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妻》灯时

7、姐姐

　　老夫人只是通知了二人一声，三天后唐府内张灯结彩，从主子到仆人一个比一个喜气洋洋。
　　都等着徐知依进府，柳如是只是懒得和他们计较这事，但却并不代表自己会任他们欺负，故而新妾过门这天，她只派了白榆送了礼去，却并未露面。
　　前院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柳如是却坐在自己院内，看着那棵玉兰树出神。
　　“姑娘……”绛河呐呐的叫了她一声，又踌躇着看着自家主子发呆的模样。
　　微风吹过，柳如是回神来笑了笑：“绛河，我有点想金陵了。”
　　这话说的平淡，却让绛河差点落了泪。
　　她跟在柳如是身边十来年，自家小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想想她来京城的这三年，绛河是真的心疼。
　　“等小少爷。”她深吸了口气，不顾自己下人的身份安慰柳如是道：“等小少爷安全了，奴就陪主子回去。”
　　“老太爷种的那棵棠棣树应该是长成了。到时候咱们白日去见青山上的寺庙里拜拜佛，还可以去泛湖，李嬷嬷的做的黄鱼也是一绝，奴婢想想都馋。”
　　柳如是听着她的絮叨，眼里好像也浮现了金陵老家的画面。
　　堂院中开的巨大的粉色棠棣，李嬷嬷炖的奶白的黄鱼汤还冒着热气，可以听到山间法叶寺连绵不绝的钟声。
　　还有在阳光下，走过来带着笑意看她的那个人。
　　她轻轻笑了，然后起身：“叫小厨房今日做一碗鱼汤吧。”
　　“好久没喝，是有点想了。”
　　唐子鹤的纳妾礼，柳如是推脱了不去，可第二日徐知依给人敬茶，她却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的。
　　一大早起来，她就让侍女们给她上了妆，早早的就往老太太的正院里过去。
　　老夫人见她来也没说话，更没提昨日她没过来这事。
　　她也是过来人，知道儿媳的心情，亲眼自己喜爱的人纳了别人，那心里那能好受？
　　不过别的也就算了，若是今日她要是给自己甥女脸色看，老夫人怎么说也要好好敲打一下的。
　　老太太心里这些成算，柳如是不用猜也能想个七八。
　　至于她担心的事儿，则完全没有发生。
　　日上三竿，唐子鹤才与徐知依姗姗来迟。
　　柳如是和老夫人还好，有说有笑的吃了些点心垫肚。
　　倒是唐窈窈的面色直接沉了下去，顾忌着老夫人，她没直接发作，只亲热的挽着柳如是撒娇。
　　“嫂子，前几日花朝宴好玩吗？”
　　她那天因对柳如是心中有愧，所以没跟着去。此刻到后悔起来。
　　看着小姑娘亮闪闪的眼神，柳如是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你，当时叫你去不去，现在后悔了？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赏赏花罢了。”
　　“哦。”唐窈窈吐了吐舌头，又好奇的问：“嫂嫂知道突厥王子下月进京的消息吗？”
　　昨天发泄完情绪后，柳如是再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没有了动摇，她面色平静：“不过是每十年都有的礼仪罢了，刚巧让咱们赶上了而已。”
　　唐窈窈却不像她一样心如止水，她捧着脸，眼睛亮闪闪的：“是陛下的万岁宴啊，听说各家公子小姐都会出席，不知道我能不能去？”
　　柳如是看她这少女心思的样子，用帕子捂着嘴笑道：“这有什么难得，下月我和夫君带你一起去便是。”
　　说到这里，柳如是又看向了老夫人：“母亲也是要出席的，儿媳前日找人做了两套头面，应该这两天就送过来了，不妨就带着它们赴宴？”
　　她考虑的周到，这头面也应该是提前就备下的。老夫人的脸色和缓了许多，还没开口寒暄就听到了门口的通报。
