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快平生》世间不可说

34、插入番外：浪荡仙君VS呆萌狐狸

　　修二做了个梦。黑色的长廊，阴冷寒森，惨白的墙壁上，投影着绿幽幽的火苗，时明时暗，飘忽不定。

　　“呵呵呵~~”一阵尖锐的笑声划破死寂。

　　修二循声看过去，一张死白的脸突然一现，立马又隐去。吓退了半步，修二颤着声问道：“是.....是谁？”话方出口，迎面一阵强风，把面具吹裂化灰，那副让三界倾心的容颜露了出来。

　　笑声戛然而止，那人似是一愣，然后漾开鬼魅的音色：“真是一张人人想占有的皮囊。呵呵，小狐狸，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修二依旧不懂那人的来意，但显然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于是上前几步，直到能看清那人长相，才又道：“你是鬼母吗？”

　　“小狐狸，有点见识。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能猜到几分我的来意。”瘦得只剩骨节的手伸出来，长长的黑指甲抵着修二皎若白莲的下巴，贪婪地抚摸。

　　“你能让阎王对仙君所为既往不咎么？”修二听闻阎王爷是出了名的妻管严，但得见真人，还是问清楚得好。如果能帮到明彦，修二觉得什么代价都值。

　　“不错，反应挺快。”指甲慢慢上移，锋利的前端轻轻触着修二弹指可破的脸颊，“只要你把这脸皮给我，关于仙君所作所为，我保证天帝一个字都不会听到。”

　　“给了你，我....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呵呵呵~~你到底是不是妖精？”鬼母笑得花枝乱颤，笑声似是能把耳膜刺穿，“要脸皮还不简单？上人间寻个好看的，把他脸皮扒下来不就行了？”

　　“我.....”

　　“别急着回答我。”鬼母的手指流连在修二的唇角，那张阴森的笑脸一点点被黑暗吞没，“宝贝，好好睡一觉，明天来地府给我答复。要是你不来，呵呵呵.....我可不能保证什么了。”

　　修二觉得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难受得蹬了蹬四肢，结果从树枝上摔了下来，痛醒了。脸上一层汗，修二走到潭水边想要洗洗脸，却见明彦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脸磕在膝头，似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实际上，明彦闭着眼，听力反而发挥到了极致，一丁点儿的声响，就让他噔得抬起头往旁边一瞅，接着就是从地上一跃而起。

　　修二本能地退了步，手一摸脸，直接触到了皮肤，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啊！我就知道在初见的地方等你，总能再见到！我就知道！！”明彦冲上去，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住，竟是不敢搭上修二身上的任何一处。

　　明天这张脸就不是自己的了，事已至此，有些话就没必要说了。修二默不作声，抿着嘴微微一笑。

　　这一笑，似是把夜色点缀地分外美丽，明彦直泛晕乎，花了好些力气才回神好好说话：“我见你第一眼，就很喜欢你。”

　　这话直白地让人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修二沉默了片刻，看着他忐忑的脸，然后点了点头。

　　明彦揉揉眼睛，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然后兴奋地拉住修二的手：“前几天，我下地府想要查生死簿来找你，可是出了岔子，不但没查到你还惹了事。估计过段日子天帝就要来罚我。不过，没关系，我怎么被闪电劈都死不掉的，等我受了罚，恢复了道行后，再来找你，你要等我啊！”

　　修二静静听完，哑着嗓子问：“你当真，这么喜欢我？”

　　“当然！我.....”明彦后面的话，被修二压了回去，用唇。

　　明彦先是一愣，随后情不自禁地回应。

　　居然这么轻易就可以到这般亲密的地步，只因为这张所谓美绝三界的脸。修二心想，既然渴求的不是这个，那这张脸，不要也罢。于是，一掌打晕毫无防备的明彦，飞快离开。

　　一条河流隔断阴阳，彼岸就是阴曹地府。

　　对岸边上开着火红如血的花，阴冷的风吹过，飘起无数殷红的花瓣，宛若飞溅在空中的血珠。水面上笼着层厚重湿冷的雾，即便只是望着，一阵阴霾聚上心头。

　　修二试探地伸出足尖，轻触涌起的浪头，还未缓息，就觉脚踝一紧，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要掐入皮肤。低头一看，水中竟是伸出一只仅剩白骨的手。修二惊呼一声，猛得蹬腿，一不稳就跌坐在地上，睁大眼睛望着在水里沉沉浮浮的森然指关节。

　　“呵，怕了？”不知什么时候，蛇王站在了一旁，似笑非笑地打量冒着冷汗的修二。

　　修二定定神站起身，紧绷着脸，摇了摇头。

　　“不怕也不要去。”蛇王倏然贴近修二，湿热的舌头润了润他绷得紧紧的皮肤。

　　修二把蛇王推开，使劲擦着腮帮子：“我能做的，只有这个。”

　　“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你帮他。”蛇王不依不挠地缠上来，托起修二的脸，笑得嘴角搭上了耳朵，“小狐狸，你真是太不珍惜这张脸了。”

　　修二拍开蛇王的手，自顾摸了摸脸，抿着唇不说话。

　　“等你没了这张脸，怕是他也不会多感激你。”

　　这张脸已经成了心上的伤。修二瞪着眼看蛇王，同时，很心虚，无力回驳。

　　“不要瞪我，也不要恼我，我只是客观地说事实罢了。”蛇王笑起来很欠揍，但语气倒是很讨好。

　　然而，不一样的心境，爆发点也不同。一向温顺的修二，竟是火冒三丈地踩了蛇王一脚，厉声道：“不要用你的小心思揣测他的想法！他跟你不一样！他不是那种以貌取人不讲情面的人！”

