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偏爱》秋天多吃梨

3、第三章

　　唐悦回到家时时间不算晚，七点半，天都没有黑透，可家门口保姆焦急的身影却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夜未归似的。
　　“张姨。”唐悦在张姨看到她后叫了一声。

　　“哎呦，我的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你手机打不通，夫人都急死了。”张姨一边开门，一边说道，“电话打到家里好几个，也不知道先生知不知道，一会儿你给夫人去个电话，报个平安。”

　　唐悦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按键，始终黑屏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没电了。她随口应道：“好，一会儿手机充上电就回。”

　　上楼后，唐悦没有开卧室灯，也没有着急充电，就摸黑坐在窗边的地上，望着外面，在冰凉黑暗中，回神儿。
　　这是她经常干的事儿。
　　黑暗能让她感受自我，地上的冰凉有助于她保持冷静。
　　这样，才能在一会儿的通话中，尽可能地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也不会被什么过分的话给伤到。
　　只是，她还没坐一会儿，就听到张姨上楼的声音，“嗯嗯，刚回来，好像是手机没电了。好的，我把电话给她。”
　　“悦悦，夫人来电话了。”张姨在门口喊她，“这孩子，怎么不开灯呢？”

　　“啪。”随着门口开关的一声响，屋内瞬间亮堂起来，唐悦走到一半，被这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到了眼，捂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过去接电话。
　　“喂，妈妈。”

　　“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不是五点半放学吗？手机也打不通，是不是看我和你爸爸都不在家就无法无天了啊？”对面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通训斥。

　　“不是，我，”唐悦想到在网吧遇到的那几个混混，还有那个看起来很冷，却帮她解决了困难的男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说出来，“遇到了几个坏人，耽误了一会儿。”

　　“好了，别找借口了，光天化日之下哪有那么多坏人！”话筒里女人的声音显得不耐烦极了，“给你爸爸打电话了吗？他回去吗？”
　　最后这句，才是她真正关心的问题。

　　唐悦沉下脸，心里那点被关心的期望瞬间降下来，冷着声音道：“没有。”

　　“你这孩子，我要跟你说多少遍！那是你爸爸，你再不打电话叫他回来，他就成别人的爸爸了，以后你就是没有父亲的小孩儿，工作、婚姻，未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受影响，都……”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逐渐变得歇斯底里，唐悦把电话拿离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从听筒里不断传出，在空荡的房间里扩散再扩散，直到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戾气。
　　唐悦坐在床边，对面墙上贴着一面立身镜，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拿电话的那只手却紧的发抖，呼吸很沉，像是在压抑什么却好像压不住了。
　　她看见自己起身，在书桌上拿起一个墨水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嘭”的一声砸了上去，立时，自己被染上黑色，碎得七零八落。

　　“唐悦！唐悦！”对面的女人听到了声音，问道，“你在干什么？你在听吗？”

　　唐悦把电话重新拿回耳边，许是刚才发泄过了，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沉，“知道了，我会打的。”
　　说完，不再等对方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楼梯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唐悦知道，是张姨。

　　张姨也听到了动静，本想过来看看，但走到一半又回去了。
　　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一些的，先生常年在外不着家，夫人一开始又吵又闹，可也没什么用，现在指着小姐把先生请回来，哪那么容易。
　　母女俩不是第一回吵架了，一次比一次严重，刚过去的这个暑假，有一次吵到小姐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半个月都没出门，送到门口的饭菜三次里只有一次动过，夫人也是个硬脾气，不肯低头，最后是她看不下去，进去劝小姐，家里的氛围才好点。
　　那次小姐遭了大罪，整个人瘦得不成人样，自那之后也愈发的沉默寡言，容易暴躁。她看着心疼，可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尽心做点好吃的，养了十几天，才胖回来一点。

　　张姨在厨房里烧了唐悦爱吃的糖醋带鱼和白灼青菜，但她知道，小姐在情绪不好的时候不爱出房门，于是连菜带汤都盛好了放在卧室门口，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只敲了下门便离开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父母带给孩子的那种伤害，她一个外人，说再多都抹不平。

　　唐悦还保持着刚才挂电话的姿势，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里那个支零破碎的自己，她感觉里面那个才是真的自己，外面这个完整的，看起来正常的已经不是自己了。

　　听到敲门声，唐悦才回过神，视线慢慢地移到门口，门虚掩着，缝隙里传来饭菜的香味。
　　唐悦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墨水撒的到处都是，她去淋浴间拿了条毛巾出来，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将这这些墨渍擦净。
　　不知道为什么，唐悦想到在网吧里帮她的那个男生，他穿着黑T恤，影在黑暗里，整个人看起来阴气沉沉的没什么朝气，却救她于水火。
　　她忽然很想知道，他身后的那一片黑暗是什么，是不是自己坠身进去，也可以拯救现在不成样子的自己？