　　“少爷和徐姨娘来了。”这通报的丫鬟脆生生的一句话，让好几个人变了脸色。
　　不提偷笑的唐窈窈，这边本来笑着装乖的徐知依脸就是一黑，她眼睛看了看那面生的小丫头，心里暗暗记了下来。
　　这是徐知依和柳如是第一次见面。
　　听到动静，堂里的女人侧头朝她看来，柳如是眉眼温婉精致，嘴边总噙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她头上只有寥寥几件的钗环，但徐知依知道，那一件钗子，就抵得上她爹一年的俸禄。
　　她羡慕的盯着柳如是发间好一会儿，想起对方随手给她送的那几件头面，又不甘的垂了垂眼。
　　没关系，只要她笼络住表哥的心，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她的。
　　这么想着，她心气儿也顺了许多，松开了挽着唐子鹤的手，走上前冲柳如是婷婷袅袅的行礼。
　　“知依见过姐姐，今日身子不适来迟了，还望姐姐恕罪。”
　　不是个省油的灯，柳如是接过对方敬的茶，交错间看到徐知依那清丽柔弱的脸上浮现的扭曲之色，在心里叹息着下了定义。
　　不过也是，但凡聪明儿点的嫡女，哪里会甘心当妾呢？
　　她放下茶盏，亲热的将对方扶起来：“好妹妹，快起来昨日我有事没去观礼，妹妹心里可不要有怨恨。”
　　她身后的绛河恰到好处的上前一步，把托盘递到了两人跟前。
　　“这条碧玺玛瑙镶金项链是我给妹妹的见面礼。”
　　柳如是的声音平静温柔，礼也挑不到一点儿错处。
　　像是个面团儿似的，怎么惹她也不生气，不动怒。
　　唐子鹤站在那里，看她平静的神色，突然产生了一点儿怀疑。
　　京城中人人都传柳如是爱他至深，爱到心甘情愿下嫁，爱到甘愿接受唐家的烂摊子，甚至他大肆纳妾也不曾生气。
　　可现在，看着女人平静的，没有一点点波澜的眉眼。又想起花朝宴上端阳的一喜一怒的风情。
　　他不禁在心里扪心自问。
　　柳如是真的爱他吗？她到底有没有哭过，生气过，发怒过？
　　这疑虑匆匆而过，下一秒，柳如是看向了他。
　　“夫君可用过晚餐了？”还是温柔的询问。
　　唐子鹤手指动了动，难得当着众人面握住了她的手。
　　不提瞬间白了脸可怜兮兮的知依和面带得意的窈窈，唐子鹤低头看着眼中带着诧异的柳如是询问道：“夫人可曾用了饭？”
　　这关怀和温情来的毫无道理，柳如是疑惑的如实答道：“并未。”
　　唐子鹤捏紧了她的手，一向清冷的声线里带了点柔和：“那为夫与夫人一同用餐吧。”
　　倒是把屋里的人忘了个干净。
　　柳如是都不敢看老夫人的脸色，只在心里哀叹唐子鹤这个蠢队友行为。
　　这下好了，这几日对老夫人的讨好全都烟消云散，搞不好还要被她和徐知依记上一笔。
　　她看了看堂下徐知依的模样，心想估计已经被记了一笔了。
　　“这话说的，夫君怎么不关心关心母亲。”她头疼的为他打圆场，心想唐子鹤这几日是怎么回事，之前花朝宴也是，像是吃错药一样把她往风口浪尖推。
　　柳家的计划被发现了？她又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确定道，应该是吃错药了。
　　“还有妹妹，今日我沾妹妹的光，可以吃一吃母亲小厨房做的菜了？”
　　她把徐知依扶了起来，带着人来到老夫人面前：“妹妹有所不知，母亲身边的桂嬷嬷做的青菜粥可是一绝，我垂涎好久，今日可算能吃一回了。”
　　老夫人也配合着笑闹：“你这话说的，像是我平日苛待了你似的，桂嬷嬷，你听见了没？还不给她露一手，这丫头就是冲着你来的。”
　　吩咐完人，老夫人又一伸手把两人搂进怀里。
　　柳如是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听着老太太自得其乐的畅想。
　　“我啊，最喜欢你们两个丫头，你们俩又都是好性子，如今在一处儿生活，可要和和美美和亲姐妹似的，哪个生事，我都饶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