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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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平安转过身体，扭头，眼睛看着破旧桌子上立着的那一张泛黄的全家福向陈英问：“照片上的那两个婴儿是谁？”
陈英扭过头看了看照片，对着平安解释道，“那两个婴儿是史海在一次出车的时候，路上捡来的。”
注意到陈英不再继续往下说，为了让手臂撑在矮桌上，平安微微站起身子，拿着板凳往后坐了坐，接着问，“那后来呢？”
陈英低头叹了一口气，说“后来被人贩子给拐卖跑了。”
平安眉头一挑，没想会是这样，“拐卖？”
陈英点了点头，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道，“对，就是拐卖。”
说着陈英脸上露出回忆神情，说，“那一天我正在外面的晾衣杆上晾衣服，夏天嘛，屋子都是很热的，那两个小孩子可能是觉得屋子里闷热，就跟着我一起到外面，然后俩孩子趁我没注意，一溜烟的功夫俩孩子就没人影了。”
“起先我以为是这俩孩子一起出去玩，也没有太在意，可是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这俩孩子还没有回来，我就有些担心，心想这孩子可能出了什么事儿了，于是到处在周围的街道找，结果都没有发现那两个孩子，我感到不妙于是连忙报警。”
“果然，这俩孩子真的出事情了，我在警察那里看监控录像的时候，看到那两个孩子跟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走了……”
平安有些疑惑，按理说戴着面具怎么能知道性别，问“你怎么知道他是男的？”
陈英看着平安解释称，“因为我在看时候注意到，他没有胸部，所以我断定他是一个男人。”
“再后来即使警察大规模的搜索也没有找到，搜索了几个月，也没有找到，那个男人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然后一直就到了现在。”
平安“嗯”了一声，低着头思索着事情。
平安不想放过一点细节，继续问，“这件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陈英想了想，左手拍了拍头，“很长时间了，大约有十多年的事情了。”
平安点了点头，看样子跟母亲的案子没什么关联，转移话题问，“史海平时就什么爱好吗？”
陈英摇了摇头，“没，史海平时没有什么爱好，要是没有出货的日子的话，一般就在家里辅导史静写作业。”
平安余光看了看史静，难怪学习成绩那么好。
史静依旧低着头，安静的在一边吃着饭。
平安接着又问了陈英一些问题。
“史海在那天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没有，那一天就是正常的出货，没觉得史海有哪里奇怪。”
“史海的车上平时会装有酒吗？”
“没有，史海的车上不会装酒的。”
……
02
平安低着头思考着，突然屋子里有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是很那一种老式的手机发出的声音，声音杂乱不堪，像收不到信号的收音机一样。
陈英从衣服里拿出手机接了电话，手机听筒那边传来的声音很响，因此平安听的很清晰，是一个声音粗犷的妇人，“英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过来啊，再不来好东西就都被人给抢走了。”
陈英抬头小心的看了看平安，脸上露出询问的表情。
平安低头喝了一口饭，依旧难喝，眉间微微有皱，说“我没什么问题要问了。”
陈英连忙对着手机那边的妇人道，“我马上就过去。”
“快点啊。”妇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英双手捧起碗，连忙将碗里的饭喝完，旁边的婆婆也学着陈英的样子端起碗，嘻嘻哈哈地一口气将饭喝完。
喝完饭后，陈英对着史静小声说，“小静，我们先走了。”
史静抬起头看着母亲点了点头，“等下我收拾，你们先走吧。”
陈英站起来拉着婆婆的手掀开帘子一块出去了，棚子外面冷冽地寒风吹了进来，将平安后面的头发吹起来，衣服下摆来回的摆动着，身体下的那一片在灯光下忽明忽暗。
......
