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林明媚母林幽》雪阳

22、第二十二章 小姐的五岁缩影

　　天黑的太快，让烈江花只够把冷老爷丢给青州御史，还来不及细细询问冷幼林五岁杀人案。

　　青州刺史给烈江花作揖：“大人，青州学子不信冷幼林小姐心狠手毒。”

　　烈江花点头：“何出此言？”

　　“因为文人风骨，能写出点滴芭蕉的女孩子，茶热了一遍又一遍的女孩子，一定是个念旧温柔的人。”青州刺史神色郑重柔和。

　　烈江花依旧一副活钟馗的模样，未曾卸妆，声音是女孩儿的柔媚，这青州刺史都能做到如常对待，烈江花嘉奖他：“好样的，有出息。”

　　狱中冷老爷被堵住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冲着烈江花瞪眼嘶吼。起初，烈江花没在意。突然，烈江花按住青州御史的袍袖问道：

　　“没有舌头，说话什么样？”

　　青州刺史一指冷老爷：“跟这样的声音差不多。”

　　烈江花扑过去问冷老爷：“你喊的，可是冷幼林？”

　　冷老爷飞快的点头，烈江花咽了口口水，喃喃道：“你们冷家实在是太过分了，那可是你亲生女儿！”

　　青州御史拦住想去撕扯冷老爷的烈江花：“大人，大人息怒！”

　　“我跟你们冷家三老，还有你，都没完！”

　　留下这一句，烈江花匆匆跑到郑屠户家，与冷幼林汇合。

　　冷幼林在月光下，生铁般的神色，看起来似菩萨，也似修罗。见到烈江花大胡子的造型，眼底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疯到哪里去了？怎么不摘掉？”

　　“好不容易装成男人，当然要满大街吓人玩儿了。”烈江花故作轻松的笑着。心里在想怎么阻止冷幼林，今晚就去看冷二姐。

　　“时间久了，撕下来会痛。晚上，我帮你摘。”冷幼林柔软的点点头，神色如同个邻家大姐姐。

　　烈江花心里更是过意不去：“晚上，我给小姐沐浴洗头。”

　　两个人在月光下，并肩漫步，似乎这几日的喧嚣，都在这时安静起来。要怎么在这时开口，告诉冷幼林，郑屠户家割掉了冷二姐的舌头，并且关在阁楼里，不知多少载，已不人不鬼了呢？

　　冷幼林的手指，若有若无的碰触着烈江花的手背。不一刻，轻轻与烈江花十指轻扣。烈江花的手背有些微的颤抖，腹部也隐隐痛着。

　　估计是洛薏苡的蛊毒欲发作，好在有断肠散的限制，烈江花不至于动心，蛊虫也还算安静。只有手指传到全身一股暗水来袭的波动，心里仿佛在叫嚣着什么。

　　冷幼林的手心渐渐潮湿。再舍不得，烈江花也得提醒冷幼林：

　　“小姐，我们到了。”

　　冷幼林恍然惊醒，收回了手。烈江花率先飞身落在郑屠户家的房顶上，声音极轻，狗都没有惊醒。冷幼林随之落在烈江花身畔。

　　“小姐，你看那边。”烈江花一指郑屠户家后院。有棵小树，不自然的歪在一边。

　　烈江花摸出几颗瓜子，递给冷幼林。冷幼林皓腕翻转，素指蓄力弹出，四只恶犬应声栽倒。

　　烈江花飞身落在小树边，蹲下身，看泥土新翻，心中一凛。

　　冷幼林拿过树枝，烈江花接过来，往外刨土。不一刻，一只不似人类的枯手露出来。吓得烈江花扔了棍子，扑进冷幼林怀里。

　　冷幼林轻拍烈江花的后背，安抚着。烈江花只觉冷幼林突然身上抖了一下。烈江花被轻轻推开，就见冷幼林突然奔向那土坑中的枯手。

　　烈江花看清，那枯手上面，缠着一根极细的红绳，饶是如此骨瘦如柴，依然有些勒紧。

　　“二姐！”冷幼林疯了一样素手去刨土。烈江花一狠心，陪着冷幼林用手去挖尸体。

　　脸部露出来的时候，烈江花浑身震颤，这就是那个冲着自己咆哮着“冷幼林”的阁楼女鬼。而这，就是冷幼林的二姐。

　　饶是再痴傻，被关在不见天日的阁楼里，人也会疯的。

　　“谁在那儿！”郑屠户家的家丁们冲出来，郑屠户的老娘拄着拐杖，站在当地：

　　“果然来了。”

　　烈江花当面与郑屠户的老娘对峙：“郑屠户花重金娶了我冷家二小姐，但是由于二小姐痴傻，郑屠户顿觉上当，不但又娶了新娘，还把冷二姐终年关在楼上，想起来就扔些吃的，如畜生一般的关了三载。是也不是？”

　　郑屠户的老娘冷笑：“说话，可要讲究证据。我儿媳妇，明明是邪祟上身而死。”

　　烈江花还要说什么，冷幼林突然点住烈江花的穴道。拦腰抱起烈江花，飞身出了郑屠户的院子。

　　找了处隐蔽之处，把烈江花安置好：“等我回来。”

　　烈江花哑穴被点，只能眼睁睁看冷幼林，如修罗般，飞身回了郑屠户家。

　　烈江花不担心冷幼林，她担心郑屠户家上下，会被睚眦必报的冷幼林，想什么方法数以百倍回报。

　　刚能活动身子，烈江花一回头，去追冷幼林，紧接着，腹部便挨了一刀，剧痛传来，汩汩流血。眼前的男人，下午见过，“马全......”

