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吹过人间最温柔的风》如清欢

1、01.深夜港湾

　　【心经】三部曲终章篇——
　　《我吹过人间最温柔的风》
　　如清欢/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01.深夜港湾 赤道热带的异国下了两场雪

　　1999年12月31号，旧世纪的最后一天，广场上挤满了华侨、马来人，异国的大银幕上连线香港跨年晚会，晚会上放着四大天王、王菲、张国荣。澳门回归祖国怀抱，四方屏幕轮番播着七子之歌，人们或跟着载舞欢呼，或抱着爱人深情拥吻，所有人都在等待新年的钟声敲响，一起迎接一个新的纪元。

　　23点40分左右时，夜空渐渐飘起了雪花。
　　热带国家的冬天终年高温多雨，暖流经过，从来没有降雪条件的赤道热带异国，千禧年的前一夜，在靠近Mount Kinabalu的这座小城市里下起了雪。

　　“Opurak！Lucky dog！”
　　“雪花真的是六角形的啦！”
　　当地人认为，能看到落雪是幸运的征兆。

　　十年难得一见的雪夜，许多小孩子平生第一次感受落雪，异常兴奋。年纪稍大点的当地人却记得，十年前，同是这个时刻，这里，也落了一场雪。

　　广场长凳上坐着两位上了年岁的阿婆，大约是亲身经历，望着前方一片欢呼庆祝，娓娓絮絮地，讲起了十年前那个惨烈血腥的除夕之夜。

　　再往前十年，那是1989年，除夕夜。

　　忽如的寒风凌冽隔绝了广场的人声鼎沸。
　　与顶楼的声色场所比赫然成了两个世界。

　　“阿公，我是阿威，这次的事还请阿公出面帮我平一平。”
　　床上的青眼威从一片白花花的肉.体上爬起来，拿浴巾擦了把身体，走到电话桌前拨了这通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才接通。

　　“咳、咳、是财仔麽？”
　　对面老者咳了一口浊痰。
　　“早就同你讲过喽，不能动的人不要动。”

　　“是是、阿公教训的是，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想过倒给自己惹一身蚁，钱没有拿到几个，现在还被一群灰佬盯上了。跪请阿公出面打点一下，日后我肯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蠢时莫药医，财仔你自己不守规矩，就不要同我这个老人家打太极啦。”

　　电话里的声音前一秒还在说笑，后一秒忽话锋一转，“要是未推演错的话，你现在已经带人离港了？道上追捕，警方通缉，你自己晓得是为什么喽。要是讲江湖道义，人死事销，你就不该动霍家的人。要是讲法治社会，现在已经过了打打杀杀、插刀抢地盤的年代，现在啊，新社会了，什么都要讲法律的。我要是你，现在就该赶紧把人给好好请回来再说。”

　　对面的老阿公像是很久没有讲过这么长段话了，讲完就是一阵摧枯拉朽般地咳嗽，不等青眼威回话撂了电话。

　　“我叼.你老母，同老子讲什么法律，法律第一个就该先办了你，老不死的。”
　　青眼威气的摔了电话。

　　青眼威嘴里的阿公本名林炳坤，再往前三十多年，提起林炳坤，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人物——仁乂帮的龙头老大哥。仁乂帮从前是威震港内的帮.派社团，鼎盛之时社团帮众多达十余万人，勒索贩毒、收保护费、放高利贷、开色情赌博场所无所不为，十多年时间里，迅速攫取大量钱财，也使得林家跻身四大家族之一。

　　八十年代末，如日中天的林炳坤嗅到了一些味道，受高人指点慢慢开始布局抽身，正式宣布金盆洗手后不到两年，警方开始彻底反腐扫黑，全面打击帮.派势力，接手林炳坤生意的大佬喽仔们，要么出逃海外，没逃掉的都以《有组织破坏社会公共治安罪》抓起来蹲了大狱。

　　青眼威从前在帮里给人放高.利.贷，林炳坤唤惯了他“财仔”，也因着催收暴力、手段残忍，一步步成了帮里“五虎十杰”中的“湾仔财虎”。近几年虽然一直被通缉，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也过的潇洒。

　　真正把青眼威逼到现在这个局面的，
　　是他五日前受雇绑了霍家的小儿子。

　　“威哥。”
　　“怎么了？”

