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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各自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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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懋渊端起热水瓶在惠春的茶杯里添了些热水。“后来呢?你们为什么不结婚?是双方家庭不同意吗?”
“我一直不敢跟我妈提起这事。那年暑假,他说要跟我一起回家。”惠春不接茶杯,又饮了一口桂花酒,眼神迷离,“那时我妈已经和一位同单位的秘书同居了,妈知道了他的背景,坚决反对我们的事。”
“所以你们就分手了?”懋渊不可置信地问。
“那位秘书在机要部门工作,上面的意思,像林志伟这样的人,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惠春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妈说,让他走,对我们都好,他有他的家人和理想,可妈只有我。”
懋渊的心情也沉重起来,她挨着惠春坐下,握住她的手。
“我跟他说,开学后我就跟他一起走,其他事情不用担心。他走后,我们一家就搬去了重庆,可那时候,我已经有了身孕。”惠春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一只手捂住了嘴,努力克制着,另一只手还握着酒杯。
懋渊一把夺过酒杯:“不许喝了。”惠春一下瘫软下来,倒在懋渊肩头。“我妈说,孩子留下来是个祸患,拉着我去医院做了手术,那是一条生命啊!”说着,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连着几个月,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一个婴儿对着我哭。那是我和志伟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懋渊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轻拍她的肩膀,又从袖中掏出一条手绢递给她。待她稍稍平静,又问:“那你怎么又来了香港?”
惠春忽然直起身,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懋渊,半晌才说:“你不用知道那么多。”说着,把手绢又递回去。懋渊接过手绢,一头雾水。
“那……你离开香港以后去哪里?”
“上海。”她毫不犹豫地答道。
如今的上海是座孤岛,岛上物价飞涨,治安混乱,她是去投奔志伟吗?还是……
懋渊见惠春神情严肃,也不再细问,只叮嘱道:“凡事自己小心。”
惠春点点头,又问:“还记得桂华吗?”“怎么会忘记?有她什么消息吗?”
惠春苦笑道:“志伟当年给我的那张报纸上,报道了金、桂二先生被暗杀的消息,谁能想到,那位桂先生,就是桂华的父亲。”
望着懋渊诧异的眼神,惠春叹了口气:“不过,她比我命好,毕业后辗转去了内地,在那里结了婚,开了家作坊,酿酒。”
懋渊微微颔首:“这样也好,学以致用,没有辜负她爷爷。”
惠春皱了皱眉道:“只是她丈夫在上海,做的事也不简单,恐怕以后她的日子也不安定。”
懋渊刚想问她详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感到心头有千斤巨石压下,直让她喘不过气来,挤出一个微笑道:“这些人,怎么都聚在了上海,你说巧不巧?”
惠春起身向她辞行,懋渊送她到门口,又低声道:“见着兰娟替我问个好。”惠春答应着,懋渊犹豫再三又忍不住叮嘱道:“桂华命苦,好不容易有了个家,能不能……”
惠春举起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又苦笑道:“这样的乱世,谁又不苦呢?各自珍重。”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懋渊望着她婀娜的背影,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兰娟的发卡,桂华的桂花酒,惠春的小甜面包;姑娘们酒后讲的私房话;深夜里女孩子们敲着墙壁,用被子蒙着头在床上打滚……这些场面飞快地在懋渊眼前闪过。
那些在学校里亦苦亦甜的岁月恍如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