　　“去死吧！夺妻之恨，不共戴天。”马全狰狞的神色，宣告着他对眼前人的恨之入骨。

　　烈江花眼角看见洛薏苡抱着肩膀，知道马全是洛薏苡引来的。

　　青州巡抚带着兵赶来，应该也是洛薏苡的授意。烈江花知道此刻哪怕死了，冷幼林也可以永久摆脱马家，这一趟，不亏。

　　烈江花飘摇倒地，很快没了知觉。

　　这一夜，冷府疯了，冷老爷不知所踪。打听后知道，被青州御史带走问话。郑屠户家疯了，冷幼林暴怒之下，砍了郑屠户和四个恶奴，每人一条舌头，扔进地下储存猪肉的地窖里关着。

　　汪富也疯了，全青州的郎中都围在了烈江花身边。

　　冷幼林从郑屠户家回来，得知烈江花遇刺，只是带着冷府上下的人，围住了冷家三老所住的摘星楼。

　　冷幼林吩咐冷家人火烧摘星楼。

　　冷家三老对冷幼林开始破口大骂，后来委曲求全：“冷家信物烧化了怎么办？！”

　　冷幼林坐在火堆前的太师椅里，边给生死未卜的烈江花烤羊肉，边面无表情道：“烧化的，就不配当信物。”

　　冷家三老继续：“放我们出去，我们传冷家族长的位置给你冷幼林！”

　　冷幼林不为所动：“我就是来出气的，你们不死，我岂不是白来了？”

　　冷家三老一口一个畜生的喊叫。

　　冷幼林抬起眼皮道：“除非......”

　　等冷幼林回冷家，便给烈江花煮了一根千年人参，烈江花吊着一口气要见冷幼林。

　　冷幼林看见烈江花醒过来，冲过来狠狠打了烈江花的屁股：“病好了就给我去学武！”

　　烈江花常年吃草药，就怕自己有朝一日有此一难，所幸这么多年的努力没白费，五脏六腑坚韧异常，只是出了大量的血，需要好好调理。

　　“小姐，给我叫书童。”烈江花气若游丝，但是，替冷幼林翻案的心，始终让她不敢睡过去。

　　冷幼林被烈江花撵出去。

　　书童进门，汪富把从青州刺史那里，得来的冷老爷的供词递给书童，让书童念给烈江花听。

　　整个事件，才逐渐清晰。可惜，冷老爷身体素质太弱，只交代了冷幼林五岁为何杀人之事，就晕过去了。

　　书童清清嗓子：“我女冷幼林，家中第三女，冷梦琼胞妹......”

　　冷幼林五岁那年，已是才华绝艳，天下称颂，世人都说，这世界上，单论兵略，只有传承了千年的兵家最高学府，逝水中的顶级传人，妙音容，可以与之一较天赋。

　　此事传到妙音容耳朵里，果真亲自跑来青州收徒。但是，冷幼林并不信任妙音容，与妙音容各指挥百头野牛，麓战与平野，成就五岁手谈妙音容，虽败犹荣的美名。

　　妙音容要带冷幼林回逝水之际，冷老爷借着冷幼林过生辰的理由，多留冷幼林在府上七天。

　　也就在这七天里，冷家三老商议，要将冷梦琼代替冷幼林送至逝水，女子无才便是德，如果冷幼林如此早慧，就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于是，冷幼林的寿包里，被下了一剂致人痴傻的毒蘑菇，冷二小姐见冷幼林的寿包不太一样，知道妹妹爱吃甜包，便偷偷换给自己来吃。

　　第二天，冷老爷亲自送冷梦琼去逝水，冷梦琼那时与冷幼林有几分相似，冷老爷打定主意妙音容分不出二人。哄骗是带冷梦琼去看病，留冷幼林在家。冷老爷走后，冷二小姐当着冷幼林的面，彻底痴傻。

　　吓坏了的冷幼林去求助冷夫人，冷夫人躲躲闪闪，不给冷二小姐请郎中。聪明的冷幼林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爹娘的主意。

　　冷幼林还知道，这种毒蘑菇只出现在川蜀一带，而那天给冷幼林毒寿包的丫鬟，正好在川蜀长大。

　　这丫鬟当晚又一次送寿包给冷幼林时，冷幼林冷着小脸，坐在太师椅里问丫鬟：“前些日子，你不是生了娃，出府去了，如今，怎的又回冷府？”

　　丫鬟道：“老爷传唤，不敢不从。”

　　冷幼林再跋扈傲气道：“我从不会给人机会来害我，一次都不行。都罪不可赦。”

　　丫鬟年过二十，冷幼林不过五岁，丫鬟来捏冷幼林的下巴，冷幼林不从，丫鬟突然被冷幼林豹子一样的眼神激怒，转而掐住了冷幼林的脖子道：

　　“老爷说了，你死了，三老也不会过问，你还是去死吧！”

　　冷幼林突然瞪大眼睛，从袖口中掏出匕首，割断了丫鬟喉咙，喘息道：

　　“害我罪一，害我二姐罪二，害我娘伤心罪三。你可以死了。”

　　那晚雷雨交加，冷二小姐趴在地上吃土，冷三小姐手染鲜血，身上颤抖不止，但一步未退。然后，留书一封：“女儿自知有罪，此生赎罪，再不回府。”

　　书童读到此处，烈江花眼眶微微湿润。心里活像被掏了个窟窿，她起初不信温柔的冷幼林会年少杀人，但事实摆在面前，虽情有可原，但烈江花会怕。烈江花无法再正视朝夕相伴的小姐。那个本来在烈江花心里，已经开始生根发芽的女孩。

　　冷幼林开门进来，烈江花问道：“小姐，你可有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