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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愁狸奴(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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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经过了游执近二十分钟的努力自证,那姑娘终于相信他们没有恶意。她让游执进了院子,但依然很警惕,手里抓着晾衣杆保持安全距离,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们。
时谨礼站在门外观察,目光落在游执挺拔的脊背上。
女孩叫邢锦,租住在这里,不久前也丢了只猫,叫大白馒头,是她读大学时就偷偷养在宿舍里的,养了很多年,丢了之后她一直在找。
时谨礼站在院门口盯着邢锦家与邻里彼此相连的院墙,目光随着最头上的院子一路往下移,看到邢锦家门口的时候顿了顿。
墙上空空如也,但在目光缓缓挪过邢锦家和邻居家小院的交汇处时,时谨礼没由来地打了个哆嗦,他皱起眉头去看游执。
总的来说,黑白无常为他找来游执还是利大于弊,一般人看不见鬼魂,时谨礼也是一般人,看不见。但游执能看见,因为他有一只阴阳眼。
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魂魄都会被带到地府,阳间仍有很多孤魂野鬼,但它们大多不会轻易现身。倒不是怕吓着人,主要是怕被地府发现,将它们抓回三十六狱。
时谨礼耐心地等着游执和邢锦说话,过了三分钟,他有些等不住,正要开口让游执停一下,就听见邢锦拔高了声音:“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立马去看游执,见游执有些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像是被那句陡然而起的质问吓住了。不等他们再说话,邢锦又厉声喝问:“不对,你们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里?”
“不是,我不——”
“我说呢!大早上的等在我家门口,原来是为了让我别把视频发出去!”邢锦登时秀眉倒竖,拿着晾衣杆就把他们俩往外赶,“出去!我告诉你们,那个视频我一定会发!出去!”
游执被那根实心晾衣杆恐吓着走到了院外,还想开口再补救一下,黑色的铁门就在他们面前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游执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问:“什么视频……我说什么了?”
时谨礼面无表情,他把被关门时扬起的风吹散的碎发别到耳后,重复问:“对啊,你说什么了?”
游执想了两秒,想不出来,又可怜巴巴地说:“她好凶,还骂我,瞧瞧,那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时谨礼不为所动,抬头看着邢锦家的院墙出神。游执见他不理自己,又换了张狗腿的笑脸:“阿礼,现在怎么办?”
时谨礼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漠,唯有眼神锋利,像把刀。
“不知道。”他冷漠地说。
游执笑着耸了耸肩,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巷子里走,刚走了两步,又突然说:“你刚刚是想我看那个吗?”
他指着邢锦家的方向,时谨礼见他也注意到了刚才那个让自己后背生寒的地方,点头说是。
“那边没有东西,”游执盯着邢锦家的院墙,“只有一团没散尽的烟。”
“什么烟?”
“黑色的。”游执看得很认真,“很模糊……”
游执咂咂嘴,和时谨礼一起盯着墙头出神,肯定地说:“是阴气。”
时谨礼沉默地点点头,很快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朝着那方向一甩。
小铜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旋转着向外飞去,倏地掠过墙头,又绕了个圈,像回旋镖似的飞了回来。
而在游执的视野里,只见那团黑色的雾气随着铜钱的飞掠而消散,露出被团雾遮住的、残留在院墙上的一道痕迹。
“是什么?”时谨礼问。
“像是血。”游执眯着眼睛,“在这个位置受伤可能是猫,最近这片不是总丢猫吗?”
时谨礼点头:“总归不会是你的。”
游执听了这句话,先是一愣,旋即凑到他面前笑:“你觉得我像小动物吗?”
“不像。”时谨礼直觉他要发癫,但面上仍旧风轻云淡,“像猩猩。”
话音刚落,果然就见游执学着猩猩的样子锤了锤他健硕的胸肌,然后呜呼呼地叫着,装模作样地要爬电线杆。
巷子里有坐在妈妈自行车后座去上补习班的小孩儿路过,看见要爬电线杆地游执,扯了扯妈妈的衣服:“妈妈,你看那个哥哥,他好像有病。”
时谨礼匆匆别过头,变成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边忍笑一边希冀其他人注意不到自己。
就在他别过头这么一小小会儿,游执已经抱着电线杆爬上去了一大截子,见他憋笑憋得辛苦,还问你看我像吗?
时谨礼很快收敛笑意,说:“你赶紧下来。”
游执不听,抱着电线杆又往上挪了点儿,时谨礼抽出捆在腰上的红绳就要把他拽下来。
“你,你好!”
时谨礼的动作一顿,循声转头,见个小胖子站在身后,正挠着脑袋跟他打招呼。
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你好。”
“我,我见过你!”小胖子有些激动,“你是,迪福心理事务所的,老,老板!我叫岳,岳,岳攀攀!我去过你们那里!”
这个名叫岳攀攀的小胖子说话有些磕巴,每说完一句话都要刻意加重最后一个字,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时谨礼对他没印象,但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岳先生,你好。”
岳攀攀似乎对时谨礼的称呼很是满意,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问:“你们来这边,有,有什么事情?”
他一放松,说话的声音就会下意识地变小,岳攀攀立马就意识到了,又用很大的声音问:“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很大,近乎嘶吼,站在他对面的时谨礼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栽进身后的垃圾桶里。
岳攀攀话音未落,另一边的院子里就传来哐啷一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中年妇女的怒骂:“大早上的吵什么吵!”