　　蛇王眯起眼，摸了摸下巴，慢慢地才扯出一抹笑，跟着伸出手做了个你请便的手势：“我都替你犹豫，没想到你这么无所谓。有些东西当真要失去后，才会体现值得珍惜的价值。”

　　修二握紧了拳，依旧跨出了步子，蛇王一挑眉把人拉回来，几分气急道：“小狐狸，你清楚吧，我就是图你这张脸孔，才不去打吃了他的主意。你这么做，我以后可就没什么顾忌了。”

　　“我想了很久，你吃了他，并不合适。”修二一脸认真道，“即便你有了破万的道行，但威胁了龙族，惹怒了天帝，三界便不会有你容身之地。那时，你日子会很难过。所以，你听我一句，千万不要动歪脑子增进道行。”

　　蛇王听完修二一番说教，抽了抽嘴角：“那么说，你就打定主意要去找鬼母了？”

　　“是。”修二转过身，望着近在脚边的滚滚黑水道。

　　“看来，劝你这个死脑筋回心转意，还不如帮你找张漂亮的皮囊来得实际。”蛇王叹着气走开。

　　修二踏上水花，目不斜视地向前行，接连涌出的白骨和不绝于耳的凄惨唤声，一切入眼入耳皆空。

　　蛇王没走开几步，就遇上了冰山狐王，冻得老蛇皮起了层疙瘩。同为王，且互不侵犯，遇上了也会客客气气说上几句话，当然，这是蛇王一厢情愿的想法。

　　“就差一劫，便能成仙，狐王只是看着，不帮他么？”蛇王的问话，几乎模糊了自己的立场。

　　狐王收回视线，落在蛇王身上，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呵，这张脸要不是搭上这呆脑子，该有多好。”蛇王见狐王不理人，便找话道。

　　“凡事自有天意，不会错了因，也不会错了果。”狐王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瞬间把空气下降了几度。

　　“我是不懂什么佛法道理，我只知道，他这样一声不吭地做傻事，准没好果子吃。”蛇王弯起嘴角，弧度诡异，没有露出什么情绪。

　　狐王默了片刻，冷冷道：“随他。”然后拂袖离开。

　　修二有两张脸，失掉了一张，还剩一张。没了美得吓人的那张，只剩那张带着大块胎记的脸。由于天还处在冬季，入春的五官还未完全成形，修二此刻都不忍看自己的脸。面具依旧罩了上去，遮美遮丑，一样的胆战心惊。

　　才回去，就被突然窜出来的明彦一把按在树干上。修二没防备，又是硬生生撞上去，背脊一股疼劲，身子发软，好在明彦手上很使力，把人给固定住。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明彦一脸严肃，凑近修二问道。

　　修二向后避了避：“什....什么啊.....没....没有啊。”对于修二，撒个谎都是技术活。

　　“没有？真的没有？”明彦眯起眼笑道，“呵，小呆瓜，我摸了你这么多次，可不是白摸的！你一亲我，那气息，我还不知道是谁？”

　　修二呆成了木桩。

　　明彦趁机去扒拉修二的面具：“遮什么遮！我知道是你，你遮也没用！”

　　修二死命地护住遮了大半脸的面具，眼见明彦力气大，一急，抓了明彦的手腕就想咬。

　　“你敢咬我？！”明彦眼睛一横，厉声道，隐隐透出龙吟的气派。

　　没有妖族可以抵抗龙族的威严。修二动作本能变得无力，被明彦借机扯下了面具。

　　修二捂脸，可已不及，明彦全都看到了，一阵错愕之后，眉头紧锁。

　　看到他拧着的眉，修二只觉心都快被拧碎。谁知明彦眉头慢慢松开，扑上来扯修二的脸皮，嘴里念叨：“还遮？那么美的脸遮什么遮？弄了什么法术？这么服帖....嘿，呆瓜，你倒是现出真脸啊，弄张这么恐怖的脸，吓唬谁啊你！”

　　任何人说自己丑，修二都不会介意，但是对方是明彦，修二就觉心里无比委屈。猛得推开眼前的人，大吼道：“我就是生得丑！我就是长得吓人！你觉得可怕，大可离开！不要管我！我不要你管我！”

　　明彦怔住，停下动作，看了会儿修二，闭着眼猛得亲上去，只是轻轻一触，就被修二推开，也就只要轻轻一触，明彦就可以确定，他的确是那人。

　　修二痛苦地捂住脸，退到角落里，恨不得枝叶能把自己整个儿遮起来。

　　明彦没有逼上去，只是站在原地，说道：“是你吧？我知道，是你。你亲我后，我就知道，是你。”

　　修二紧紧抓着垂下的藤蔓，被藤上的刺划伤了皮肤也浑然不觉。

　　“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明明....那么美的....那么那么....美的....”明彦目光落向别处，脑海里那个绝美容颜，记忆无比深刻。

　　“你走吧。我就是天生生得这般丑....”修二哑着嗓子，字字发抖，“你去别处修炼吧....不久，你就
　　能回天上了。”

　　“他，是你变出来的？”明彦实在想不出其他合理的理由能说得通。都说狐狸百相，最会用美色骗人，无论如何，他到底是只狐。

　　修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咬咬牙一口应下：“是。”

　　明彦神色凝住，表情从未有过的阴冷。许久，稍稍松了神情，看似玩笑道：“呵，不错嘛，小狐狸，你一点都不呆。”到头来，堂堂仙君竟是被玩弄的那个。

　　话音落下，那人转身就走，风吹起衣角，向后飞扬，像是牵着一份挽留，却终是没留得住。修二眼含泪水望着，直到那人消失不见，才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