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重写版）》约略

3、先皇篇：天子执仁

　　作为一个帝王，谢炎一生都没有爱过一个女人。并没有谁阻止他，只是幸或不幸的，他不曾爱过。
　　当谢炎微服私访，坐在酒楼茶馆里听说书的讲一段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情事；当谢炎帝冠整齐，在御书房里下一道口谕将与侍卫私通的美人杖死；当谢炎衣裳狼藉，在十二秀坊里与那花娘名伎被翻红浪、做尽不可道之事……他都有一种荒谬的感觉：仿佛全天下人都在演一场名唤“深情”的戏，独他一人是看客。
　　于是谢炎离他的嫔妃们远远的，适时地给予关爱：公平，合理，带着怜惜和恩宠。
　　看客还是他自己。
　　谢炎是天子，索然无味的天子。

　　在谢炎暗里往十二秀坊发展之前，宫中或有传闻：皇帝陛下最爱的女人是先皇的遗妃，现如今的樊太妃。证据是除了太后和皇后的寝宫，皇帝陛下到后宫去的次数最多的地方，就是樊太妃所在的兰德宫。
　　樊太妃年四十余四，比谢炎大整整九岁。她是已故明德公樊坏的女儿，行五。
　　当年先帝谢荣第一眼看见樊坏的时候，这位前朝贵族正双手自绑，垂立堂上。而谢荣惊叹：“竟有这般人物！真神仙也。”亲自上前给樊坏松绑。
　　樊坏的风度由此可见一斑。
　　他女儿的容貌才德也自然可以想象。在樊太妃还是樊妃的那几年，谢炎出入宫廷，看到的樊妃也确实美，不仅美，而且温顺，有礼。仿佛是幅活画像。
　　在谢荣纳她之前，樊五是前朝摄政王的正妃。

　　等后来谢炎自己做了皇帝，慢慢地就喜欢往她那里去。有时候喝一盅茶，有时候聊一会儿闲话。这并没有什么，明德公樊坏是扶持谢炎登上皇位的功臣，谢炎给樊太妃再多皇恩也不会惹人闲话。
　　谢炎的母亲是继后，谢炎上头原本有一个正嫡长子谢阳，战功赫赫。
　　到最后谢荣说：谢阳残暴，谢明心术不正，谢灿偏信，独他谢炎有仁心。“天子执仁。”一句话，一锤定音，皇帝宝座轮到了他谢炎。
　　等到谢炎做了几年皇帝，能够面不改色地下旨将自己的心腹臣子赐死的时候，他才知道，那并不是父皇给他的宠爱。
　　“臣，谢主隆恩！”那是李昱，他自幼的伴读。他领罪的时候慢慢地将身子弯下去，弯下去，臣节不改，只有眼睛还死死盯着谢炎。
　　那一天下朝，谢炎有一种冲动，想把那些逼他自断肱骨的王公大臣一个个赐死，五马分尸；想把后宫里的那几个妃子扯烂了衣裳，踢出宫门去；再不济，最起码他想把御书房里的物件通通摔碎，一把火烧了干净！
　　可是他不能。他连摔一个御案砚台都不能，只能生生地把一碗燕窝雪莲汤一口一口咽下去。
　　苦不堪言！
　　兰德宫。“皇上。”樊太妃坐在他侧面，轻轻地叹息一声。
　　“朕听说，太妃当年与前朝摄政王，如胶似漆，琴瑟和谐？”谢炎带着不自觉的恶意问她。

　　那一年祭祖，谢炎一身帝装正服，身后跟着文武百官，恭恭敬敬地在礼部倡词下行使大仪。抬起头来，对上谢荣的牌位，他在心里默念：朕要做昏君！
　　朕要做昏君！
　　朕要做昏君！
　　一遍又一遍。
　　无人理会。
　　谢炎想，做昏君多好，想要杀谁就杀谁，想要保谁就保谁。大不了，三五年后，被那些兄弟王孙、那些权臣们反了去。这江山拿去，他这一条命也拿去。痛快！
　　可惜他是谢炎，谢荣皇子中骑术最差，读书最多，“最懦弱”的一个。他没有那样的胆量。他唯一有胆量做的，是在贴身太监小臼儿的带领下微服私访去了十二秀坊。
　　醉里消愁，色中解恨。
　　从此流连忘返。
　　渐渐的，民间有人把十二秀坊戏称为“御秀坊”。

作者有话说

　　有一点，先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