病榻上的陆华年说“既然求不成，那奴便去帮殿下盗”
　　反正没什么事是不能为他做的。
　　没想到盗药没盗成还成了刺客，我经历许多，带着一身伤，磕磕绊绊回到了王府，打开门却是我一生都无法忘却的光景
　　陆华年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袭白袍，冷声道，“拿下”
　　原来我便是他最后一颗棋子，用来拉拢老皇帝的最后一颗棋子，他的功勋已经够了，最后他只需要老皇帝对他的信任。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他的衣角，第一次看清白袍上绣着的银丝。
　　是的，没什么不能为心爱之人做的，陆华年为了安禾养了十多年的傀儡，而我为了陆华年好，甘愿推开他，愿意为他做一次棋。
　　圣旨不久就下来了“前朝公主沈杳行刺陛下，秋后问斩，三皇子陆华年救驾有功，且清除前朝余孽，特封皇太子”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权势，可以和安禾在一起了，而我也应用我的命去报了他的恩。
　　牢狱之中，陆华年问我为什么不惊讶于我的身份，我轻声而答“我不傻，哪个婢子逃亡能穿着华服？留下来……”全是为了伴于陆华年身侧。
　　行刑的日子到了，听说陆华年特意帮我求了一个恩典，免去了砍头那般惨烈的死相，要我服毒自尽，终归是一死，怎样死又有什么区别。
　　那天是陆华年自己带着毒药来的，他脸上还带着惯有的温柔神色
　　“阿瑟，这辈子是我辜负了你”
　　其实他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连同我的爱慕这么多年也没有向他表现半分，所以连辜负都谈不上
　　他没有错，他之前救了我，是我偷来的这几十年的时光，如今不过是把命还回去而已。
　　“多谢太子殿下帮罪奴求情，殿下万恩”
　　我脸上还是如之前一般镇定自若，仿佛今天要死的人不是我
　　陆华年脸上染上了怒气
　　“锦瑟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要死了，你就没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罪奴无话可说”我还是那般平静
　　“那便上路吧”陆华年把毒药递给我
　　我没有接过那瓶毒药，反倒笑了
　　“我的出生由不了我，我的死就由了我吧”说罢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狠狠的向腹部刺去
　　我重重的向后倒去，只知道陆华年接住了我，我听不清陆华年说什么，可能是说我傻吧，是啊我这辈子活的像个傻子，爱的人不爱我，最后还被他推向深渊。唉，我这一生何其悲哀啊
　　听说人在生命的尽头会回想一生，忽然发现还是有很多值得开心的事，比如狗洞上的草帘被翻开，印出的那张总是含笑的脸，又比如陆华年教我读书写字样子，与我一起在茶馆听戏愤愤于爱恨嗔痴的样子，还有他坐在杏树下与我对酌，相邀明月的样子。
　　忽然发现以前的我不像现在这样遇到什么事都很平静，而是活泼开朗憧憬未来的姑娘，遇到什么事都习惯性躲在陆华年身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沉稳的呢，或许是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陆华年的时候吧，逼着自己学会冷静
　　逼着自己变得更好，骗自己只要做的更好说不定就能配的上陆华年。
　　如今，梦醒了，回顾一生，发现在记忆里美好的回忆都与他有关，忽然有些不甘，不甘这一生都没有告诉陆华年我心悦他，不甘自己一辈子都胆小怯懦
　　所以，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呢喃“锦瑟思华年”，也不管陆华年听没听到就缓缓闭上了眼睫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陆华年，虽然不后悔遇见你，但是下辈子我不做锦瑟了
　　我做沈杳，杳杳虽无归途，但就算没有归途，也不要遇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