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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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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万梅山庄,空气中的冷意就越盛。
几人停在山庄门口,几枝梅花从墙内探出头来,风声簌簌,带起冷冽的清香。
陆小凤从马上跳下来,高声喊道:“西门,我带朋友来找你了!”
啪的一声,山庄的大门被劲风从里面推开,只见一个白衣胜雪的男人,站在梅花林中。
他手中握着一把宝剑,一把比极地的夜还要冷的剑。
即便阿璲是个匠人,是个见到这样宝贝都走不动路的人,她的目光也不能从握着剑的主人身上移开。
这人的脸,面如寒冰,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杀气,阿璲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若有若无的疼,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压迫。
他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难道是带人一起来蹭我的酒不成?”
陆小凤嘿嘿一笑,道:“美酒自是要喝的,不过确实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说话间,一名老仆已引着几人走进正厅。
老仆的身躯几乎已弯成一只虾米,但他的眼睛并不浑浊,他看向陆小凤的眼神里也充满慈祥。
落座后,陆小凤向西门吹雪介绍阿璲和花满楼。
“这位是花家七公子花满楼,这个小丫头嘛,是朱停的小丫鬟,不重要不重要。”陆小凤还是
一份玩世不恭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
阿璲瞥了陆小凤一眼,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脚趾上,慢条斯理地对西门吹雪道:“西门庄主,我是阿璲,朱停的徒弟,不知可否借您宝剑一观?”
陆小凤没想到阿璲一见西门吹雪,第一件事竟然是想看人家的宝剑,竟是都忘了脚伤的疼痛。
西门吹雪的声音和他的剑一样冷,道:“可以。”
陆小凤这回真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一只喝不上水的大青蛙。
阿璲小心翼翼从老管家的手里接过这柄宝剑,出乎意料,这柄剑并不算重,它的剑锋却丝毫不逊于阿璲见过的所有神兵利器。
只可惜,它和它的主人不同,它对血液和杀戮的渴望已经要达到顶点,再过几年,怕是承受不住主人的杀气。
阿璲没有说话,只是把剑重新放回老管家的手中,她想,自己或许有几分请动西门庄主的本钱了。
老管家也不说话,他的神情还是平静无波,他安静地站在西么吹雪的身后,没有人能看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没等阿璲想好如何开口,陆小凤就正色道:“这次我确实惹上了一个大麻烦,还请老朋友能帮我这个忙。”
西门吹雪冰山一样苍白的脸,忽的微微笑了起来,这实在是值得宫廷画师用画笔记录下来,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何事?”
陆小凤道:“我想请你帮我杀一个人。”
“是谁?”西门吹雪问道
“青衣楼主。”陆小凤回道。
“你可知道我今年已出了四次门。”西门吹雪的回答让陆小凤不知如何回答。
这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万梅山庄的西门庄主,一年只出四次门,只杀四个穷凶极恶的恶人,没有人能从他的剑下逃过。
自他十七岁初入江湖,一鸣惊人后,便没有人敢挑战这位当之无愧的剑神,也没有人能把他从万梅山庄中请出。
沉默,冷寂的沉默。
忽然,西门吹雪开口了,他道:“要我出手帮忙,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陆小凤立刻追问道。
“我要你的两条胡子做为报酬。”西门吹雪轻抚酒杯,慢悠悠地道。
“什么!”陆小凤这回真的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咪,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绕着桌子走来走去。
阿璲和花满楼抚掌大笑。
阿隧道:“这个主意好!有趣极了!”看来是用不上自己给西门庄主铸剑了。
陆小凤瞪着阿璲,想说些什么,又咽回了肚子。他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花满楼,希望有人为自己说几句话。
花满楼像是没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笑眯眯地摇着扇子。
第二天,阿璲一推开门,就看见陆小凤绷着脸站在门口。
阿璲看着他像剥了蛋壳的鸡蛋一样干净的下巴,实在是很难忍住不笑。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如今只剩下两条眉毛啦。
陆小凤看着她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哼哼道:“昔有周幽王为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我这两撇胡子,倒也算博得美人一笑。”
阿璲道:“你这胡子,还不是为了博得西门剑神一笑。”
气得陆小凤转身就走。
在万梅山庄修整了两日,几人决定先去寻离得最近的闫铁珊。他是中土最大的珠宝商,也是座珠光宝气阁的主人,拥有数不尽的珠宝财富。
一进入山西地界,好像就能感受到空气中都弥漫着陈醋的味道。
平遥城古朴典雅,四人步入城内。城门后,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衣男子,朝着阿璲他们走来。
他微微拱手道:“听闻几位大侠来到山西,我家主人闫老板特送来请帖,希望各位能参加明日珠光宝气阁的宴席。”
阿璲心道,知道他们来到山西的人并不多,也不知这闫老板是有何种手段,消息如此灵通,难不成他便是青衣楼的楼主?
