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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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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涂府一派热闹非凡。
肖青予被许小满劝动,留在府中过年。那三个姨娘经过此次的风波,不再和以前一般勾心斗角,收敛了许多,涂朝岸每日精神抖擞,人似乎年轻了不少,家中有涂元庆主着事,日子越来越顺。
未时,下人把酒菜摆了满桌,家中以涂朝岸为首,依次敬过了祖先,涂元庆在府外点燃了炮仗,许小满捂着耳朵跑进大厅。
远处爆竹声响不绝,大家热热闹闹的围坐在厅上,好好吃一顿团员饭。
今日涂朝岸最为欢喜,看着旁边的儿子,还没端起酒杯,眼圈就红了,“刚才上香敬神,我也请你娘来看你了,这么些年,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你娘她为了你……”
这几日看他流泪比以往总和都多,涂元庆心里知他难受,也握住他的手,拍了两下。
五姨娘黄云英娇憨些,比那两位上眼,忙劝道:“老爷,今日大过年的,应当喜庆一些,再说元庆现在的本事大着呢,往后可有咱们享不尽的福气。”
那两个姨娘听言,也跟着劝慰了一番。
涂朝岸自知误言,忙收住悲痛,举起杯盏,站起身向众人道:“新年吉祥,怪我不合时宜,今日应当高兴,我先恭祝大伙儿事事顺心,万事如意。”
桌上众人都举起酒杯,站起来笑盈盈的互相碰杯,各自祝着新词,一起饮了。
一一落坐后,老管事起身给众人添杯,肖青予坐在涂朝岸边上,皱眉小声叮嘱道:“你身子还没好利索,适当饮酒。”
涂朝岸身子一僵,不敢看他。
正妻逝世多年,除了老管事和现在的涂元庆,从来无人这般细心嘱咐他,如今一个相识不过半年的双儿姨君有这份心思,他竟有些难堪起来。
低头偷看了肖青予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只是寻常的关心,便正了脸色伸起筷子,招呼众人吃菜。
许小满是这里最不自在的,也是他自卑惯了,自小起他就只能躲在灶台边吃饭,没怎么上过正桌。
在山上时,只有他和涂元庆两人,也不需什么交流,一个眼神涂元庆就能明白他的想法。
这边众人笑语晏晏的围着他问些往事时,他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还当自己是个哑巴就好。
涂朝岸如今对他可喜爱得紧,笑着问他道:“小满喜欢孩子吗?”
许小满赶紧红着脸点点头。
“那你可得和元庆抓点紧,明年我还带着元庆走一趟,回来就等着弄孙子玩了。”涂朝岸满怀期待道。
涂元庆看着许小满的猴屁股脸,赶紧给他爹塞了一筷子菜,“吃您的菜,这么些人,还不害臊了。”
涂朝岸看着满桌轻笑的,也不由开心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害臊的。”
接着道:“我说的可是正事,如今小满也是你夫郎,待过几日天色好了,我好生为你俩操办一场婚事,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们家小满。”
他看到许小满不自在的模样,想起之前他毁容又是哑巴还一年四季在外劳碌的样子,心里也疼爱得紧,如今更是当半个儿子一样。
涂元庆捏了捏小满的手,示意他不要紧张,顺着气氛道:“那还真谢谢您了,涂大善人。”
这称号是最近镇上叫起来的,之前涂朝岸修桥铺路施粥布善结了不少善因,这次涂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儿子得神仙相助前来救难,可不是得了善果吗。
于是涂大善人这个名气很快就传遍了县城。
众人在桌上笑的直不起腰,涂老爷佯怒道:“儿子敢笑话老子,该送你去见官。”
涂元庆道:“见官须先打二十杀威棒,您若是舍得,我便豁出这对臀肉。”
涂朝岸见他越发不知羞,只低声笑骂道:“大过年的,尽没个遮拦,说这浑话来气我。”
他曾在心中设想千万遍儿子变好之后的模样,走在街上,看见哪个同龄孩子身上都有元庆的影子,甚至羡慕那些要饭的小叫花子,连他们都是知道冷热病痛的。
如今儿子好生生的就坐在面前谈笑风生,笑语晏晏的与自己斗嘴,涂朝岸心中蓦然升起一阵感激,这一瞬间,他知道妻子看到了,这是他们的元庆,这是他颠簸半生求来的缘结。
这一顿吃的开怀,剔除了那两个黑心的,家中这些人似乎都拧成了一股绳,再也没有别样的心思。
吃罢后,几个姨娘有些微醺,在厅上玩起了索牌。涂老爷身子刚好,被老管事劝下休息去了。
七姨君自回房中,心里有些难以决断,今日的氛围太好了,自己快二十年没有这般热闹过了。涂老爷是个好人,行善积德大半辈子,如今苦尽甘来,没有什么不顺心的。许小满待自己也如亲人一般,诚心求他留下,但是……
“铛铛”扣门声传来。
肖青予收起思绪,起身问道:“是谁?”
“是我,许小满。”门外那人道,声音虽然好听,但是吐字特别认真,知他是哑巴开口没有多久生出的不适感。
肖青予忙开门,看见许小满红着脸,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怎么,又来作说客了?”肖青予调笑道。
这些天没少听他软磨硬泡,偏他是个老实的性子,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只是老往跟前凑,把肖青予这清冷性子都拉的软和了些。
“是……是的。”倒真是老实。
“进来吧。”肖青予侧身让他进门,接着道:“今日又是怎么个说法。”
许小满伸出右手,一颗药丸出现在他手中,打开的瞬间,即使离的稍远,也能闻到浓烈的药香,不似一般丹丸。
“这是元庆让我给你的,说是神仙留下的,吃完你也能和我一样,力气变大,对你有好处。”许小满好似背书一般,明显这话是有人教的。
肖青予犹豫半晌,问道:“为什么要给我这个?这么贵重的东西。”
许小满认真道:“都是自家人,咱们身份不同常人,应当互相照应。”
肖青予叹了口气,摸了摸小满的脸,伸手拿起他手上的丹药,一闭眼吞了下去。
许小满见他服了丹药,知他愿意留下来,心中十分高兴,忙说道:“这个丹药灵气太重,凡人服下可能会有危险,元庆叫我来教你修炼口诀,还要为你护法调理元气。”
肖青予诧异道:“元庆这么肯定我一定会留下?”
