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快平生》世间不可说

68、第六十三章

　　叶归离恢复一丝意识的时候，只觉躯壳很冷，四肢无法动弹，连心跳都很微弱几乎感觉不到。眼皮很重，无法睁开，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有时深时浅的呼吸声，有一些活着的真实感。

　　“小翎儿不见了，阿卡纳西，你很清楚，这不可能跟叶归离没有关系。”

　　“哥，他不会害一个小孩子。”

　　“阿卡翎是一般的小孩子吗？”

　　“哥，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什么？”

　　“.....”

　　“阿卡纳西，你有事瞒着我？是叶归离让你不要告诉我的吗？”

　　“他没有要求我做任何事。”

　　“小翎儿有什么特殊身份？他跟‘六绝’有关系？”

　　“我们只是猜测.....他可能是紫薇帝星选中的人.....”

　　停顿片刻，任子冥的声音才响起。

　　“所以，叶归离要支开我们，单独留下看小翎儿。这都是他一开始就设计好的！阿卡纳西，这就是你信任的人！眼下，小翎儿下落不明，我们必须撬开叶归离的嘴，让他说出实情。”

　　“哥，可他并没有带着小翎儿一起消失，他也受伤了，他留了下来。如果都是他做的，他没必要留下来遭罪。”

　　“阿卡纳西，这只能说明，他所图之大，不仅仅是眼下这些。”

　　“不要给他动刑，先让我跟他聊聊。”

　　“你遇到他，就没了脑子，你跟他聊不出什么。”

　　“哥！我跟你一样担心小翎儿的安全，我不会儿戏地面对这件事。”

　　又是一瞬间的沉默。任子冥似乎在权衡，想了许久，才退了一步开口。

　　“我会把叶归离关进守卫最森严的大牢，我会装作罚你打伤你一同关进去。如果他还念你几分情面，在意你的感受，应当知道小翎儿是你血脉相连很重要的人。到时，我做什么，你都不准阻止和干预，否则，小翎儿会很危险。”

　　“该罚你就罚，不用装作。”

　　“什么？”

　　“我说，如果我真信错了他，该打该罚，我可以承受，不用装作。我希望他对我坦诚，首先我要做到，不欺骗他。”

　　沉默许久，任子冥吸了口气，挤出一个字：“好。”

　　叶归离感到身体慢慢恢复了温度，呼吸也渐渐平缓，拼命抓住一丝念力，用力睁开眼睛。周围昏暗，瞳孔很好能适应。叶归离动了动眼珠，看到了任子兮垂着头闭着眼睛，双臂将他抱在怀里，似是将自己身上的温度匀了些给他。

　　叶归离想要坐起身，身体一动，任子兮就敏锐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叶归离醒了，挂上笑容，柔声道：“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归离摇摇头，视线落在任子兮的脖颈处，突然伸手扒拉开他的衣襟。叶归离动作太过突然，任子兮没来得及反应，皮肤上的伤痕就暴露了出来。

　　叶归离皱眉道：“你怎么身上这么多伤？”

　　任子兮弯眼一笑道：“你心疼？”

　　叶归离起身四周看了看，严肃道：“我们被关起来了？他们给你用刑？”

　　任子兮咬了咬牙跟着起身，似是站不稳。叶归离赶紧过来扶了把，有些心疼得看着任子兮身上的伤，十分不解道：“看外面守卫模样，我们还在外族，到底有什么天大的理由，需要对你下重手？”

　　“我是自愿受罚的。”任子兮轻声道。

　　叶归离一愣，问道：“为什么？你做错了什么？”

　　“羽毛儿不见了。”

　　叶归离看了任子兮许久，缓缓道：“我想明白了。他们都怀疑我，所以把我关进了牢里。他们不信我，我可以理解。但他们难道连你都不信吗？”

　　任子兮听叶归离每句话都不离他，微微有些出神。

　　“我承认，阿卡翎是从我眼底被带走的。”叶归离面带愁容道，“我确实不敌，我被打晕了，我只知道他是被白泽带走的，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所以，你认得出白泽？”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白泽的仙根可能落在了我身上，所以，我可以感知辨认出他。”

　　“那你现在可以感知到他在哪里吗？”