还没等阿璲想问些什么,眨眼间,那男子已骑着马消失不见。
闫老板的宴席,开在珠光宝气阁旁的水榭之中。
主座上坐着的是一位圆脸浓眉,面无胡须的老人,正是闫铁珊。
他的右手边是一位俊秀少侠苏少英,而身后站着的便是昨日城门遇到的男子霍天青。
苏少英乃是峨眉三英四秀的大师兄,以文入道,剑法早有小成,正是备受江湖人称颂的少年英豪。
见到陆小凤几人走近,闫铁珊笑呵呵地道:“陆大侠几人远道而来,不如坐下来喝几杯水酒?”
阿璲随着花满楼坐下,手里捏着暗钉,不知这闫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酒过三巡,陆小凤道:“我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五十年前一桩旧事,一桩关于财宝与背叛的旧事!”
闫铁珊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道:“陆大侠怕是走错了地方,这里只有好酒,可没有什么往事!”
他把一只酒杯重重地摔在地上。亭子旁边忽然冲出许多黑衣侍卫,抽出长刀,径直向几人冲了过来。
花满楼一把搂住阿璲,把她护在身侧。折扇翻飞,压制黑衣侍卫的攻势。
西门吹雪站在纷乱之中,他的目光落在那位少侠身上,落在他手边的长剑上。
他道:“你用剑?”
少侠道:“是。”
西门吹雪道:“拔剑。”
水榭旁的荷花微微颤抖,似是被弥漫的杀气侵袭。
阿璲从没见过有人的剑这样凌厉冰冷,像是急速下坠的流星,划破漆黑的夜幕。
少年的脸上还带着自信的微笑,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就淹没在血泊之中。
西门吹雪的剑上,只剩点点血花。
闫铁珊看着地上的尸体,不断倒下的侍卫,颓然地坐到了地上。他道:“是谁,是谁让你们来的!”
阿璲看着他,道:“你可是青衣楼的楼主?”
闫铁珊一愣,刚要张嘴说些什么。一根飞针直奔他的咽喉而来。
陆小凤伸出两个手指,想要截住,却不料飞针极快,转眼刺破了闫铁珊的喉咙。
阿璲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就死了,怎么想怎么蹊跷。
陆小凤上前去探查尸体,从中取出飞针。这枚飞针并不是银针和金针,略微泛青。阿璲从陆小凤的手中拿走飞针,在阳光下仔细观察。
阿璲越看越心惊。这材料,竟然很像是她被抓走后,炼出的金属。
难道,抓她的人,竟与大金鹏王的财宝有关?
然而四周静悄悄的,早已不见发射飞针的人影。
之前站在闫铁珊身后的青年,默默走了上来,他沉默地扶起闫铁珊的尸体,道:“还请各位还阁主一个清净。”
说罢,便请阿璲等人离开珠光宝气阁。阿璲看着他的身影,眯了眯眼。
回到客栈,阿璲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给众人。
陆小凤道:“你可确定,这飞针的材料,从别处都寻不到?”
