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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英雄当如何 ...

  •   天蒙蒙亮,重重的击鼓声响起,囚犯被赶到田里劳作,按照牢房分区域管理。白堤带着几个兵士,管理甲号房出来的犯人,尤大协助管理。
      “手脚麻利点儿。”尤大一脚踢在向子斯屁股上。“这活是这么干的吗?看你手上老茧不少,没想到干活却是这么个废物。跟我学着点,这地要这么翻。”向子斯连声应诺,表示自己学会了,有样学样也忙乎起来。
      一直干到日上三竿,才拉来吃食。按照干了多少,发放吃食,向子斯就领到了半碗菜叶汤,连个馒头都没有。
      “刚来都这样。”昨夜窝在墙角的老人,把手里的半块馒头又掰成了两半,递一半给了向子斯。“这地方就是这么个活法,有能力的吃饭。”
      接过这一小块馒头,向子斯将手里的汤分给老人一些,两人总算对付着都吃了口东西。远远看着这一切的尤大恶狠狠瞪了眼老人。“哟呵,你个老不死的,还有的分了,早晚饿死你。”
      向子斯看向尤大,犹如一道利剑一般,眼神里充满了杀意,随后被淡淡的愤怒所取代。尤大看到了,他清楚知道,刚刚的那一刹那,他绝对想动手杀了自己,而且有能力杀了自己,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么简单。
      “你你...想干什么,还反了你不成。”尤大后退了两步,想想昨天被打的惨样,突然又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如果不是错觉,这个人铁定不会受那样的屈辱。
      见对方有些察觉,自己都如此境地,何必在乎什么身份和屈辱,田园生活,不是正是自己想要的吗?现如今这样粗茶淡饭生活着,怎么反而忍受不了了呢。“尤爷,是小的不识抬举,小的一定好好干。”
      尤大再次断定,这就是个软脚虾,没什么大本事。投毒,这就是个孤注一掷的赌法,他不过是一时走运成了,没什么大不了,在这可没有什么走运不走运。
      一下午忙忙碌碌,所有人都累的不愿意多说一句话,等到晚霞渐渐暗去,林鸟休鸣之时,大家才被带回了牢房。一切如之前一样,作了多少活,分了多少吃食。向子斯一样还是一碗汤,没多分得一点。
      看着自己手上一片水泡,想着堂堂统军主帅,连农活都做不好,真是羞煞个人。老人还是老样子,分给了他一点点馒头,说着自己岁数大了,吃不得那么多东西了。
      喝着汤、吃着馒头,向子斯倒是踏实了,这样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生活,正是他想了已久的归田生活,只是这方式有些牵强。向子斯摇着头,自言自语。“罢了罢了。”
      老人见他心事重重,又仿佛放下了诸多心事。“年轻人,有什么事不妨和老身说说,也算一吐为快。”
      向子斯心中感激老人的恩情,自然不想给他添麻烦。“老人家,今日多蒙您照顾,日后定当报答。只是在下之事,说了也没用,不说也罢。”
      老人看了看向子斯的相貌,微笑着说。“不愿讲也便罢了。老身劝你一句,世事无常,人生无预,行当行之事足矣。”
      向子斯如遭雷击,怔怔看着老人家。自己放下一切的念头仿佛都被老人看穿,与其说是放弃,不如说是逃避,在全世界仿佛都抛弃自己的时候,选择逃避来安慰自己。向子斯郑重站起身来,向老人深深作揖。“今日,受老人家点播,深受教诲。”
      尤大刚刚啃完手里的吃的,看到墙角的两人又是悄悄话、又是作揖的,很是不耐烦。“怎么着,一小块馒头,还要认个爹不成?”周围的一群人笑作一团,跟着起哄,“叫一声爷爷,我也分你一块。”向子斯不做理会。
      正如向子斯自己感慨的一样,时间是重复的,日子自然也是。开始的时候,尤大还吩咐这个那个的欺负他一下,久而久之也失去了兴趣,就当多了不长眼睛的老东西。两个月过去,向子斯渐渐熟悉了农耕生活,赚来的吃食第一次比老人家多了,到了晚上很开心同老人分享。
      尤大见两人有来有往,看着总是不舒服。“小白脸,知道孝敬你尤爷不?把馒头给我送过来。”
      向子斯不去理会,跟老人两个人分着吃食,探讨着这里的生活,以及花国的风土人情。偶尔说到兴起处,两人开怀大笑,全然把这牢狱当做了酒楼,饮酒作乐,侃天道地。
      见两人毫不在意自己说什么,尤大火气立马冲了上来,随手抄起跟棍子,猛地甩了出去,正打在老人的面门上,鲜血涌了出来。“他娘的,当老子说话是放屁吗?给老子拿过来。”
      向子斯看着倒地的老人,痛苦□□着,他异常冷静看着这一切发生,好像自己不参与这一切一样,又好像在认真思考着怎么参与这一切。沉重的呼吸却告诉自己,现在只是戎马生涯养成的习惯,而不是自己真的冷静。“跟老人家道歉,我就权当做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小六子在一旁看新来的受欺负,没有一点点自己刚来时受欺负的同感,而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四处寻找顺手的家伙,一会好用。尤大啐了一口。“小白脸,给脸不要脸,今天爷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尤大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含糊,示意几个人分散包围,小六子搜集来的家伙分给大家,自己留了根趁手的,也跟着围了过去。尤大接过来,又朝着向子斯后脑甩了出去。
      向子斯未回头,只是侧了下身子,一把抓住飞来的棍子。“我再说一次,道歉。”如果是在旧营里,大家都知道,向子斯动气了,堂堂黑甲军帅在战场动气可是个危险的信号,敌人才能明白的恐怖。