　　早上唐悦醒的很早，放在门口的饭菜没有动过，糖醋带鱼已经黏成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张姨还没醒，唐悦洗漱好，留了张纸条就上学去了。
　　还没到早高峰，街上人不多，难得的清净。唐悦在街边的便利店买了杯热豆浆暖胃，一边喝一边慢悠悠往学校晃。
　　缓了一个晚上，唐悦的情绪好了很多，想到今天会出成绩，她英语算是没考，不出意外应该会被分出火箭班。
　　本来是件不好的事情，但她却莫名有点兴奋，就像昨天逃了考试去网吧一样，这种向下坠入的感觉，可以平复她心里翻涌的暴躁，让她转移注意力不去伤害自己。

　　唐悦到学校时，已经有不少人到了，差不多都是知道自己没考好，提前来收拾桌椅换班级的。
　　成绩和分班都已经贴在教室里，唐悦看着成绩单从下往上数，第三排，实验二班。
　　还好，不算远，也是在五楼，不用大动干戈地往楼下搬。

　　二班人到的不多，里面零星有几人在收拾桌椅，慢腾腾的，脸上愁云惨淡。唐悦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一个人出来，她总不能进去说，哎，你快点搬，给后面要进来的同学腾位置。
　　多少有点欠揍。

　　等得实在有些不耐烦，唐悦打算把桌子先搬进去，一会儿看谁走了就直接落座，省的在外面被路过的同学看猴儿似的看她。
　　只是直接进去未免太堂而皇之，有点挑衅的意思。于是，唐悦搬着桌子去后门处，刚一推开门，就发现靠墙的最后一排，只有一张桌子。
　　位置还挺好。
　　唐悦眨了眨眼，靠墙不容易被老师发现，最后一排后面没人，还守着门，所以位置又空又大，不像前面位置窄的跟挤饺子一样。

　　倒数第二排已经来人了，是两个男生，听到动静后回头，两个人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她。

　　“那个，这里有人吗？”唐悦犹豫了下，指着旁边空出来的位置问道。

　　“倒是没有，但……”右边的男生手里拿着一个篮球，话还没说完，便被左边戴眼镜的男生打断了，“唐悦，你是唐悦？”

　　唐悦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于是一边往里搬桌子，一边回道：“啊，对，是我。”

　　拿篮球的男生也有点懵，冲眼镜男问道：“唐悦是谁？”
　　“你除了打篮球还知道什么？唐悦是咱们学校第一！”眼镜男拍了一下篮球男手上的篮球，转头看向唐悦，疑惑道，“你期末不是考了第一吗？怎么来我们二班了？”

　　“呃，昨天有一科没考。”唐悦犹豫了下，算是没考吧。

　　“哇，厉害啊，一科没考都能来我们二班！要我，就算平分成绩也得十班开外去了。”眼镜男说着帮唐悦搬过桌椅，“学霸，我叫桑辰，以后请多关照！”

　　唐悦还没说话，就见前面的篮球男拽过桑辰小声道：“哎，是不是等朗哥来了再说？他不喜欢跟别人一桌。”

　　桑辰看了唐悦一眼，凑到篮球男耳边，“这可是唐悦，美女加学霸，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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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唐悦还是听了个大概，意思就是说这里之所以只有一张桌子，因为这张桌子的主人不喜欢有别人在旁边，所以，才自己在最后面。

　　唐悦犹豫了下，这个位置确实很合她心意，但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就直接过来也不太好。正想着是趁现在空位多换一个呢，还是等人来了再说时，后面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喜欢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后门边上站着一个人，校服穿得松松垮垮，一只手插着兜，斜靠在门上看着他们。

　　“是你？”唐悦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昨天遇到的那个男生。

　　其实刚才隐约听到朗哥这两个字时她就想到了，只是昨天碰到的时候他从别的方向过来，不像是考完试出去的。
　　她之前期末考试成绩第一尚且被分到了二班，其他人缺考根本不可能来二班，就算原本是二班的，也一定会被分出去。
　　所以压根儿就没往他身上想。
　　但现在人不光来了，好像还挺嫌弃她占了他旁边的位置，一个没忍住，唐悦问道：“你还不搬走吗？”

　　怎么有点挑衅的意思呢？
　　唐悦说完才反应过来，你占了别人的位置，还嫌别人走得慢，这不是找揍是什么吗？她想到昨天在网吧迟朗出的那一拳，快如风，力大无穷，直接将一个壮汉打倒在地，吐血不止。她这个小身板，估计得当场毙命。

　　唐悦看着迟朗，大脑疯狂运转着想说些什么解除误会，但大脑好像当机了，闪过“完了”两个字之后就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迟朗也没想到，昨天遇到的人今天一早就又碰见了，只是这不会说话的毛病比昨天更甚。他上上下下看了唐悦一遍，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呵，就你？”

　　不知道为什么，唐悦的大脑当机一瞬间之后突然又恢复了运转，甚至比之前运转的还要灵光一些。
　　在后面那两个男生还在反应迟朗说的什么意思的时候，唐悦当时就明白了，他的话是跟他的上一句连在一起的。
　　——我喜欢什么？
　　——呵，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