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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缚鬼阵(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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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礼,那里头是不是——诶!阿礼!”
李太太正要问那发出声音的是不是游执,时谨礼就已经阔步而出,冲进了黑暗里。
他手腕上的印记隐隐泛着微光,此刻的时谨礼已经顾不得什么程漱发现不发现了,他抖出枯荣鼓,鼓声三响,迸发出浑厚的灵力,四面八方的灯盏上闪起灵火,刷的照亮了整座三十六狱之底。
时谨礼先是一愣,觉得自己醒来后灵力似乎比原来深厚了很多,但他来不及细想,因为他看见前方不远处、与他数十米相隔的地方,跪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游执——”
“别过去!”身后猝然传来另一道高喝,时谨礼回头去看,只见在猴头山鬼市里见过的皮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三十六狱里,把站在他身边的李太太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你!你是什么鬼东西!”
“哎呀阿姨您别怕,我姓皮,是来帮忙的,您叫我小皮就行!”皮总乐呵一笑,然后朝时谨礼道:“真君,此阵你不可解,得交给我来。”
时谨礼站在原地没动,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一个琵琶鬼,你说我怎么来的?天机不可泄露,只是不能泄露给你们嘛,我好不容易跟地府搞好关系,这要是突然换个老大,我鬼市还开不开了?我老早就回大荒了,嘿,我们家祖宅都……”
“行了行了,”李太太显然极度双标,她自己在时谨礼面前唠叨可以,但别人不行,她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我们能帮上什么忙?你直接说。”
“您二位就等着——”他最后一个看字还没说完,三十六狱的法阵中就发出嗡的一声,银勾吕夷出现在他们面前,笑着问:“等着干什么?”
“您二位就拖住他们!”
皮总朝着李太太飞身一扑,带着她滚到安全的地方,躲开了吕夷一剑。时谨礼掣出阴阳剑,从他们身边掠过,横剑在前,挡住吕夷第二剑。
“姑,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李太太吓了一大跳,被时谨礼一喊回过神来了,忙诶了一声,手脚并用地逃到安全的地方去,蹲在角落里往外看。
“阿礼,砍他!砍他!”
“左边!左边!”
“右手右手!小心右手!”
……
银勾吕夷对李太太和皮总下了杀手,在时谨礼面前却不敢怎么样,深埋在灵魂深处的敬畏及程漱的威严让他们不敢在时谨礼面前放肆,只能把怒火撒在时谨礼他姑身上:“吵死啦!我先杀了你!”
话音未落,吕夷将剑一抛,身形一转,换了银勾接剑,朝着李太太就冲去。
这俩鬼还挺有风度,知道打女人算什么男人的道理,竟然还绅士地换了个女孩来打架。
银勾脾气火爆,谁也不服,连在阎君面前都敢阴阳怪气几句,这会儿憋了这么久,早就想杀人,发泄似的叫了一声,立马就要杀人。
李太太忙爬起来想跑,但时谨礼比她更快,只见她大侄贼一个闪现就冲上前,铛一声挡住银勾一剑,反身一脚将她踹出去。
“打得好!好啊阿礼!”
“悯华真君怎么还打女孩呀,也不害臊。”时谨礼那一脚很重,硬生生将银勾吕夷踹出去老远,银勾被他踹中腹部,整个鬼佝偻着,阴阳怪气地说,“我们打架都知道换个女孩来……”
时谨礼冷笑:“你也算女孩?”
银勾一听,顿时大怒,她猛地直起身,口中爆发出一声怒吼,红着眼就要扑上前跟他拼命。
一人一鬼仓皇之间已过数招,李太太看得眼睛都花了,也不好再插嘴,怕自己说话让时谨礼分心,只好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他们。
不多时,两道人影分开,时谨礼左手一收,枯荣鼓嗖一声飞来,如一只从天而降的鹰,伴随着响亮的鼓声飞向银勾吕夷。
银勾吕夷和程漱游执都不是一个时代的鬼,他们出现的时候正值大荒与三清天大战,遍野哀鸿生灵涂炭养成了银勾暴躁、吕夷阴沉的性格,他们也自然而然地没怎么见过悯华。
银勾不认得枯荣鼓,但明显能看出那是件了不得的法器,匆忙一闪,没想到那鼓刚从头顶飞过去又飞回来,咚咚响着冲来,追着银勾到处跑。
眼见银勾被枯荣鼓吓得风声鹤唳,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李太太忍不住笑了一声,银勾听见她笑,这才反应过来那鼓虽然看着吓人,但的确从始至终都没展现出什么本事,她明白自己被时谨礼戏耍,怒火更盛。
“悯华!悯华!我要杀了你——”
银勾气红了眼,周身爆发出浓烈的阴气,张牙舞爪地要来杀他,又被背后的吕夷拦住。她挂在吕夷背上,无能狂怒,不停地尖叫着悯华,我要杀了你,可恶。
吕夷最了解她的脾气,知道这时候劝她没用,但是又死活拉不住,干脆回手按住银勾的后脑勺,用力将她往前推。
这时,时谨礼感受到周遭的阴气流动出现了一丝异样。
银勾被吕夷按着后脑勺,脑袋一个劲儿地往下低,后颈的骨节凸着,一节一节,显得十分可怖,像是要从皮肤里伸出来。
“你干什么?!吕夷!你干什——”
三十六狱中静了一瞬,旋即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漆黑的阴气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全部汇聚于银勾吕夷体内,尚在不远处的皮总被这动静吸引,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这是要干嘛?!”