      人称黑甲军帅,可不是因为他的铁甲有多黑,而是因此人勇冠三军,常带头冲锋陷阵,血染战甲久了,变成了紫黑色,清洗不净。
      尤大也是个直脾气,废话不多说,随手抓过小六子的棍子,示意几个人上,自己在后面掠阵。向子斯明白,不管在哪里,实力才是说话的资本,只有站着的人才有资格发号施令。
      心一动,身亦动。向子斯站起身来,拿棍子指向尤大,而后示意所有人,一起上。大家也不多废话,这时候本就没什么规矩,人多势众才是他们一直以来依仗的东西。
      以棍为剑,以身为气,以气御剑,佩剑虽未在手,杀伐本就由心。向子斯对待敌人从来不会手软,哪怕在这里,对待几个死囚依旧如此。出手,剑锋所到之处,皆为关节要害,一剑腿骨碎裂,一剑手骨翘出,一剑臂骨露白,一呼一吸之间,最先围过去的三人应声倒地。
      向子斯毫不停留,侧身躲过又一根飞来的棍子,长剑直驱不再看眼前几个人,眼睛死死盯着尤大。尤大慌了,他也是练家子,这让他不同于几个小喽啰,他清楚知道鸿沟一般的差距,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棍子刚刚抵住尤大眉心,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尤大一脸惊悚看着这个小白脸,不,白堤你个骗子,这绝不是个软脚虾,这是一把收割生命的刀啊。
      一切发生之快,甚至老人还在□□,脸上的血还未擦干净,小六子又去找顺手的家伙还没回转。尤大仰着头,身子在颤抖,想说道歉的话,嘴已经不听使唤。他看到向子斯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死期到了,尤大内心里不再是恐惧,而是希望死亡尽快到来。
      老人艰难坐了起来,来不及管自己脸上的血,跌跌撞撞冲过来抢下了向子斯手里的棍子,一把摔在地上。冷冷地看了眼尤大,又看了眼众人,最后回头看着向子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老身尚且知道,你怎能糊涂。”
      向子斯搀扶着老人到角落里坐下,帮老人收拾伤口,仿佛倒地的众人与他毫无关系,哀嚎之声也全都充耳不闻。
      白堤带着守卫军冲了过来,见到几人倒地,尤大跪在那里一声不吭,明白了大概。白堤一个耳光抽在尤大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尤大被一巴掌抽醒了,看着进来的官兵,看了眼帮老人家处理伤口的向子斯,也不管问话什么的,发了疯的往墙角躲去,衣服被抓烂了,也终于挤到了墙角。
      白堤明白,再问什么也没必要了,示意几个人把向子斯带走。向子斯未等动手,自己主动走出甲字号。并未问任何事,只是单独关到了地牢。说是牢房,不如说是地窖,四面环墙,仅上有铁门。
      半月时间,可长可短。若说长,这狭窄地牢把时间放慢了,仿佛数年消磨,脑子里闪过军营里的一幕幕。
      与众将士一同把酒言欢,喝到兴起,一同比弓射箭,输过银子...
      与蒋义一同征战,缴获敌将美酒,两人偷偷拿蒋公爱犬试酒,两人醉倒在蒋家祠堂,蒋义险些被打残...
      与老三、老四、老五狩猎,野林子逛了半日,未见得有猎物,几人饿得慌,到山上猎户家,花钱吃了顿野味...
      数日未进食,精神有些恍惚,向子斯看着头顶那一点点光亮,仿佛灵魂都要顺着缝隙挤出去了。只是隐约间听到有人大声呵斥着,而后自己被强行喂了些东西,拖回了甲字号。
      迷迷糊糊醒来,天色渐渐灰暗。几张熟悉的面孔,尤大、小六子...向子斯猛地坐了起来,几个人吓得赶紧后退,拉扯着身上的伤,不自主哎哟哟叫了起来。
      向子斯寻找着,终于在角落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老人家。喂了点水,老人家才一点点缓了过来。
      抬头看着向子斯,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欣慰的神色,猛地咳嗽起来。向子斯连忙扶着老人坐起来,又喂着老人家喝了几口。老人家示意他不要忙乎了。“老身知道,这日头怕是升不起来了。”看了看尤大几个人,又接着说,“不怨他们,早些日子,还是晚些日子没什么。你也不要在意,知道吗?”
      向子斯明白,老人家是想自己莫要再找麻烦,看着老人认真地点点头。
      老人尽量平息自己的气息,缓缓说道。“君王剑,锋芒毕露,做不得假,老身看得出来,想必你是向家血脉。”见向子斯眼中有着诚恳之色,便以会意。“老身原也是向国人,为寻得一柄好剑,游历江湖,多年求之不得,江湖人送老身一个名号:剑徒。偶然机会,老身与蒋公于酒馆相识,说起夙愿,蒋公将佩剑残红赠予老身,老身无以回报,便将此身赠予蒋公,成了蒋家门客。”
      向子斯见老人家面色殷虹,气血上涌之色,一时急了起来。连忙劝说日后详谈,先好好休息。老人家示意他无需在意。“那时候,当今向王还是皇子,与蒋公为至交兄弟。蒋公无意中发现,向王与花国一女子交往甚密,遂让我暗中调查。那日,女子接到一份密函,日夜兼程赶回花国,我便一路跟随,直跟到女子进了将军府衙。”
      向子斯明白,老人说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可他不敢深想,也不愿意深想。“老身趁夜摸进了府衙,在书房外被擒住。几经周转,被关在了这里一辈子。”
      几经周转,简简单单几个字,多少辛酸苦楚不得而知,向子斯直到此时,才真正明白老人家的刚毅。“而今,老身已无力再做什么,守了一辈子的秘密,终究有了些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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