史静曾经有一个好朋友，她家境很好，每次放假回学校的时候都给史静带好吃的。
俩人在学校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会在空闲的时候去操场上散步，后来有一天她到史静家里做客，晚上史静给她做了自己最拿手的菜品，给她使用了家里最好的碗筷，吃饭的时候她没动筷子，当天晚上就走路回去了，史静没有去送，默默地把饭菜吃掉，那一次是史静吃的最饱的一次，也是流泪最多的一次......
后来俩人就没再说话了，再后来，那个女生因为一些原因就转学了，史静有常常想起她，但也仅仅是想起。
03
平安看着眼前的饭碗，实在是没有胃口了。
史静抬头看了看平安没有喝完的饭，手边还有剩了一大半的馒头，没有说话，微微站起身子，伸过手将平安前面的饭倒到了自己的碗里，拿过来馒头，淡淡地说，“吃不下，就不要勉强。”
平安确实是吃不下这些东西，感觉他要是再吃一口的话，就会忍不住给吐出来，对着史静道，“抱歉。”
毕竟这是史静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也太怪自己的矫情了。
史静摇了摇头，轻声说，“没关系。”说着就将盘子里的剩菜连同菜汤一起倒进了碗里，拿筷子搅拌着，稀的、稠的、咸的、淡的，一股脑的和在一起，小小的碗里瞬间......
两手端起缺了一口的碗，也不嫌弃，仰着脖子喝了下去，喝完，前面地胸口起伏了一下，小声的打了一个饱嗝，用手上的衣袖抹了抹嘴边的饭渣。
站起来将手脚麻利地将碗、盘子、筷子叠到一起，两手端到水龙头下洗了碗，刚吃了饭，冰水淋在手上，手的表皮冷冷的，手心里却是热乎乎的，因此倒也不怕冰水，但很快冰冷就由表面传到手心里，病入膏肓，像冰天雪地里裸露着身子，令人瑟瑟发抖。
房间里只有哗哗的流水声，还有锅碗瓢盆之间相互碰撞发出的金属声音。
闭上眼睛，强忍着寒冷，洗完碗，两只小手已经冻的发红，小手在并不太亮的灯下越发红润，透明一样，随意的在衣服上擦了擦，连忙捂住手对着呼出哈气。
手上终于有了些温度。
回到位置上，拿过来书包，摆开作业，低头继续写着作业。
平安看着史静发抖的小手，经过冷水的浸泡，手背上的伤痕......
平安目光注视着史静，小声问，“累吗？”
史静手上的笔停了停，回答道，“累。”
“有想过去死吗？”
“想过，但我不想死。”
平安默了默。
塑料棚里一阵死寂。
想死，但我不想死。
......
04
屋子里有轻快的铃声响起，这一次是平安的手机，手机亮屏幕上的备注名是，晓琳。
晓琳是平安在大学的女朋友。
接了电话。
手机听筒里传来温柔、关怀的声音，笑着问，“吃饭了没有？”
即使有音质的破损，但史静也听出来那人的声音很悦耳。
平安嘴角微微浮现一抹笑容，“吃了，你呢？”史静余光看见他的笑容，看样子很高兴。
晓琳假装难过，说，“吃过了，今天爸做的是油闷大虾，可惜没人给我剥，哎。”
平安笑道，“等回家了，给你剥虾。”
晓琳嘻嘻一笑，“说好了哦。”
平安道，“嗯，说好了。”
平安问：“叔叔阿姨，没有怪我不辞而别吧。”
晓琳摇头道，“没有，知道你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我爸我妈都支持，甚至他们还过来劝我说，不要生你的气。”
平安笑道：“叔叔阿姨很善解人意。”
晓琳假装赌气道，“那我呢？”
平安笑道“你当然也好啊。”
晓琳脑袋抵在门边上，白皙的手指转动着头上柔顺的长发，扭捏问，“什么时候回来？”
平安脑海里算了算道“过两天就回去了。”
晓琳笑道，“行，那不打扰你了，先忙吧，早点睡觉！”
平安笑了笑道：“一定。”
挂了电话，注意到手机电量不多了。
史静低头写着作业，小声问“你不回去吗？”
平安转过头透过透明的塑料看了看外面。
外面一片漆黑，“现在有车吗？”
史静晃了晃头，道轻轻说，“很晚了，已经没有车了。”
“今晚我睡这里吧。”
史静看了看里面，小声道“只有一张床。”
屋子里的那张床很大，平安道“可以挤下三个人。”
史静没再说话，低头写着作业，笔尖在纸上摩擦着。
......