许小满腼腆的笑道:“他说反正不会放你走,要是我不行就让老爷来劝,再不行就刘伯来,然后他来,这番轮劝下来,过几个月,你习惯了就自然会留下来。”
肖青予敲了一下他的头,无奈道:“原来你们打的这个主意。”
许小满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肖青予锁好了门,对他道:“那还不来护法。”
二人脱了鞋袜,在榻上盘膝而坐,许小满教授心诀,待丹丸发挥药性,忙抵住丹田为他调理经脉,运转周天。
涂元庆收回识海,见事已成,也忙服了颗灵丹,盘膝调息起来。
肖青予愿意留下来,涂朝岸自是欢喜,下次外出行商,家中便可交予他了。
他有武艺在身,如今又有灵丹相佐,必会超出江湖高手之列,有他和许小满在家镇守,涂元庆也放心不少。
正月初三,涂明业家中设了宴席,邀请兄弟们过府相聚。
都在镇中,涂家遭难时,涂明业便有多番相助,如今更是惦记涂元庆的学业,他长子元谨在国子监任职,次子元绍在镇上书院教学,能给予后辈的也只有学识。
涂元庆被大伯几句学问考究的差点钻桌子,他是涂家最小的一个,三叔家中三个元旺元敬元兴都是从书院出来的,虽没有功名在身,但好歹会些个寻诗作对。
他这才恢复几日,再说原来在长留山上,还是师父每日强行用法术定下勉强能学一个时辰,念了一百多年,才好歹会了几本道书。
适才大伯见他会看书信,他这傻病好了没几日,竟有这等学识,惊为神童,才起了教学的心思。
哪个知他是天魂里带的。
再说他那一看书就头疼的毛病,还不如跟着老爹四处行商来的快活。
又说涂元兴,现在他对涂元庆可不止一点恨,父亲做的局就差一步,他便可以变成涂老爷,如今傻子一朝归来,万事诸付东流水。
席间阴沉着脸,连话都没说几句。
涂元庆知道三叔家的厉害,便少往那处应酬。
大伯家中孙儿女眷都对他十分好奇,传言他是神仙相助的,更是将他团团围住,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应接不暇。
涂元庆只得耐着性子,编出无数故事来填坑补漏。
这些家伙听得意犹未尽,还非要去看许小满,他那传说中的夫郎,都说他现在貌比仙童,疤痕全消,还治好了哑病,那是得了仙迹的。
几个婶婶伯娘都信仰的真切,定要去庙中为仙人作金身供奉,缠的涂元庆头疼不已。
挨到散了宴席,涂元庆正欲脱身,却见街上锣鼓声鸣,有个巡字号的报官急奔过来,大声喊道:“圣上降旨了,快请涂二爷,涂公子,许夫郎,摆案接旨。”
那街上早已被围了里外三圈,人人都带着兴奋,要看圣旨是什么模样。
涂元庆一惊,心中有了大概,忙问那报官:“圣旨在何处。”
那人喘了口长气,大声道:“在城南涂府,县大人带着宣旨监使在外候着,快请接驾吧。”
涂元庆与涂朝岸互看一眼,都拱手向众人道:“惊扰众位,且先行一步。”
二人急忙往家中赶去,涂大爷与涂三爷都惊奇无比,跟着围观众人也往涂府围去。
一到门口,见县令大人身边站着一位中年内监,身着暗蓝锦袍,披着兔裘披风,手捧着明黄圣旨,一副华贵的模样。身边有数十都卫围着,个个身穿铁甲手握钢刀,杀气凛然。
涂朝岸慌忙上前拱手道:“恕罪,恕罪,今日不知天使下临蔽府,有失远迎,小可惶恐,岂望宽宥。”
县令大人笑道:“涂老爷是得善报的,无须惊慌,今日是喜事临府,快请摆香案接旨罢。”
那面白无须的中年内监也笑盈盈开口道:“本是迎新换年的日子,是杂家搅扰涂老爷,快请接旨吧。”
涂老爷忙进府叫下人大开府门,摆了香案,清点府中众人皆跪在案前。
那内监见了场面,清咳一声,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圣诏曰:涂府朝岸,积善醇朴,德惠广济,皆以在目,朕念其蔼,大义可嘉。长子元庆,身负金恩,缴贼安民,义达四海。双夫小满,慧外皎衿,仙姿咏月,身有灵吉。国之圣迹,特诏元庆双夫进京面叙,以慰朕心。”
圣旨一出,围观人群都炸开了锅,当今圣上知晓了涂家的事,要见涂公子与他夫郎,这是何等荣耀。
其他州县出的杀贼赏金县令也带了过来,与圣上赏赐的金帛珍宝一路,摆了几箱。
涂朝岸心中惊慌,忙谢恩领了旨,在府中设了宴席,请那内监与县令在家中叙谈。
这位内监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大年都没过,一直在路上奔波,心中本有些膈应。如今见着涂元庆与许小满,两个好似谪仙一般的人物,知传言非虚,心中也十分欣赏,把这一路严寒融化不少。
涂朝岸问起圣听性情,那内监也用心提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