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李更羡

20、沉闷过往

　　苏奕德匆匆忙忙的赶到了网吧，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找到了角落里的一点压抑的清新。

　　“不是我说兄弟你大晚上的长网瘾？”苏奕德没好气的说，“我都洗澡了。”
　　李江锦闻声转过头，目光从苏奕德身上自上而下扫过，最后定格在他的脚上，调侃道：“洗澡？你都多少天没洗脚了吧。”

　　"去去去，你这纯粹诽谤好嘛！"苏奕德的手在李江锦眼前开会扇两下，"我去开机。"
　　"好"

　　很快，两人并肩坐在电脑前，投入到紧张刺激的游戏世界中。一直到凌晨两点，整个网吧的喧嚣似乎都与他们无关，期间除了游戏里的战术配合交流，再无其他言语。激烈的游戏音效、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交织成今夜沉寂的旋律。

　　"哥们儿，真得回了最近有演出，整个舞蹈系的排练都是满满当当的。"苏奕德明天早上有排练。
　　"走吧，回吧估计已经锁了翻墙进吧。"李江锦也不拖拉，立马下机起身了。
　　苏奕德原本以为李江锦会让自己先回，没想到李江锦的行动这么干脆，心里不禁有些意外。但他也没有多言，紧跟在李江锦身后，大步迈出网吧。

　　月色如水，洒在两人回宿舍的路上。李江锦双手插兜，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沉默许久后，冷不丁地开口：“你说，我是不是管得有点儿多？”声音里带着几分纠结与困惑。

　　“什么？”苏奕德正想着明天排练的事儿，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不过瞬间就反应过来，“哦~你是说你学长啊？”他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

　　李江锦没吭声，脑袋耷拉着，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地往前走着，路灯昏黄的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片阴影。

　　“这种事情问我可没用吧，这不是冷暖自知嘛。”苏奕德伸手拍了拍李江锦的肩膀，“不过，说实在的，你对他确实有点控制感。但关键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被你管，愿不愿意待在你的‘五指山’下呢。你问我，我可没法给你答案。”苏奕德摊开双手，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听到这话，李江锦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继续默默地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

　　第二天清晨，雾气弥漫，整个校园都被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空气里满是湿漉漉的味道。

　　李江锦站在宿舍里，眉头微皱，眼神中透着纠结。他的心里正犹豫着到底还要不要去叫沈泽畔练琴。前一天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还在他心头萦绕，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按照惯例，时针指向了两人平日里会面的时间，手机屏幕却安安静静。李江锦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拉开宿舍门。

　　门刚打开，眼前的一幕让他微微一怔。只见沈泽畔正没精打采地斜靠在门口的墙边，嘴巴大张，哈欠连天。听到开门声，沈泽畔瞬间清醒过来，像是被按了快进键，原本松懈的身子猛地挺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忙不迭地闭上嘴巴，将那个还没打完的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满是尴尬与无措，双手下意识地在衣角上蹭了蹭，试图掩饰自己的窘态 。

　　“起来了？给你带的早饭。”沈泽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又故作轻车熟路的样子，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早饭递向李江锦。他的眼睛不敢直视李江锦，只是盯着地面，脚尖还不自觉地蹭着地面。

　　“好的，谢谢。”李江锦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场景，一时有点儿不知所措。他的手有些僵硬地接过早饭，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心里暗自琢磨着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才好。

　　两人就这样怀揣着各自的小心思，来到琴房。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练琴的氛围格外别扭。琴键的敲击声断断续续，中间还夹杂着长时间的沉默。两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错开，谁也不敢先打破这份怪异。

　　终于，沈泽畔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手指重重地按下琴键，发出一声突兀的声响。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李江锦，打破沉默：“我们谈谈。”

　　李江锦正专注地把玩着手中的鼓槌，灵活的手指在鼓槌间绕动，听到沈泽畔那句“我们谈谈”，他动作一顿，随即将鼓槌轻轻放到一边，整个人向后靠去，放松地舒展了下身子，绷紧的神经也随之松懈，抬眸看向沈泽畔，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与好奇，问道：“好啊，要谈什么？”

