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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观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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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洛微没料到他们两人居然相谈甚欢,一盘棋你来我往居然下了许久。
茶水已经喝下三杯,君若临在场她不便开口,更不能催秦遇枕离开,让君若临看出端倪。
唯有不动声色的盯着棋局,心里盘算着如何找个借口离开。
君若临侧目望过来,就见她专心致志的审视棋局,其实他知道,秦洛微定是一点都没看进去。
她心中真正所想,倒也能猜到一二。
他指甲夹着晶莹的棋子,不轻不重的落在棋盘上,清脆悦耳,一步棋便让局势发生巨大改变。
“傅家公子傅庭舟结党营私一事,居士怎么看。”
正观看棋局的秦遇枕一愣,捏着棋子的手紧了紧,盯着棋盘头也不抬的道:“略有耳闻。”
“父皇将此事交由本太子负责,本太子想听听居士的意见。”
君若临不知是说给秦遇枕听还是秦洛微听,将经过简单复述一遍。
雍朝历史上曾有一场大动乱,当今圣上彼时还是皇子,与其兄恭王分厅抗衡争夺帝位。
最后恭王落败,但恭王势力雄厚,朝中有一半都是他的亲信,这批人君泽用了几十年也没有全部铲除。
如今恭王党余孽尚流窜于民间,傅庭舟的任务就是抓捕一位以字画为武器,挑衅皇权为恭王鸣不平的书生。
不料此人落网后反咬傅庭舟一口,扬言一切都是收傅庭舟指使,把他也打成龚王党余孽。
此罪名非同小可,若是坐实,恐怕整个傅家都要连坐抄斩。
听完君若临的描述,秦洛微觉得此事比她想的要复杂。
若想揭开真相,必须要那位书生松口,供出真正的幕后主使,可是那个人….
秦洛微目光复杂的看向君若临,除非扳到太子,不然傅庭舟不可能洗脱嫌疑。
她难掩惊讶,没想到君若临如此大动干戈,他不仅要傅庭舟死,还要对傅家赶尽杀绝。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望居士指点一二。”君若临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她身上,虚心请教秦遇枕。
秦遇枕缓缓收了棋,这才抬起头,面上平静如水。
“凡事都要有所图,以傅家现在的程度,即使恭王活着都未必能撼动,何况小小的余孽。”
“舅父的确没必要这么做,他不敢拿傅家百年基地做赌注。”君若临似是很赞同秦遇枕的观点。
明眼人都看得出,傅家没必要替恭王平反,傅氏几代望族,傅文姝更是贵为国母。
作为太子母族,若是君若临登基为帝,往后雍朝的江山有一半都是傅家的。
他们还能延续百年辉煌,没必要铤而走险替败落数十年的恭王卖命。
“当然,若是傅庭舟个人所为就另当别论,此事若为真,恐怕傅家要断尾求生,牺牲嫡子保全全族。”
秦遇枕谈起此事所有保留,不知是碍于秦洛微在场还是不想涉政太多。
君若临随后将目光转向秦洛微,“洛微觉得呢?”
“殿下心中自有定论,何必询问洛微。”
见她不肯接这个话头,君若临也没追问,轻描淡写的略过这一话题。
棋局走完天色已晚,就在秦洛微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家时,君若临热情的邀请兄妹俩一起用晚膳。
两人不好拒绝,便随着君若临上了太子府的马车,马车从郊外一路驶回城中。
盛夏夜街市上游人更多,闹市灯火辉煌,车马穿过长街,窗外尽是欢声笑语。
车马在长街尽头停稳,待秦洛微跳下马车,看见眼前的戏楼时,心中涌上一股火气。
正是前几日意图逃走,被君若临当场抓获的那家。
反观君若临,正面色如常的向秦遇枕介绍,这间戏楼的表演多么有趣。
两人正欲前行,却见秦洛微还愣在原地,君若临忙送不跌的迎上去,脸上挂着温柔关切。
“洛微不喜欢吗?”
“我…..”君若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倒显得她扭捏小气,知他是故意激自己,秦洛微沉了沉嘴角道。
“没有,我们进去吧。”
得她同意君若临咧开嘴笑了笑,一手牵起秦洛微,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亲自扶她走进戏楼。
三人皆雍华显贵气度不凡,一走进去便吸引无数目光,老板亲自带人迎接。
“三位客官楼上雅座请。”
老板虽然不认识他们,但看他们的衣着气度便知不是俗人,笑盈盈的将三人往楼上请。
好在君若临没去上次那间厢房,而是选了二楼最大距离戏台最近的雅间。
不过多时,一盘盘珍馐美味摆满圆桌,秦洛微没有胃口,自顾握着茶杯喝水,又听秦遇枕问。
“老板,今日可有表演?”