岳攀攀猛地一抖,立马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站在原地不吭声了。
“没什么事。”时谨礼的脸上挂着相当职业化的笑容,连眼睛都没弯一下,“找个朋友。”
“找,找什么朋友?”岳攀攀顿了顿,又稍稍提高了音量,“找谁!”
他说话声音太大,或多或少都让人觉得不舒服,时谨礼的眉头皱了皱,语气也稍微带上了些不耐烦:“一个朋友。”
岳攀攀哦了一声,注意到扒着电线杆往上爬的游执,仰头冲他打招呼:“你,你好!”
游执居高临下地看他,目光中带着些许打量与审视,过了一会儿,他冲着岳攀攀笑了笑:“你好。”
岳攀攀又像刚来时一样挠了挠脑袋,嘿嘿地傻笑。
这时,换好衣服的邢锦拿着相机和迷你三脚架出来,看见时谨礼,先是一愣,旋即不悦道:“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你,你爬电线杆干什么?!”
她注意到了电线杆上的游执,脸色一变,发现游执扒着电线杆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她家的院子:“你这个变态——”
“不是!”游执立马反应过来,手一松,直接从几米高的电线杆上跳下来,手里不知何时抓了只受伤的小鸟,“我是上去救它啊。”
邢锦将信将疑地往他手里看了一眼,见的确有只受伤的小鸟才勉强相信,但眼神还是非常警惕。
一直站在旁边的岳攀攀在这时候凑上来,说:“邢,邢锦!你好!我们,好,好,好久没有见过了。”
邢锦不大愿意搭理他,敷衍地应了几句转头就走,把岳攀攀一个人留在原地。
直到邢锦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岳攀攀才转过身,他的嘴角残留着笑意。但在看见时谨礼和游执时,他又猛地拉下脸,像变了个人似地问:“你们怎么还在?”
“马上就走了。”
于是岳攀攀又笑着对他们说:“再见。”说完,他转身回家,关上了大门。
时谨礼给这胖子弄得莫名其妙,他转头看着岳攀攀离开的方向,眼中带上了些许探究。
游执凑过去,不等时谨礼开口就道:“电线杆上也有血迹。”
时谨礼的目光在邢锦家门前停留了很久很久,之后才说:“先回去。”他招招手,示意游执跟上。
游执慢吞吞跟上,突然问:“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没印象。”时谨礼头也不回。
“可他说去过事务所。”
“店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时谨礼说,“我二师兄,我师侄,都在。”
游执好奇道:“你二师兄?”
时谨礼更好奇:“谢必安没跟你说过?”
游执摇头。
走在前边的时谨礼只好停下来给他介绍:
时谨礼,男,二十四岁,副业是红檀市迪福心理事务所的老板,主业是地府在编公务员。
稍微懂点儿的听了,大多害一声,说什么在编不在编,不就是个走阴的吗?不过要是深入了解了,就知道这和走阴还真不大一样。
用现代话来说,走阴人就是临时工,被地府选去临时帮忙跑腿的,和在编人员不一样。
地府在编人员,也就是时谨礼这样的正式工,譬如平时常说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各地城隍等等。
人活着的时候在阳间,死了之后魂魄就会跑到阴间去,华国常说阴阳两隔,就是这么个隔法。
隔都隔了,那么阴间的人想跑来阳间办事多少都有阻力,于是阴间的阎君和鬼王一合计,干脆在阳间设个办事处,专门找阳间人给阴间办事,渐渐在各省市催生出了“迪福xxx”的这么一个地方。
时谨礼就是季北省红檀市地府设阳间办事处的负责人,而他师父张席玉,则是季北省全省的负责人。
张老爷子年过耄耋,收了三个徒弟,除了时谨礼之外还有老大老二。大徒弟叫杨昌骏,四十来岁,前些年收了几个小徒弟,那跟着时谨礼的少年杨智,就是他的徒弟之一。
二徒弟叫程漱,比时谨礼大四岁,是张席玉在医院门口捡回来的弃婴。程漱早慧,沉稳心细,时谨礼刚当上红檀市的负责人没多久,性格又差,事务所里不少事都是程漱替他解决的。
时谨礼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游执点头算作了解,两人说完后继续往前走,准备回事务所。
“阿礼,”游执走在后面,“他真去过你们事务所?我总觉得他在骗人。”
时谨礼对他一再的追问有些不耐烦,道:“说了不知道。”
说完他就不理人了,游执没话找话,凑到他背后说:“那你想想嘛。”
时谨礼反应很快,但有时候反应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游执凑过去的时候他脑子还没转,手就先动了。他一把按住游执肿起来的半边脸把他往后退,游执嘶的倒吸一口凉气,一脚踩在岳攀攀家门口的垃圾袋上。
被扔在门前的垃圾袋终于难负重任,啪的一声爆了。
时谨礼脚步一顿。
“怎么了?”
时谨礼皱着眉头示意他让开,然后到院门口散了一地的垃圾前蹲下,用钥匙拨了两下后示意游执来看。
“干什么?”游执见他盯着那摊垃圾出神,有些不解,“垃圾有什么好看的?”
垃圾的确没什么好看的,但这一袋垃圾里却有值得去看的东西。游执凑过去,盯着几团沾着不明液体、皱巴巴的纸巾看了一会儿后,嫌弃地咦了一声。
“他不会想着那姑娘打飞机吧?啧,真变态。”
时谨礼恍若未闻,指着里地上一张被撕成碎片的名片对游执说:“这是我们事务所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