　　“十二少好像生病了，这一天都不吃不喝的。”
　　手下小弟们怵于霍家，怕给这位小爷饿出好歹来。

　　“有什么精怪？两顿不吃能饿死人嘛？”
　　青眼威嘴上虽这么说，还是掐了雪茄赶紧起来，到底还是担心这个烫手的山药烂到自己手上。

　　想到了什么，青眼威穿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轻蔑笑道：“霍家？现在的霍家算个什么东西，他老子能压我，如今老子死了，我还能被这么个小儿拿住？”
　　“听说这霍家十二少打小身体不好，就没断过奶，去把里面那几个带上，让大奶妹一起去侍候侍候这霍家小少爷。”

　　从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们，要是家中人丁兴少，为了显得家族人丁兴旺，都会在排行前头加个十字。霍家的十二少可不一样，除了一母同胞所出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上头还有几位姨娘生的三男五女，霍家这位最小的少爷排行十二，货真价实的霍家十二少。

　　绕了几道楼梯，青眼威带人来到了最顶层的一间房。

　　“霍少，听说病了？”

　　拘禁的套间不大，起居室里就摆置了一张床，书桌，椅子，书架，里头是卫生间，房间一眼就能看到底，青眼威进门，径直过去坐到桌上，一脸恶相地俯视着靠在凳子上阖眸的霍沛麟。

　　霍沛麟身上还穿着校服，五天没有换洗，白色的领带虽然有点脏，但也打的整齐，他是在放学路上被劫持的。平时家里其实蛮少同他联络的，事发两天前他先是收到了家中寄来的一封密信，第二天去了学校才得知他父亲过世的消息。骤闻噩耗，霍沛麟并未急于奔丧，先是上完了当天课程，放学后才准备去机场。

　　上车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出不对了。
　　旋即有枪.口已经抵到了他的腰间。

　　“十二少，我们等你很久了。”
　　来人正是湾仔财虎青眼威，枪.上了膛。

　　“等我一个学生做什么？”

　　霍沛麟面上无波，心下已在盘算，这到底是哪一拨人。

　　“怎么，还不知道你家老爷子过世了？我做好人喽，来接你去奔丧。”

　　“早上故意放出消息的是你们的人吧。”

　　青眼威一挑眉，带了两分赞扬道：“聪明，不过霍少再慢两步，我们的人可都要撤了。要我说，也就是霍老爷子去阎王爷那报道的时间赶得好，这是遇上三暑天，你家老爷子尸身估计都要被你耽搁臭了。”

　　看不出什么情绪，霍沛麟反倒靠在坐背，“走吧。”

　　“哦？霍少也不问问我们是谁的人？要不要命？”

　　霍沛麟一声冷哼：“既知你不会说，何必费口舌。至于命，要得起的话你已经扣动扳机了。”

　　“哈哈哈，不愧是霍家的人。”
　　青眼威恨得牙根痒。

　　下车接他们归港的是一架私人飞机，霍沛麟并不担心他的人生安全，现下他是一个安全的筹码，一切只等归港。

　　然而飞机刚落地，一场忽如其来截杀打断了计划。

　　很快他就看出来了，这些追杀他们的人并不是青眼威的，因为对方欲治所有人于死地。

　　一阵打斗后，警方也出动了，几波人在港口混战。本是一件暗事，小事，青眼威根本没料到会演变成这样，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只得死死挟着霍沛麟一路逃跑，最后躲到了他新加坡的地盤。

　　从学校出来，五天时间被挟持辗转多地，身陷险境，又逢家中变故，霍沛麟昨晚就开始发烧了。

　　“偶感风寒。”
　　霍沛麟嗓子有点哑，头发也有点长了，刘海快遮住了眼睛，要不是倏倏张合的弯长睫毛，都看不到他什么时候睁了眼。

　　“看来是我招待不周啊。”

　　招待？
　　霍沛麟一声冷哼，起身负手立于窗前。

　　青眼威警惕地撇了一眼，忽然拿出手.枪.瞄准霍沛麟，得意道：“怎么，十二少在我这里呆腻了？还想从窗户出去不成吗？我劝十二少还是省点心，这里都是防弹玻璃，子弹都打不破。”