“三位客官是来着了,今儿啊是我们新戏首演。”老板沾沾自喜的介绍起新戏来。
“我们花高价请大文豪执笔编戏,表演的也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角,您看完不喜欢,小的分文不取。”
“哦?是何戏幕!”
听到大文豪执笔秦遇枕顿时来了兴趣,君若临倒是没什么反应,随手拿起茶壶给秦洛微斟满。
“这小的就要跟公子卖个关子了,演出马上开始,您瞧好吧。”
打点好贵客后,老板便带上门出去了。秦洛微对唱戏没兴趣,只管闷头吃东西。
楼下看客越聚越多,似乎都是被今晚新戏吸引来的,没多久就将一楼围得水泄不通。
大约过一盏茶时间,舞台边缘的琉璃灯依次亮起,一声锣响后,看客们停止闲聊,演出正式开始。
人未至琴音先起,曲子刚烈悲壮,有几分塞外胡曲之感。
红烛在舞台四周飘摇,看客们皆聚精会神的盯着台前,连秦洛微都忍不住放下筷子,投来好奇的目光。
戏台帷幕拉开,一位将军模样的男子走出来,身着戎装手持长剑,立于舞台中间唱道。
“行军十余载,越千山渡百川,终斩胡寇尽绝,而今班师回朝,得以归乡,奈何鬓已霜。”
思乡哀婉之情感染不少看客,戏台周围的人声逐渐转小,纷纷带入情绪里。
秦洛微以为这是一场老将卸甲还乡的故事,随着剧情的进展,她发现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将军归乡后跪倒在双亲面前,哭声连连。
原来是与他一同出征的弟弟战死沙场,无法与他一同返乡,唯有将他的骨灰带回,葬于家中祖坟。
年迈的将军与双亲相拥而泣,看客们更是唏嘘难过,秦遇枕更是忍不住感慨。
“乱世不仁,遭殃的尽是黎民百姓。”
秦洛微没理他,总觉得这剧情很是眼熟。
与君若临的视线相交,发现他眼眸温润沉静,不知是在看戏还是在看她,秦洛微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
将军将弟弟的骨灰葬于祖坟,立于坟前久久不肯离去,直至双亲离开,他扑通一声跪下,痛哭道。
“长兄未落得通敌卖国之罪名,能葬于祖坟,乃上天恩赐,望你九泉之下,悔改认错。”
他这一声高喊,炸的看客们议论纷纷,不知这罪名从何而来。
场景转换时间溯回,老将退场,接着走上来两位年轻士兵。
两人无论身形还是长相都格外相似,竟是一对孪生兄弟。
看客们这才明白,这出戏原来是倒叙,如今讲的正是两兄弟从前打仗的故事。
兄弟二人皆为入伍新兵,两人跟随将军浴血奋战,十年间血汗洒满疆土,直捣胡寇老巢。
長水一战军队被胡寇偷袭,兄弟二人为保护将军身陷囹圄。
援兵即将来临之际,其中一人突然暴起,背后偷袭刺死将军。
血溅沙场,另一人大喝:“大哥,你竟是那胡寇的奸细!”
戏台下鼓点阵阵,紧张之气充斥整个戏楼,秦洛微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两人厮杀许久,弟弟终于在援兵赶来前杀死叛徒兄长,胡寇尽数被屠,副将自马上跃下,“生还者何人?”
那人浑身是血,看着尸横遍野的舞台,绝望叹道:“将军被胡寇所杀,吾弟为保护将军,血尽而亡。”
此言一出,看客们肃然起敬,对这位将军赞叹不已,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份换取兄长名声,实在是个仁义宽厚之人。
敬佩之声不绝于耳,秦洛微却越听越不对,同样是孪生兄弟外出征战,同样是遇袭深陷囹圄。
未免太像君褚玉和君若临二人的遭遇了,仿佛是以他们的故事为样本写下的。
唯一不同的是戏中哥哥叛变,弟弟将哥哥击杀后,以哥哥的身份活下来。
等等…..
她的心猛地揪住,一个想法破土而出。
如果是孪生兄弟,体型样貌完全一样,谁又能清楚,回来的那个究竟是谁?
秦洛微紧紧抓住这个猜想,将戏里的故事套在现实中。
如果那场动乱中,有人杀掉太子取而代之,是不是他们也浑然不知?
而最有可能的这样做的人,就是太子的孪生弟弟,楚王。
她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吓得不轻,顿时心惊肉跳,一阵阴寒之气从脊梁骨刺入,流遍她的四肢。
登时面如死灰,浑身起满鸡皮疙瘩,指尖更是完全僵住。
为了不表现得过于激烈,她下意识攥紧拳头。
没想到手指不听话的碰倒茶杯,滚烫的茶水顷刻间洒在衣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