　　叶归离摇摇头：“我感觉他已经把仙根从我身上带走了。”

　　“这么说，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白泽找到羽毛儿？”任子兮的眼神开始不再淡定。

　　“哪有这么巧的事？”话音刚落，牢房的铁门被推开，任子冥走了进来，沉着脸道，“如果白泽是为了拿走仙根，那他的目标便是你，他何必带走阿卡翎。如果他真寻回了仙根，他便是守护紫薇帝星的神兽，神兽白泽不会伤害被帝星选中的人，那他何必带走阿卡翎？他应该在外族陪伴阿卡翎长大才是。”

　　叶归离看了任子兮一眼后，看向任子冥道：“所以，你觉得，是我用仙根，要挟白泽带走阿卡翎，为了中原，要毁掉生自外族的紫薇帝星？”

　　“是的。”任子冥毫不犹豫道。

　　一向热闹的任子兮沉默了。

　　“我不该用最恶意的角度来揣测你吗？神仙阁阁主。”任子冥叫出了一个叶归离真实存在无法辩驳，却被任子兮一再忽视的称谓。

　　任子兮盯着叶归离看，再出色的脸蛋也兜不住溢出的黯然神色，不由微微蹙眉。是阿，他是神仙阁阁主，与中原命脉息息相关。就算不愿承认他与外族的对立，但不代表这沟壑会消失。

　　叶归离感受到了任子兮难得泛着凉意的视线，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不能决定我的出身，但我可以决定我怎么行事。我决计不会为了将来还未发生的任何一件事，去害死眼前真实存在的任何一个人。”叶归离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

　　任子兮眼神摇曳，慢慢聚起炽热的光亮。

　　任子冥却依旧冷声道：“我要用你赌一把。我已经放出风声，明日午时前，若白泽不能把阿卡翎带回来，我便毁你肉身破除他仙根！”

　　任子兮吃惊地看向任子冥，正欲开口，却被任子冥凛冽的眼神堵住了话。他想起任子冥说的，确实，他不能拿羽毛儿的安危冒任何险。

　　叶归离心头微微刺痛，但表现出来的只是坦然得笑笑，转身走到墙角，靠着墙坐下。很多时候，信任就是信任没有理由，不信任就是不信任，可以有千百条理由。事实胜于雄辩，此刻，他身上哪有什么仙根。再者，有了仙根的白泽，叶归离倒是很信任，他不会伤害阿卡翎，没准明天还会来顺手救下他。

　　任子兮看着把自己藏进阴暗角落的叶归离，忍不住想去陪他，只动了一步就被任子冥拉出了牢房。

　　翌日。白泽并没有带着阿卡翎出现。

　　叶归离跪在烈日下，望着周围冷漠的外族人，感觉一切都那么得不真实，莫名其妙地发展，仿佛自己成了被人抛弃没人救的可怜虫。任子冥突如其来的恶意，白泽不合逻辑的消失，只有任子兮，还有那么几分熟悉感。叶归离甚至试着联系过帛瑰，想要看看是不是宿洺搞的鬼，可帛瑰也像消失般，音讯全无。

　　叶归离眯眼看着周围的人，总感觉不太对劲，烈日下，居然没有人有影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下，却是有影子的。

　　到了午时，任子兮提着把剑，像是被众人逼着来到了叶归离的面前。

　　叶归离看着任子兮身下，有一道纤长的黑影，迅速又看向不远处的任子冥脚下，却是没有影子的！这么说，这是一个幻境？有影子的才是真实的人？！这么厉害的幻境，已经不是人界会存在的了。那么说是白泽干的？

　　叶归离此刻虽然想到了很多，但他能做的已经很少了。

　　任子兮拿着剑站在他面前，半弯腰，低头认真地看着叶归离。

　　叶归离微仰头，与他对视，看得很深。

　　“他们用各种理由和道理，说服我让我对你刀剑相向。”任子兮低语，双眸饱含深情，“而我选择相信你，我只想亲吻你。”语毕，任子兮低下头，覆上了叶归离的唇。

　　叶归离望着近在咫尺的剑，在任子兮柔软的唇瓣攻势下，竟是流下了泪。这是他浮生若梦里，唯一的真实，他不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