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遇予余温

3、温润

　　肖楠从兜里翻出几块钱，走了一会才看见公交站台，投了钱上车，他有些庆幸这个时间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车上的乘客不算太多，至少没人挤他，搁他平时下班的点，带上他的伤，估计能被挤的疼死。
　　到了站，他缓缓下了车，动作像个老太太，即使这样慢，他回到破旧的出租屋时还是疼的出了一身冷汗。
　　前几天买的菜已经蔫了不少，肖楠的肚子咕叽叫了两声，他坐在小床上缓了缓，起身烧了点热水，又煮了些米饭。
　　凑合吃了一点饱腹，肖楠又开始发愁了。昨天王妈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小月几天没回去了，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多危险，王妈担心的不行，问她在哪打工她也不说，只能打电话给肖楠让他去问，小月这孩子性子倔，也就能听肖楠的话。
　　肖楠打电话给小月问了好一会，小月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说，肖楠的语气立马严肃起来，小月才嗫嚅着说在酒吧打工。
　　肖楠一下紧张起来，声音不禁放大，“你怎么能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打工，太不安全了，你快辞职了回去，王妈都快担心死你了。”
　　小月不想回去，她底气不足的拒绝肖楠，说她不想辞职，在酒吧工作工资比做服务员高多了。
　　肖楠怎么劝小月都不听，他火冒三丈，语气有些冲：“小月，你听不听话，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
　　小月半晌没说话，一开口就抽泣起来，边哭边说：“我也想给院里出点力，你学习明明那么好，就是因为我们才不能继续上学，我不是念书的料，出来打工也不行吗？你都这么辛苦了，我就是想帮忙而已。”
　　肖楠沉默了一会，发出来的声音哑的不行，“小月，哥谢谢你，但是你们的安全更重要。”
　　小月听完哭的更厉害了，她太倔，没说要辞职，只是再三向肖楠保证自己会注意安全，告诉了肖楠她工作的地址，让肖楠有空来找她，她可以请客吃饭，就挂了电话。
　　肖楠无力的放下手机，盯着手机愣了好一会，脑子里乱乱的，也实在放心不下小月，第二天下班就按她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他在酒吧门口站了一会，看见好些穿着性感的女人进进出出，有好几个女人带着一身刺鼻的香水味朝他走过来，媚眼如丝的问他：“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肖楠皱眉退了一步，摆了摆手，女人露出没意思的表情，转身走了。
　　进了酒吧，肖楠的眼神四处寻找小月的身影，视线往中间那个卡座一转，就看见肥波抓着小月的胳膊，他也顾不上人多，急匆匆往里走，他见肥波的动作越来越过分，抄起吧台上的啤酒瓶就砸了过去，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肖楠后知后觉，他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那天确实有些头脑发热。
　　他今天无故翘班，手机坏了，经理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工作还能不能留得住。
　　叹了口气，肖楠动作缓慢的收拾了破旧的小屋，心里想如果工作没有了就先回院里看看再找别的工作。
　　浑身都疼，肖楠晚上没胃口吃饭，他出去买了贴云南白药膏和三七止痛片，药店里值班的小姐姐看他白白净净的脸被人打的红肿，细声细气的和他说把药拿回去怎么用，要注意些什么。
　　肖楠听的认真，点点头和她道谢，小姐姐和他对视一眼，脸颊变得有些红，急忙低头把药装进袋子里递给他，不再说话了。
　　肖楠的弟弟妹妹很多，当然和他都没有生物上的血缘关系，他从小开始帮王妈照顾那些被遗弃的小孩，对那些小孩来说，肖楠就是他们真正的哥哥。
　　王妈是个非常和蔼的女人，她的身材在岁月里走了样，却更加显示出母性的温暖和伟大。肖楠的性子多受王妈的影响，性格温润柔软但不失坚毅，一双杏眼像一泓清泉。
　　小姐姐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肖楠周身的温柔让女孩子很是招架不住。
　　又说了声谢谢，肖楠提着药往回走。年久失修的陈旧小巷连路灯都没有，肖楠刚到这的时候晚上还绊倒过几次，到现在走过的次数没有千也有百，哪里有块突出的砖头他不用看也能避开。
　　破败的筒子楼面积狭小，长长的走廊串联着很多单间，单间的面积只有小几十平米，是七八十年代国家企事业单位住房分配制度紧张的产物，曾经有无数的人在筒子楼里结婚生子，鸣奏着锅碗瓢盆的交响曲。
　　肖楠刚来工作没有几个钱，只能找最便宜的房子租，里面的住户大多都是老年人，还有个别从偏远地区来的打工夫妻。
　　刚进屋，肖楠打开灯没几分钟就有人敲门，来人是隔壁的老奶奶，奶奶端着一碗饺子，笑的很和蔼：“今天葛老头想吃饺子，我包了点饺子，你们年轻人一忙就不吃饭，肯定也没做饭吧。”
　　肖楠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那碗饺子，奶奶看见他脸上的伤一惊，“怎么弄成这样，跟人打架了吗？”
　　肖楠装作无事的样子咧嘴一笑，“不碍事的奶奶，就是我白，看着有点吓人，其实根本没什么的。”
　　奶奶嘟囔着说这怎么能行，转身要回去给他拿药，肖楠急忙指了指桌上刚买的药说：“奶奶不麻烦你了，我刚买了药，吃完饺子我就涂。”
　　奶奶这才作罢，又安顿他好好涂药，千万别留下印子，才回了屋。
　　送饺子的奶奶以前是个老师，老伴因为车祸成了残疾人，唯一的儿子是个上班族，两个人努力了一辈子给儿子在市区买了套房，儿子找了个女朋友说要结婚，女方家要的彩礼钱很高，两个人没办法，只能把生活了半辈子的安置房卖了，给儿子娶了媳妇。儿子结了婚就没怎么回来过，把两个老人放在这环境恶劣的筒子楼里，连租金都是靠两个老人的退休金来支付。
　　奶奶的老伴年轻的时候是个性格爽朗的人，自从残疾之后就不怎么爱说话了，肖楠刚住进来的时候听奶奶说葛大爷原先是个在屋里憋不住的性子，自那以后就成天在窗子边坐着，话也少了。
　　奶奶也想推着葛大爷出去走走，但是她终究是个女人，干了半辈子教师没出过力气，筒子楼的楼梯下不去轮椅，葛大爷必须得人抱着下去。
　　肖楠在院里干过很多力气活，看着瘦但是很有劲，他听奶奶说完之后就自告奋勇说他可以背着葛大爷下去，奶奶把轮椅搬下去就行，奶奶听了很高兴，当天下午肖楠就把葛大爷背了下去，和奶奶一起陪着葛大爷散心。
　　一来二去，奶奶对这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小伙子有了很大的好感，经常叫他一起吃饭，有的时候肖楠工作晚了，奶奶还给他留着饭，热好了送过来。
　　肖楠很是感激，奶奶腿脚不方便，他就买菜买两份，自己留一份，一份送过去，时间长了奶奶看他就像看自己的孙子，越发和蔼可亲。
　　饺子是猪肉大葱的，非常香，肖楠本来没有胃口，闻到味也饿了，结果一碗饺子都进了他的肚子。
　　躺在床上揉了揉肚子，肖楠迷迷糊糊的想明天还得去酒店看看，工作还能不能留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