05
“刚刚跟你说话的人是谁？”，，，，，，史静脑袋突然空白了一下，身子僵硬住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心里想的。
平安倒是没在意，回答道，“杜晓琳，我女朋友。”
史静没有再说话。
......
05
没过一会儿，平安的手机就因为电量过低，打不开手电筒了。
没有了手电筒照亮，屋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昏黑，头顶上的小灯泡，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不时的晃来晃去，影子拉长、变短。
平安顿了顿，道“手机没电了。”
史静“嗯”了一声。“没关系”史静俯下身子眼睛凑到桌子前看着题目。
平安抬起头看向史静问，“还有多少作业？”
史静想了想说，“还有英语跟语文没写完，大约还需要两个小时。”
平安皱了皱眉，“现在初中生作业有这么多吗？”
史静从放学到现在除了一些基本的时间花费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在写作业上面了。
平安继续问，“明天要检查作业？”
史静摇了摇头，“这些作业老师都不检查。”
平安有些无语，“既然不检查，那你为什么写这么多？”
史静想了想，道“除了写作业，不知道干什么了，而且现在要是上床睡觉的话，我也睡不好。”
平安站起来，向史静走过去。
史静的声音有些慌张，“等等，你要干嘛！”
平安径直走过去，伸手将史静手中的笔夺了过来，语气不容反驳，道“现在上床睡觉，长时间的在这么黑的环境里写作业对眼睛不好。”
史静倔强道，“不要。”
平安看着史静的眼睛，眼睛里透露着坚定，在黑暗里像一颗明珠，随后......
俩人无声的对峙着，最终平安扭开了头。
他输了。
将手中的笔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对着史静道，“再写一会儿，就睡觉。”
史静轻轻，“嗯”了一声。
平安将手机的亮度调到最大，放在史静的旁边，虽然亮光比不上手电筒，但起码也将作业上的字照的清晰了一些，不至于让史静趴在桌子上。
史静对着平安小声说，“谢谢。”
平安说，“快写吧，不然手机一会儿就真的没电了。”
还好，平安的手机有够顶的，亮了大约有三十分钟的样子，才关机，这时候史静也刚好写完英语作业。
这一次不用平安提醒，史静写完后就将作业收了起来，装进书包里。
史静站起来，拉了灯绳，道，“睡觉吧。”说着就掀开帘子进到了屋子里。
平安站起来，也跟着进去了。
史静到床边拿了一条被子，对着平安解释道，“我家只有这么一条被子，今天晚上我们得盖一张被子，你要是冷的话，把衣服盖在身上。”
平安倒是没什么，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史静脱下外套，叠好，放在床头的一边，当枕头。
接着脱了鞋子，上了床，黑暗里史静的脚上也有冻疮，只不过平安看不见。
或许是为了怕冷，史静又到衣柜里拿了几件衣服过来，铺到被子上，保暖，手伸进了被子里，合上眼睛睡着了。
平安将自己的风大衣脱下盖到了史静那一边的被子上。
平安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闭着眼睛，俩人中间的缝隙会不断的将热量散发出去，因此平安往史静那边靠了靠，俩人的肩膀挨到了一起，周围安静，俩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手在外面感受到了凉意，伸进了被子里，不小心碰到了史静的小手，史静的小手，犹如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寒冷刺骨。
夜晚，不知道是谁的两滴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到衣服上，轻轻的响了一声。
或许是没关紧的水龙头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睡觉