阿璲道:“这是我被抓后,做出来的残次品。虽说比不得之前的坚硬。但若是一个擅长使用暗器的人,见了它,必定按捺不住。”
花满楼道:“这么说来,要么剩下的两名臣子中存在真的青衣楼主,要么就是大鹏金王在对我们说谎!”
阿隧道:“正是如此,否则怎么我们刚到这,这飞针也跟过来了呢,知道我们到这的人可是寥寥无几。”
入夜,星光闪烁。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悄摸到了阿璲的房间。
他好像融入在这片夜色里,悄无声息靠近阿璲的床边,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向下刺去。
然而,并没有传出兵刃刺入皮肉的声音,他暗道一声糟糕。
就在这时,陆小凤举着蜡烛,推门而入。
这个拿着刀的男人,正是白日里站在闫铁珊身后的总管,霍天青!
阿璲站在花满楼旁边,说道:“霍总管为何深夜来访,可是怕有什么秘密被我发现吗?”
霍天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阿璲,像是要立刻扑上来杀死她。
阿璲也盯着霍天青的眼睛,道:“可惜可惜,霍总管想杀人灭口,却是太迟了!”
阿璲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继续道“说,你与青衣楼是什么关系,是何人指使青衣楼来抓我的?”
霍天青面色狰狞,一字一句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说罢,他的喉头竟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往后倒去。
陆小凤闪身去探他脉搏,已是没了声息。
看来,杀死闫铁珊的人,必定和霍天青有莫大的联系,说不定,正是他安排的杀手。
只可惜,他现在已死,无从探究。
西门吹雪道:“现在,只剩下独孤一鹤和霍休。几日前,我已约了独孤一鹤四月初八后在城外西郊相见。”
阿璲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逐一试探排查。
客栈里人来人往,大厅里热闹非凡。
花满楼和陆小凤坐在角落里喝酒。
阿璲听见人们正在议论珠光宝气阁刚死的闫老板,谈论他的财富,珠宝,没人在意他的死因。
人命在这个江湖,好像只是人们嘴里的谈资,只关心人前的热闹,没有人在乎它本身。
阿璲觉得,江湖有时候让人热血沸腾,也让人冰寒无比。
花满楼察觉到阿璲心情的低落,递给她一杯酒。
他望着阿璲道:“世界上很多人都很自私,很可恶,但总还会有人热爱生命,充满善良,不是吗。”
他的脸上发着光,他的微笑也发着光。
阿璲接过酒,一饮而尽,道:“你说的对,总有人是充满阳光和善意的。”
又过了一日,丹凤公主竟出现在这座客栈里。她款款走来,带起一阵香风。
她的眼睛里充满对陆小凤的崇拜,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愿意为这样一双眼睛,心甘情愿付出生命。
她道:“听说你杀了闫铁珊,这个该死的叛贼,对吗?”
陆小凤道:“他是死了,可并不是我杀的。”
丹凤公主轻轻笑了起来,像是山谷中绽开的兰花,她道:“只要他死了,这就足够了。”
独孤一鹤却比约定的时间来得要早。
他出现在闫铁珊的葬礼上,风吹过他的头发,露出一张瘦削、锋利的脸。
他的声音嘶哑,盯着西门吹雪道:“是你杀死了苏少英。”
西门吹雪道:“不错。”
独孤一鹤的剑已经出鞘,这是一柄厚重古朴的重剑,在他的手中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屋子里悬挂的白绫也随着风在不断地纠缠,摇晃。
西门吹雪的眼睛一亮,同时他的身影也在飞快地移动。
一个年迈的机械师,或许可以蒙住眼睛,做出任何他想做到的机关。
但一个年轻的机关大家,一定要磨练出一双鹰一般的眼睛。
阿璲就有这样犀利的眼睛,但她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充血,这样快的招式,裹挟着内力,招招致命。
身无内力的人,在一旁看都是看不得的。
好像只过了一刻,又像是过了一个时辰。他们分开,又再次交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场巅峰之战。
独孤一鹤,纵横江湖数十载,由刀入剑,七七四十九式。
此刻,他已使出十二剑,而西门吹雪,还没有找到他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