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边缘》赖lays

1、大山里的孩子

　　沿着这条土路，你可以在它第六个拐弯处看见一条河，碧色的流水反着太阳波光粼粼，不同于这处湍急的窄流，上游筑坝的地方是个平湾，侧边的石拱桥上大老远就能看见用红色油漆写的字：太源。桥连着村子和出山的路，桥下的岸边整齐地堆放着大小不一的平石板，那是清晨大姑娘小媳妇儿洗衣服和聊八卦的地方，河水清澈见底不知岁月就这么奔走着，带走了多少人的欢笑和忧愁泪水，承载不知哪辈的童年和暮霭不复返。
　　高起云家就在桥头第三所宅子，之所以叫宅子，是因为那很多年月的垣壁占地面积颇为宽广，高高的大门拦在院墙前面，气派的门框上书《秘书遗绪》，入门的影壁已经看不出上面原来的绘图颜色了，过了门房是一个带着池塘的走廊，池塘边竖着一排整齐的厢房，说它整齐那是因为年久失修，没有了原来的错落有致而被改来作为鸡舍了，穿过天井是两排带阁楼的主屋，不同于四合院的格局，东西两侧都带小厨房，再走向后面的天井，摆着几排比高起云的爸爸还年纪大的各色兰花，随后路过一条长长的弄堂可以知道那里是厕所。别以为高起云是啥富二代，从那落败的门窗雕花看，可以看出高家祖先确实风光过，但是现在嘛！这座宅子里住着同宗族的家庭七八家，光孩子都一群二十来个……
　　作为家中的长子，除了要在爸妈出去做工时煮饭喂猪外，还担起看顾妹妹们的日常生活和学习指导，没办法！大多农村的孩子都是大带小，里里外外是个小当家。大妹妹高起明小他两岁，可以交替着分担带小妹的活，洗衣服是个大工程，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姑娘来说，五口人的脏衣物会让她整个早晨忙的直不起腰来，通常是高起云帮她提去河边她洗完再又提回家，期间可以背着单词煮好饭菜，熬起猪食再给小妹梳洗好，所以一周里只有周六周天看到爸妈，即便一家人也没分开过。昨天刚领到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了，但是高起云还是想去读中专，为的就是就业快，十五岁，读两年书学门技术，再实习一年，毕业刚好十八，可以够得上所有单位的招工要求了，家里也可以松宽些。高起明看到哥哥把录取通知书藏起来了，也听过邻家小伙伴聊起过哥哥的成绩，将来上大学是没什么问题的，想的出神不觉把衣领刷破了“糟糕！袖子还可以挽起来，领子破了就是破了，想想都两年没买过衣服了，这件还是表姐穿小了送的半新的”唉！高起明只能利索地收拾完准备晾完衣服吃饭，趁着暑假去看看筷子厂要不要临时工。
　　“哥哥！还有一个来月就开学了，你还是把初三的语文和英语都教给我吧，以后你去城里上学了就不能天天教了，数学我可以自己学，还有你的课本我都收起来了，姐什么时候教我洗衣服，到时候我也可以帮忙……”高起英一边吃早饭一边嘟噜着，十岁的孩子本是烂漫天真的时候，但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超生的，家里为此被罚款很是拮据了两年，“吃你的饭，家里的事哥哥都分配好了的，哥哥做饭喂猪，我洗衣服扫地，你年纪小送饭喂鸡鸭……等吃完饭给爸妈送饭去，回来把碗洗了，我等下要跟二婶去筷子厂问问要不要临时工，哥哥……我看见你的录取通知书了，你要不要问问张校长，你是想改志愿吗？”高起明吃完饭开始收拾起来，餐盒里是爸妈的早餐，水壶的绳子断了用两根红布条绑着。“我想去上中专，三年就可以工作了，要是高中等以后还得几年大学，晚上我让爹爹去问吧，不然校长又会劝我。英子，等中午再教你，一会儿该去割猪草了，不然天热，你送完饭就做作业吧……”高起云也吃完了，心里想着事：炎彦姑姑说过晚上会来收田螺，今天再去水库，前天放下去的桑树条应该吸引了很多螺了，加上前几天捡的应该可以卖百多块钱。
　　高起云因为要照顾妹妹们又要做家里的家务，不能去做工赚钱只能想办法贴补家用，早些年奶奶会帮着带孩子，近几年身体不好倒需要别人照顾了，爷爷腿脚不利索能顾着自己个儿就算不错了，还好他学习从来不用担心，自然就空出时间教妹妹，也喜欢看电视里的农业节目，家里的鸡鸭和猪都是自己动用小脑瓜子养起来的，去年舅舅还给带了一对兔子，经过半年多已经生了一窝仔了。农村的孩子也有幸福快乐的，虽说高起云不是不幸福，但比起其他家庭的孩子……他也想有部手机或者一台旧电脑，看着别的伙伴玩手机里的游戏他也羡慕，以前借过同学的手机搜索资料，非常方便，他还知道网购；去上中专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家里穷是事实，学习实用的技术对于农村人来说比较务实，能抓住每个学习的机会是拉近自己与别的富裕家庭差距之间的跳板，家里经不住任何哪怕一丁点儿的折腾的：妈妈是位精神病患者，每年都会有几段时间发作，所以爸爸离不开家，不能出外打工，家里经济状况很差；种地虽说不担心温饱，但是创收十分有限，而且有病人的家庭都有各种不幸，却都有相同的困苦。高起云十分努力却也自卑，同学们都会觉得精神病患者的孩子基因里也带有精神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了，所以他朋友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