惊呼之间,银勾吕夷的身体在卷动的阴气中发生了可怖的变化,银勾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着,背部的脊骨发出咔咔的声音,一节一节地分离,最后与她的头颅一起垂在地上,连带着皮囊一起从吕夷的背上被撕了下来。
紧接着,那被撕开的皮囊迅速生长出双手,背部的皮肉也迅速将脊柱包裹,银勾抬起头,向前爬了两步,腿便也生出来,随她一起向前,直到最终彻底与吕夷分开。
银勾直起身,先是看了看自己满是脏污的手,旋即爆发出一声尖利的笑声,她凶狠地看向站在角落中的李太太,说:“我先杀你!”
话音未落,银勾便直扑而去,时谨礼要去救,却被吕夷拖住。
眼见银勾到得面前,李太太在短暂的惊慌后很快恢复了镇定,她拿出了曾经揍李檀时的气势,外加十二分的力道,抓着手中的玉如意,砰一声砸在银勾的脑门上。
银勾那一剑还没挨着她的衣服就被打飞出去,狼狈地跌在地上,顶着额头上那巨大恐怖的伤口站起来,怨毒地望着她。
李太太原本没把握,这下一击得手,大概知道轻重了,满意地颠了颠手中的玉如意,朝银勾挑衅道:“来啊!小丫头片子!”
银勾大怒,眼底都要燃起熊熊怒火:“你、骂、谁?!”
正埋头想办法破除阵法的皮总不停地往他们这边看,见时谨礼被吕夷拖住、李太太正与银勾对峙,又转过头去,顺着阵法的走势寻找阵眼。
终于,他在阵法边缘处看见了一滴不起眼的血。
所有的灵力流向都从这一滴血而出,最后又汇聚进这一滴血中,皮总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吕夷朝他扑来,又被时谨礼挡住,忙在手中凝聚起法力,要破开这阵法。
突然,跪在三十六狱深处、被无尽铁索困住的游执睁开了眼睛。
“别动……”游执低声说。
“醒着?”皮总眼前一亮,“太好了,你坚持一下,我现在就救你出来。”
“别……”游执的眉头紧紧皱着,他动了动,双手牵动锁链,带起哗哗的声音,“不行……”
皮总不明所以,奇怪地问:“什么不行啊?这又是谁的血?你的?鬼族的血是黑的呀?”
“神血。”游执体内的灵力似乎消耗得很厉害,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微弱,“这个阵法是,聚灵用的,这一滴神血在阵眼上,如果阵法破除,天地灵气就要……”
“就要聚在你的身上,然后你就爆体而亡?”
“问他妈什么问?!”时谨礼大怒,“你他妈不是能预知未来吗?你自己看不到吗”
皮总连连喊冤:“天机不可泄露啊!”
李太太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们,问:“什么天机?”
这时,蛰伏在暗处的银勾瞅准机会,闪身前来,提剑就要杀她。李太太大惊,忙低头从她肋下钻过去,朝着时谨礼狂奔而去。
银勾在她身后紧追不舍,时谨礼见状,手作剑指,枯荣鼓顿时飞来,将吕夷撞开,时谨礼反手与银勾换了一剑,右手灵力巨震,竟硬生生将她震飞出去。
“悯华——”
银勾在空中划过一道不算优美的弧线,撞开了蹲在地上的皮总,擦着他脚边的阵法滚过去,竟就这么将那一滴神血擦干净了。
刹那间天地震动,吕夷动作一顿,不待时谨礼再上前,他便右手一收,银勾飞至他掌中,被他拎住后颈,转身就跑了。
空气中的灵力流动变得明显起来,三十六狱之底逐步被点亮,灵光一点一点闪烁起来,汹涌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瞬间就将整个三十六狱震塌。
时谨礼忙捞起他姑,两步上前,另一手捞起地上的游执,口中念咒,他姑手里的玉如意顿时暴涨数倍,载着他们向上飞去。
“游执,”时谨礼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低声叫他,“你没事吧?我来晚了,你……”
“完了,”游执紧闭着眼睛,虚弱地说,“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这时,玉如意载着他们冲出了三十六狱,时谨礼望向远方的酆都城,只见城中央的巨坑中闪烁起零星火光。
“那是——”
紧接着,火光大盛,天地灵力在阵法的作用下汇聚至大荒,无数灵力精纯得化作实体,一齐涌入那巨坑中。酆都城开始坍塌,高楼纷纷崩坏,大地龟裂,裂缝中也闪起红光。
天地之间响起一声嘹亮的鸟鸣,一双巨大的羽翼破土而出,于城池中展翅,烈火烧尽了周围废墟,巨鸟抟扶摇而上,冲向天穹。
在那无穷无尽的灵力中,第九只金乌,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