　　沈泽畔的目光闪躲着，像是在心里组织了无数次语言，嘴唇开合了好几次，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昨天没有嫌弃你自作主张的意思。”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微微发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

　　“嗯，我知道啦。”李江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示意沈泽畔继续说下去，眼神里满是耐心。

　　沈泽畔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与颓废：“我就是不想去演出，对我来说，练琴只要能保证考试过关就足够了，我真的没有想要去积累舞台经验的想法。”他的肩膀微微下垂，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低落的气息。

　　“好的，我懂你的意思。”李江锦轻声应和，声音很轻，生怕打断沈泽畔好不容易鼓起的倾诉欲 。

　　“可能在你们看来，我就是个没上进心的人吧……”沈泽畔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自嘲。

　　“没有，绝对没这样觉得。”李江锦急忙打断，语气笃定，眼神里满是真诚。

　　沈泽畔却轻轻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你现在或许不这么想，但之前肯定有过这种念头。”

　　李江锦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确实，一开始他对沈泽畔这种“摆烂”的态度很不理解。

　　沈泽畔陷入回忆，缓缓开口：“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从高一开始，我接触了架子鼓，那时候纯粹是把它当成业余爱好，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当时也有过靠这个撩妹的小心思。”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

　　李江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泽畔有些难为情地看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别笑。”

　　“好好好，我不笑，你继续说。”李江锦强忍着笑意，憋得脸都有点红了，努力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

　　被节奏遗忘的时光

　　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学校音乐教室的窗台上，形成一片片光影。沈泽畔坐在鼓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鼓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眼神里满是迷茫与纠结。李江锦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他开口。

　　“你知道吗，我曾经不是这样的。”沈泽畔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他的目光望向远方，思绪飘回到了多年前。

　　沈泽畔第一次接触架子鼓，是在高一的一次校园音乐会上。台上的鼓手激情四溢地演奏着，那充满力量与节奏感的敲击，瞬间点燃了沈泽畔心中的热情。从那以后，他便踏上了学习架子鼓的道路。每周一次的课程，是他最期待的时光。他沉醉在那复杂多变的节奏里，仿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小世界。每次课程结束，他都意犹未尽，迫不及待地期待着下一次上课。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快乐地流淌着，直到高二会考结束。那天，沈泽畔拿着成绩单，心情沉重地回到家。父母看着成绩单上那惨不忍睹的英语成绩，眉头紧锁。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泽畔，你这英语成绩实在是拖后腿，照这样下去，纯靠文化课高考怕是不行了。”父亲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满是担忧。

　　沈泽畔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英语一直是短板，可却没想到会严重到影响高考。

　　“要不我们去找你的架子鼓老师聊聊，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母亲提议道。

　　第二天，一家人来到了架子鼓老师的工作室。老师听完他们的来意，沉思片刻后说道：“其实你们可以让孩子尝试他走艺考这条路，或许能有更好的发展。”

　　艺考？沈泽畔心中一惊，这个词对他来说既陌生又充满了未知。但为了能考上大学，他还是决定尝试一下。就这样，他踏上了艺考培训的征程。

　　培培训机构位于一条繁华的街道旁，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不断传入耳中。培训机构里，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又充满挑战。视唱练耳、乐理知识，这些课程对沈泽畔来说就像是一座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尤其是练耳，那些复杂的音符在他听来就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每天晚上，当城市的霓虹灯亮起，他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练习，可效果却微乎其微。

　　“怎么单音都听不出来！标准音‘la~’都哼不准吗！”老师的斥责声一次次在耳边响起，沈泽畔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然而，每当他感到绝望的时候，架子鼓就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夜晚，当城市渐渐安静下来，月光如水般洒在教室的地板上，他会独自一人来到隔音教室，尽情地敲打着架子鼓。在那熟悉的节奏里，他仿佛找到了一丝自信和快乐，暂时忘却了艺考带来的压力。