　　霍沛麟虽是年纪轻，一个学生，不会舞刀弄枪，但也不会被这种小把戏镇住，反而迎上枪口，笑道：“跳窗户？这倒不至于，不如我们来谈笔交易，怎么样？”

　　青眼威挑眉：“你我间能有什么交易？”

　　霍沛麟不急不躁，像是在分析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从飞机落地，我们一同遭人截杀，且不论想杀你我的是谁，很显然指使你绑架我的人对此事无回旋之力，你只是听命于人，所以这件事我不怪你。家父过世，停棺多日，作为儿子，我只想赶回去见父亲最后一面，你放我回家，我保你无事。”霍沛麟一席话听得诚恳，俨然一个只想尽孝灵前的好儿子。

　　“保我？十二少拿什么保我？”

　　青眼威料得他没法跑，卸了枪。

　　“霍家。”

　　“霍家？”
　　青眼威语带讥笑。

　　“怎么？不相信霍家？虽然我不懂你们道上的规矩，但也知道或大或小你是绑了霍家的人，吃罪于霍家，没有霍家出面，你以为这桩事怎么了？只要你让我回家，你受雇的佣金是多少，我照出。警署那边，我亲自出面，霍家销案。”

　　“十二少怕还是在学校待久了，不懂江湖险恶。”霍沛麟这番话，青眼威其实有心动，现在的处境他有点束手无策，人既不能杀，也不能放，他也回不去。但是这样的心思他只能动一动，有些事情不是他这样一个青牙小子能洞悉的。

　　被拒后的霍沛麟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嘴角一展，下巴微微泛起的胡茬，感冒沙哑的嗓音，同他稚嫩的年纪上平添了几分成熟沉稳。

　　“既然这件事绕不开霍家，这么诱惑的条件下，你拒绝我只有两个原因。一、你信霍家、不信我。我只是一个多年在外求学，没有回过几次家的学生，你觉得我在霍家人微言轻，不可信。你不信我，却还信霍家，说明这次指使你的人——起码是能在霍家讲得上话的人。”

　　青眼威手里的烟熄了一分。

　　十二少继续道：“二、你不信我，也不信霍家。”

　　三分玩味地对上了青眼威的眼神，“这种情况，就是说你背后的人打算吃了霍家，取而代之。霍家没了，你和霍家的恩怨自然散了。”

　　“原来交易是假，盘道我才是真。”
　　青眼威按掉手里的烟，阴沉道：“十二少的想象力太丰富，霍少还是在我这里好好呆着，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定会好好招待小少爷。”

　　看了青眼威的动作神色，大致情况已经了然于胸。
　　陡然讲多了话，沛麟嗓子发痒，掩拳咳嗽了两声。

　　“十二少可要保重身体，听说十二少从小身体就不好，出国上学前一直要喝母乳，从不断奶，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营养没跟上才生病了。”

　　身后的一个手下都听笑了。

　　青眼威打了个响指，手下忙不迭出去，然后带进来一排赤条条的女郎，一共6人，都只穿了胸衣、高叉三角裤。

　　“十二少，怎么样，是不是需要补充一下营养？”这些都是他玩惯了的女人，青眼威就是要羞辱霍沛麟，羞辱霍家，他觉得霍家没落了，从前他在霍老那里伏低做小受的气都要在这个霍家娇子的身上讨回来，一想起这些他就满足。

　　“十二少，选一个？还是都留着一起来？”
　　霍沛麟神色无变，抬眼扫了眼裸女。

　　“怎么穿了这么多？这么麻烦，全脱了，让十二少看点真材料。”

　　六女闻言，也没有一丝娇羞不悦，一个排着一个开始脱。
　　第一个先剥了精光，裸身走到霍沛麟面前娇声唤道：“十二少。”

　　接着第二个……

　　青眼威心情大好：“十二少，怎么样？”

　　已经脱到了第四个。

　　霍沛麟看了一眼前面排列的裸女，眼底晦暗不明，扯了把校服的领带，眼神多瞧了最后一位女人，仅是两三秒的停顿，还是被青眼威捕到。

　　青眼威讥笑，示意前几位应召女郎出去，走到最后一个女人面前，往她奶罩上抓了一把，鄙夷霍家男人的眼光不过如此，“那就你了，好好伺候十二少喽，上下嘴巴吸紧点，可要好好泄泄霍家少爷的中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