　　随着艺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培训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就在距离艺考还有三个月的时候，老师找到了沈泽畔。

　　“泽畔，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苏州五音排鼓，用这个参加艺考，或许能取得更好的成绩。”老师的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沈泽畔一脸茫然，苏州五音排鼓？他只在一些资料上看到过这个名字，却从未真正接触过。但老师的建议让他不敢轻易拒绝，于是，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始了五音排鼓的学习。

　　第一节课，老师给快速的讲解了民族打击乐的握槌方式和基本功。第二次上课就给沈泽畔布置了曲目——《龙腾虎跃》。沈泽畔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鼓谱，心中充满了恐惧。他努力地练习着，可每一次敲击都显得那么生硬和不自然。

　　“你这节奏完全不对，力度也不够！”老师的批评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沈泽畔的心。

　　没过几天，老师又通知他，确定要用苏州五音排鼓参加艺考。沈泽畔再也忍不住了，他找到老师，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和担忧。

　　“老师，我才学了没多久五音排鼓，用他艺考这不合理！而且我一开始就说了是用架子鼓参加考试。”沈泽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老师皱了皱眉头，严肃地说道：“沈泽畔，不是我打击你，你的架子鼓水平在艺考里真的很难拿到高分，想要过线都不容易。五音排鼓虽然你接触时间短，但只要你努力练习，还是有希望的。”

　　沈泽畔愣住了，他没想到老师会这么直接地否定他的架子鼓水平。那一刻，他感到无比的迷茫和无助。最终，他还是听从了老师的建议，全身心投入到五音排鼓的练习中。

　　从那以后，沈泽畔对这个专业的热情渐渐冷却。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热爱音乐，每次练习都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心中充满了抵触。

　　终于，艺考结束了，沈泽畔如愿考上了大学。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没想到，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大一的一场紧急排练，彻底击垮了沈泽畔。学校接到了一个重要的演出任务，时间紧迫，所有参演的同学都开始了日夜苦练。沈泽畔也不例外，他拼尽全力，想要跟上大家的节奏。

　　排练室的窗外，树叶在秋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紧张的排练氛围而叹息。大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曲目，每个人都在不断地进步。而沈泽畔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总是跟不上大家的步伐。排练老师又特别喜欢创新，每次大家刚把一段练好，他就会提出新的创意和编排。

　　“沈泽畔，你怎么又慢了半拍！能不能认真点！”老师的怒吼声在排练室里回荡，沈泽畔的脸涨得通红，羞愧和无助让他几乎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随着排练的深入，沈泽畔的心态越来越崩溃。他看着身边的同学技巧日益精湛，而自己却始终停留在原地，甚至还有些退步。那种被全部抛弃、被自己孤立的感觉，让他对演出和这个专业充满了恐惧和厌恶。

　　演出的日子终于来临，阴沉的天空飘着毛毛细雨，仿佛也在为沈泽畔的心境而哀伤。沈泽畔硬着头皮走上舞台。台下的观众们满怀期待，而他的心中却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挣扎。演出结束后，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喜悦和成就感，只有深深的疲惫和绝望。

　　从那以后，沈泽畔彻底抵触上了各种演出。每次接到演出通知，他的心中就充满了抗拒。他开始逃避排练，逃避和同学们的交流，甚至连乐器都很少碰了。曾经那个热爱音乐的少年，仿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沈泽畔讲述这些过往的过程中，窗外阴沉了好久的天气，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向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狂风也凑热闹般呼啸着，吹得树枝猛烈摇晃。

　　这场雨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酣畅淋漓地释放。又像是老天读懂了少年多年来深埋心底的无助、迷茫与痛苦，特意降临来替他抒发。

　　沈泽畔的声音在雨声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落寞。他的那些经历，就如同这被风雨肆虐的世界，满是坎坷与沧桑。李江锦静静地听着，偶尔看向窗外那如注的大雨，心中也泛起了层层涟漪，愈发能体会到沈泽畔一路走来的艰辛。

作者有话说

　　[三花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